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澄听见沈萃哭天抹泪,才知道是齐正那位表妹有了身孕,沈萃叫嚣着要打掉那孩子,齐家自然不同意,今儿早晨沈萃在齐家大闹了一场,这会儿带了一车家什回家,俨然是要长住的意思了。 “那孩子要是不拿掉,我就不回去,我就跟他和离。”沈萃嚷道。 大家都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像是见怪不怪了。纪澄这三年不在,所以不知道,沈萃这样闹可不是第一次了,齐正纳他表妹那次,沈萃就闹过了,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倒不是沈府不给她撑,反而是她被齐正哄两句就自己乖乖地回去了,说是不能便宜了那小狐狸。 如此一来,谁还敢帮她?到最后自己还落得里外不是人。 “你这孩子,那可是一条命,既然怀上了,哪有打掉的道理,伤鸷。”老太太一句话就把基调定下来了。她是明白人,齐正的母亲要死不活的,好容易有了个孙子的影儿,怎么可能放手。 纪兰伸出指头在沈萃额头上狠狠地戳了戳,“你干什么吃的,避子汤呢?” 沈萃噎噎地道:“停了。” “你同意的?”纪兰又问。 沈萃不说话了,哭着道:“齐正他骗我。”说是避子汤伤身,所以给小妾都停了药,哄着她玩了一宿的花样,只说哪怕去小妾房里也不会行事的,这话才说了不到两、三个月,那表妹就怀上了。 “老祖宗,你说这件事怎么办啊?”纪兰求助地看着老太太,她就是平里横一点儿,真遇到难决的事儿了,还得请教老太太。 老太太闭了闭眼睛,重新睁开道:“既然是阿萃自己同意的,那这样闹也没什么理了。你若是愿意,等那妾氏生完孩子抱到自己膝下养就是了,不愿意地话,那就自己养好身子赶紧怀上。” 可惜沈萃那子,既无法容忍一个小妾生的儿子,尤其是那狐媚表妹的儿子,可又没有本事怀上,药吃了不少,一点儿效果都没有。 被沈萃这么一闹,大伙儿再没有兴致凑乐。只是晚上的家宴是早就安排好的,国公爷那边也是请了的,沈径也要从东山书院回来,所以晚宴照旧要开。 沈彻今也破天荒地吃晚饭之前就回了九里院。纪澄刚换好衣裳,柳叶儿正在给她整理衣裙,又端了玉佩、荷包等物来让她选。 沈彻走过去从黑漆描金绘海棠的托盘里选了个瓜形荷包,走到纪澄身前伸手给她戴上。 经过今早晨的事情,纪澄很是不习惯和沈彻靠得这么近,她侧了侧身道:“晚宴马上开始了,叫柳叶儿先伺候你换衣裳吧。” 沈彻替纪澄戴好荷包,稍微退了一步,端详了一下给她继续调整,免得戴歪了,嘴里却对柳叶儿道:“你先下去吧。叫霓裳沏壶酽茶来。” 纪澄闻言才留意到沈彻的眼下有一丝青痕,“你这是多久没睡了啊?” 沈彻又替纪澄选了个双鱼玉佩戴上,“三天吧,就今天早晨在你上歪了一会儿。”本来是想小憩片刻的,结果侧躺在上看着纪澄的睡颜,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到底还是没休息成。 “西北的事情很烦心么?”纪澄在沈彻自己开始解衣带换衣裳的时候,不知不觉就伸出了手接替了他的活儿。 沈彻抬起双手配合着纪澄的动作,“终有一场大战才能让中原得以休憩几年。” 纪澄替沈彻了外袍就收了手,沈彻不地道:“子不啦?” 本来正在说正经事,纪澄心里还为沈彻的忧国忧民对他又微微改观了一点点,这人就开始不正经了。 只是纪澄也不能让沈彻戏她得逞,否则这人最会变本加厉,她看见不远处桌上摆着的针线笸箩里有柄剪刀,顺手就拿了起来。 沈彻轻笑出声。 纪澄恼羞道:“笑什么笑?自己没手不来子么,喏,拿去剪。”纪澄伸手将剪刀递过去,结果就在途中,她的眼睛就捕捉到了沈彻渐渐隆起的头。 沈彻笑出声来,似乎一点儿也不羞,倒是把纪澄给羞得立即转过了身。等她听到脚步声的时候,沈彻已经进了净室,抛出一句话来,“给我拿一套衣袍。” 第185章 碎与罚 纪澄打开存放沈彻衣物的立柜,一眼就看到了柜子里居然还有一袭粉地暗紫卍字蝴蝶纹的袍子,和她有一套粉衣裙,质地和花纹都一模一样。 