茫然,抬头。 在一束束十字架形状的光圈里,梁鳕看到有着一头天然棕卷发的小男孩朝着她这个方向跑来。 小男孩隔着层层叠叠的人时不时地冒出来,费了小会功夫梁鳕这才把小男孩认出来,哦,那是君浣家的小查理。 梁鳕最后一次见到小查理是在君浣的葬礼上,那时小查理还只有一丁点,那时他总是跑着跑着就会摔倒。 可这会儿,小查理跑了那么远的路还没有一丁点会摔倒的痕迹。 顺着小查理—— 梁鳕看到费迪南德.容。 路边两排摊位呈现出一字型姿态整齐排列着,两边摊位中间空出来的空间形成垂直的街道,费迪南德女士站位有点远,她正弯着挑选商品。 梁鳕和她之间还隔着十几个人,那十几人在移动着,靠费迪南德最近地是一位胖女人,那胖女人的身形可以抵上两人。 此时,胖女人转移到另外一个地方。 这下子,梁鳕和费迪南德之间再无任何遮挡,梁鳕清楚地看到她直起来,刚刚还在身边的小查理呢?这孩子又跑到哪里去了?孩子不见了自然要找,目光第一时间自然沿着垂直街道—— 蹲了下去,假装东西掉落在地上,猫着,沿着和费迪南德相反的方向,猫着假装在找东西,拨开层层叠叠的人群,穿过一道道的人,期间有人抬脚踢她一下,那一下导致于她一个踉跄,一定是她的摔倒姿势很滑稽,让那个孩子笑得合不拢嘴,一边笑着一边说“妈妈,你看她像一只青蛙。” 终于,到达街尽头,直起,不甘心,不相信,回头望—— 那一望,泪面。 透过层层叠叠的人头,梁鳕看到温礼安,戴在他头上的帽子已经不见了,小查理无尾熊般挂在他身上,站在他身边的是笑容面费迪南德.容。 那一幕像温馨的家庭合照。 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终究,那还是刚刚过完十八岁生不久的人。 温礼安的行为老是让她忘记其实他也就十八岁,看看,这就是记不好的教训,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卷起她头发。 循着风的方向,开始奔跑,小广场、凹凸不平的路面、破败的街道—— 背后响起脚步声,那脚步声是她所悉的。 坏小子,平常干嘛老把自己装成大人模样,住在哈德良区的小子也不过如此!这一次…… 这一次,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冲着温礼安大声吼出:“温礼安,我对你还有什么期待呢。” 该死的,干嘛要有那么长的腿,每次跑都输给了他,在l形状的小巷处,她的身体已经被牢牢地框固在他怀里。 想必,奔跑消耗她太多力气导致于她连去挣扎的想法都没有,再说了,挣扎也没用,她的力气不及他。 任凭他抱着,目光木然看着黑的天际,任凭他吻着,从眼睛到鼻尖到瓣,再从瓣沿着嘴角一路往着鬓角,那亲吻的力道时而温柔时而狂肆,狂肆地还有他的手,这次连衣都不摘,直接穿了进去握住大力,企图制造出万丈波澜,把她逗哭逗笑逗得低声和他求饶。 目光直直往着天际:学徒,看吧,这一招不是每次都管用的。 最终——手从她衣服里解出来,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脸,那在她耳畔的声音也是小心翼翼的:“告诉我,要怎么才不生气。” “我不生气。”她声音平静。 沉默——唯有风在一下下打着从围墙处垂落枯枝,依稀间还可以听到从夜市场传来的讨价还价声。 吻又开始细细碎碎落在她鬓角处,她的脸依然朝着天际,目光一动也不动,细细碎碎的吻刹那间又变得热烈了起来,舌尖沿着她的耳廓,要是平常他这样她会做出低低的警告,……别………… 这会儿,目光还是一动也不动,最终——离开她的耳畔。 “告诉我,怎么才可以原谅我。”那声音又干又涩,“我想象过这样的时刻,要是拉着她的手被妈妈撞见要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就拉着她的手来到妈妈面前,说,妈妈你看,你的两个孩子都栽在这个女人的手里,可见这女人的魅力,我以为会是那样结果,事实上,我高估了自己。” “梁鳕,原谅我,这样低级的错误我以后不会再犯。” 不不,温礼安,不会再有以后了,我不会再允许自己第二次有这样伤心绝的机会,那太累人了。 目光直直落在天际:“温礼安,放开我,放开我了我就原谅你。” 圈住她的手臂力道更盛。 “温礼安,如果你不放开我的话,我以我妈妈的名义发誓,你一丁点得到原谅的机会都没有。”梁鳕说。 梁鳕的发誓总是像模像样,有时候连梁女士都分不清她的发誓那个是真的,那个是假的。 缓缓地,温礼安放开了她。 看吧,也只不过是十八岁而已。 明明,心里想让他放开自己,明明想快点回家好好睡上一觉,养足神,第二天和温礼安摊牌“温礼安,我已经看透你了,你也不过如此。” 但—— 在他放开她时心里却是另外一种滋味,那种滋味说不清道不明,仿佛随着他的放开,一切就会按照她所想要的那样:摊牌、分手、桥归桥路归路。 在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促使下,摘下耳环,耳环朝着温礼安脸上扔去:“温礼安,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为了和你一起逛夜市一起吃宵夜和人家借耳环了,永不!” 说完,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泪水沿着脸颊,又凶又急。 “我更不会给那孩个子说我跌倒时像一只青蛙的机会,绝不!” 他再次牢牢抱住了她,一个劲儿地亲吻着她,有多少眼泪从眼眶出都被他一一干,像那正在努力安着处于暴怒的小生物般,在耳边频频发出淡示意安静,“嘘——别哭,都是我的错。”“梁鳕梁鳕,”“是我不好,”“别哭……”“梁鳕,求你别哭……”“以前……以前类似于‘你把我的心都哭碎了’这样的话我觉得麻,可……现在,它一点也不。”“梁鳕,你要是再哭的话……” “再哭的话要怎么样?”一边哭一边好奇着。 他握住她的手,缓缓地指引着她来到他心上的位置:“我允许你进去,进去听听它都怎么说的。” “怎么进去?”她问他。 “你想怎么进去就怎么进去。”他答。 “如果说,我用刀在这里刨开一条路呢?” “嗯。” “那怎么行,你会死的——”拉长着声音。 “你都为了和我一起逛街一起宵夜都借了耳环。” 小巷尽头,那对男女紧紧拥抱着。 出了小巷是临时停车场,那临时停车场极为简陋,零零落落停机车,机车混合着若干面包车农用车。 衔接着临时停车场地是夜市,夜市人头攒动,依稀间,有清脆的童音在叫着妈妈。 “妈妈,礼安哥哥去哪里了?”“他回修车厂了。”“妈妈,我有很久没见到礼安哥哥了。”“那是因为他回家时你都在睡觉。”“妈妈……”“查理,你可真像你那话痨爸爸。”“妈妈,”“……” “妈妈,我好像看到以前和君浣哥哥一起到我们家里来的那位姐姐了,刚才我看到她站在礼安哥哥的身边,他们手牵手,然后我叫了一声礼安哥哥,礼安就甩开那位姐姐的手。” 站在小巷入口,他问她饿了吧,她点头,然后他和她说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又来了又来了,温礼安又在扮演起成年人的模样了。 只是,那会儿,她真的是饿了。 点头。 那一顿饭花了温礼安近一百五比索,吃饭期间他就坐在她面前,她大卸八块他却是什么也没吃,就安静地看着她。 吃完饭,坐上温礼安的机车。 机车一直往前开,等梁鳕回过神来时,她发现机车方向不是往河边的小屋,而是—— 车灯投递出赤小路的模样,周遭是稻田,这条路自从君浣走后梁鳕再也没有来过,不不,不不……梁鳕连叫两声温礼安。 机车依然往前行驶着,那幢房子已经依稀可见,随着那幢房子越来越清晰梁鳕的睡意全无。 水泥砖切成的墙,黑遮,以及后远处那帘出一角的豆角棚,豆角棚下面是河,大雨过后,往河上放一张网,个把钟头后再去收网时可以看到挂在网线的淡水鱼,小会时间,鱼就被端上桌,小查理蹦蹦跳跳地“我去叫礼安哥哥吃饭。” 餐桌上围着五个人,她就坐在君浣身边,也不知道怎么地眼神就往着温礼安的座位,心里极为好奇,那把温礼安带到这个世界的是什么样的男人,目光无意识地去找寻把温礼安带到这个世界的女人,那一下,所有思想在那冷冷的目光下烟消云散,正襟危坐。 不不,不,温礼安,我可不要。 动着嘴,说:“温礼安,我原谅你了。” 原谅是一回事,信任是一回事,可以原谅,但信任需要基。 那幢房子其中一个房间的灯还亮着,亮着灯的房间主人是谁梁鳕知道,不不,现在她一点也不想见到费迪南德女士。 软软腻腻的声音在温礼安耳边:“温礼安,改天,改天行不行?你看我,现在眼睛都哭肿了。” 置若罔闻。 “温礼安,现在这个时间点不适合,改天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然后买一些水果。” 机车依然延续着之前的行驶频率往前。 “学徒。”声音又重又沉,“你这是认真的吗?” “嗯。”温礼安淡淡应答出。 嗯,就是说认真的了,这样也好,温礼安的心态很好理解,不是落荒而逃了吗?怎么也得把脸面扳回来,眼下就是扳回脸面的好时机,在故玄虚一番之后梁鳕必然落荒而逃,要丢脸就一起丢脸。 狡猾的家伙,她肯定不会上他的当。 机车停在路边,梁鳕装模作样整理头发衣服,堆上见公婆时应有的娇羞表情,她说礼安我现在样子是不是很糟糕。 “嗯,是有点糟糕。”温礼安淡淡回应。 看吧,接下来应该是“的确是有点糟糕,我仔细想了一下,你说的话好像有点道理,我们还是改天再来吧。” 心里碎碎念着:温礼安,快说啊,按照我心里想的那样说出来。 回应她的是朝着她伸出的手。 “干嘛?”下意识间梁鳕倒退了一步。 “现在时间已经有点晚,这样可以节省时间,妈妈一看就会明白怎么一回事。”温礼安如是说。 混蛋,混蛋,还在装。 好吧,谁怕谁。 梁鳕伸出手。 温礼安牢牢握着她的手往那扇门走去,那扇门正中央位置有一盏小灯,那团灯光只把她看得脑子一团空。 立于灯光下,距离那扇门也就一只手的间隔,侧过脸去,温礼安也在看着她。 那一刻,梁鳕知道:轮心理强硬程度,她怎么也拼不过他。 也许此时此刻他带着她站在这里真是想带她去见他的妈妈,也许是因为他早就看穿她的心思,为了避免后先被甩的惨淡下场,故而兵行险招。024lqT.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