纪澄还没见过沈彻穿粉的衣裳呢,也很少见到男人穿粉袍,估计穿出来跟个伶人一样,她慢条斯理地把粉袍拿出来,让她挑,她当然挑自己喜的啦。 袍子连同里面穿的白绫中衣和子纪澄都备好了,出声叫了柳叶儿进来,“拿去净室给郎君吧。” 柳叶儿没动。 也不知是有意无意还是各种凑巧,沈彻在纪澄进门后,沐浴洗漱都是自己动手的,并没有借丫头之手。 这会儿纪澄突然叫柳叶儿去净室,她自然是愣了愣,不免多想。 其实纪澄这会儿却没往深里想,她是自己不愿意给沈彻把衣服送进去,怕看到不该看的,可是又怕他没羞没地赤条条就走出来,这才唤了柳叶儿进来。 可当纪澄看到柳叶儿不动的时候,立时就反应了过来。 柳叶儿“扑通”一声跪到纪澄跟前,以头磕地道:“姑娘,奴婢宁愿一辈子不嫁地伺候姑娘。” 纪澄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心里暗赞柳叶儿的好眼光,没瞧上沈彻就对了,果然不愧是她的丫头。 “起来吧。”纪澄扶了柳叶儿起来,“你有话不能好好说吗?你可只有见我第一次的时候才跪过。” 柳叶儿脸通红地嗫嚅道:“姑娘,奴婢……” 纪澄摆摆手笑了笑,“本想着咱们长长久久在一起才好,又不能耽误你嫁人生子,才有了那等考量。可既然你没有这种意思,难道你家姑娘我是强人所难之人?” 既然柳叶儿如今不方便进去送衣裳,纪澄只好把注意打到了霓裳的身上。 哪知道霓裳比柳叶儿还绝,恭恭敬敬地道:“回少,公子从来不让奴婢们去净室伺候的。” 纪澄一口气憋在上没处发。 霓裳怕纪澄不信又补道:“公子少小就跟着大师傅去山里修行了,回来之后自己的事情从来都是亲力亲为,奴婢们最多也不过伺候公子换换鞋袜而已。” 纪澄垂下眼睑,其实她应该意识到这一点儿的,因为以前那什么之后,都是沈彻自己收拾的,还得替她收拾,做得门路的,以至于纪澄以为沈彻经常帮女人收拾似的。 霓裳和柳叶儿去后,纪澄作为子不得不自己捧着沈彻衣裳去净室。 净室里静悄悄的,并没有出现纪澄害怕的场景,比如沈彻没羞没地调笑她,又没有实际行动。 沈彻似乎睡着了,头枕在池边的玉枕上,微微偏着。 纪澄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将沈彻的衣裳无声无息地放到旁边的凳子上,正要转身离开,却听见沈彻轻声唤道:“阿澄。” 纪澄回过头,视线就对上了沈彻的眼睛,他保持刚才的睡姿没变,只是睁开了眼睛,就那么看着她。 那眼神莫名让纪澄的心发软,纪澄逃荒似地抛下一句“你赶紧起来吧,要去晚了。”就快步走了出去。 纪澄出去后甩甩脑袋,觉得自己肯定是眼花了,居然从沈彻的眼睛里看出了祈求的意味。 身后很快有了动静,沈彻穿衣裳可比女子快多了,“帮我重新束一下发。” 纪澄深呼一口气这才转过身去看向沈彻,他就穿着那袭粉的袍子。 丝毫没有伶人的脂粉味,反而穿出了一种说不出的俊美出尘来,仿佛画中人,那粉将他烘托得都快成仙了。生得好,真是占便宜,不管穿什么,都只有好看和更好看两种区别而已。 纪澄看着沈彻在她的妆奁前坐下,她心里撇撇嘴,想着要不要去叫霓裳进来,可又觉得沈彻三天没睡觉实在有些可怜,不忍心和他唱反调。 纪澄走到沈彻身后,替他解开束发的玉冠,用梳子重新将他的头发束起。这人的头发丝非常柔顺,软软的暖暖的就像狐狸,摸这头发可想象不出他是那种心狠手辣、强横霸道的人。 “手艺不错。今后就有劳夫人替我束发了。”沈彻捏了捏纪澄的手心站起身,在纪澄说话之前总结陈词道:“走吧,不是说要晚了么?” 晚宴时分,沈萃总算是没哭了,脸上敷了厚厚的粉,灯下显得雪白异常,将所有的憔悴和酸楚都遮掩了起来。 纪澄的视线从沈萃身上挪开,刚好碰到了沈径投过来的目光。那目光含炽热,却又带着些许内疚,看得纪澄心里一紧,赶紧地瞥开眼睛。 沈径几乎是看痴了,从他第一次见到长大后的纪澄开始,他就总是忍不住看她。而今天这一眼已经暌违了许多年了,他心以为自己当年如果高中就能在母亲面前要求娶纪澄为。 可到底天不遂人愿,纪澄的母亲突然去世了,以至于沈径大受打击,想着若是高中,必将娶,可纪澄却还得守孝,是以动力明显不足,最后名落孙山。 之后沈径也没能顶住来自他母亲的力,匆匆定亲、成亲。他心是对纪澄的愧疚,觉得自己食言了,可没想到转眼她就成了自己的二嫂,叫他想着和她同处一个屋檐下,陪着她的却是他哥哥,这等酸楚叫沈径的心夜夜都得不到平静,所以不得不逃避到东山书院去。 沈径的目光从纪澄身上挪到沈彻身上,他想起得知自家二哥和纪澄定亲消息的那一晚,他喝得酩酊大醉,却又不敢去质问他二哥,为什么偏偏要娶他最喜的人? 沈彻觉到了沈径的注视,朝他笑了笑。其实沈径不知道的是,那晚他喝得酩酊大醉之后其实是去找过沈彻的。揪着他的衣襟质问,为什么要娶澄表妹?他是那么心悦她。 沈彻挪动了一下身体,将沈径的视线从纪澄身上隔开,他这位新少本事可是大得不得了,他早前虽然知道沈径看纪澄的眼神有些不对,却没想到用情还颇深。 虽然自家媳妇招人喜是件很有面子的事情,说明自己眼光很不错,但沈彻并不需要在这种事情上找成就。 尤其是以沈彻对纪澄的了解,除非万不得已,她绝对不会愿意去做她姑母的儿媳妇,所以沈径对纪澄的这种内疚眼神让沈彻格外的不适应。 那只能说明,纪澄从没有斩钉截铁地拒绝过沈径。 以至于沈彻不得不从暗的角度推测,纪澄这丫头拖泥带水地吊着沈径,一定程度上应该是出于对纪兰的一种报复,她姑母不让她好受,她就在沈径身上讨点儿利息。 沈彻倒是不同情他弟弟,肖想自己嫂子挨一顿揍都是轻的。只是他心里想着,纪澄或许在他看不见的时候,曾经在沈径身上下过功夫,这就令人些许吃味了。 不过看纪澄一脸头疼地躲避沈径的视线,生怕被李误会的样子还真是逗笑。 沈彻的视线定定地落在李芮的身上。 大概是看得太专注了,以致于李芮和纪澄都发现了沈彻的异常。 李芮的第一个反应是,难道自己脸花了?可旋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那么唯一令人愉悦的解释就是沈彻对她有些不能言说的心思。实在不能怪李芮异想天开,主要是沈彻花名在外。 而女人自己眼中的自己总是比别人眼里的自己要美上那么一大截,所以李芮觉得自己引沈彻还是很说得通的。 李芮有些脸红地侧脸避开沈彻的视线,局促地抬手理了理鬓发,下意识地了并不傲然的部,又收紧了最近有些发福的小腹。 而纪澄狐疑的眼神一直在沈彻和李芮之间切换,不明白李芮是哪里不对劲儿了所以让沈彻一直这么看。 不过幸亏沈彻很快就调转了视线,不然就连纪澄都会怀疑是不是二伯看上弟妹了。 “那支簪子怎么会在她头上?”沈彻侧头问纪澄。 纪澄没想到沈彻看的只是一支簪子,“那天她看见我戴,十分喜,一直看着不眨眼,所以我就送给她了。” 李芮的确十分喜,她拿到簪子后也没看到有工匠的印迹,叫丫头拿出去找人打听,所有的名工巧匠都叹为观止,说是打造不出这样花瓣薄如蝉翼的玉簪。 李芮虽然有些失望,但好歹手里有了一支,就算不是独一无二,那是世间罕见了,在今天这种众姑子和妯娌齐聚,自家夫君又回来的晚上,李芮自然要戴上增加点儿姿。 “她要是喜你夫君,你是不是转手也就送给她了?”沈彻低头在纪澄耳边道。 纪澄有些傻眼了,不就是支簪子么,竟然叫沈彻发怒了。她心里其实已经猜到那簪子沈彻得来怕也是费了些功夫的,可是如今送到送出去了,她也没脸拿回来了。 纪澄回了一句道:“那你是希望我转手送还是不送?” 沈彻低笑道:“你自己都还没吃到,就想着送人了?” 纪澄快嘴地道:“呵,怎么没吃过?都吃腻味了。”她就知道沈彻所谓的什么等她心甘情愿都是话,这人正憋着劲儿使坏呢。 “那我们下回换个新鲜姿势试试?” 跟沈彻斗嘴,纪澄很少有赢的时候,不是脑子不够使,而是脸皮没他厚,也没他无罢了。 纪澄被沈彻说得面红耳赤,又不敢吼沈彻,怕被人听了去,君子动口不动手,她是女子,所以伸手就往沈彻上拧去。 沈彻求饶地笑道:“别拧这儿,再下面点儿才好,那里才怕疼。” 纪澄觉得简直没法儿活了,正在暴打沈彻还是暴打沈彻之间纠结,就听见一声脆响伴随一声惊呼。 李芮头上的山茶发簪掉到地上,摔碎了,她正脸的心疼。 玉簪比较滑,所以在打造的时候是有诀窍的,簪柄上会有笋苞似的凹痕,戴时并影响凝滑,但是想从头上滑落,却会被头发丝勾住。024Lqt.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