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说来话长了。”小猫叹气道,又坐立下来,“这对温氏兄弟刚飞升时就惹了些争议,因为他们虽得道飞升,修得却并非正道。” 温既明,温且哲这对双生子之所以能够罕见地一起飞升,正是因为他们修的是一种罕见双人功法,并蒂轮转术。 此功法修炼时,这一对修炼者一人为,一人为,从此共享生命。为者充当保护伞,可以调用二人全部灵气和功力出战,为者则是后盾,可以随时将另一人的任何伤势转到己身。 喻绵摇晃着尾巴尖说:“一人在明一人在暗,明处那个人相当于拥有两条命、两倍功力,所以这功法一旦修炼大成,极难对付。不过这也需要两人全身心信任,修仙者子多少都有些独,所以此法修炼者寥寥,肯定是要父子、兄弟、姐妹或者伴侣这样的关系才敢选择修炼这种功法。” 苍恕道:“这功法听上去条件严苛了些,但并不啊?” “罪不在这功法。”小猫摇头道,“要说这温既明和温且哲确实是天纵之才……当然啦,能飞升的都是天纵之才。总之,他们在还是凡人少年的时候,就自己改动了这功法。因为他们谁都不愿意当那个牺牲较多的‘’,便想了个主意,让两个人都能做‘’。” 苍恕见过太多恶人恶事,已经隐隐猜到了。 果然,就听喻绵道:“他们修改了功法,去采补别的纯体质修士。把人抓住之后,用别人的灵气、功力,将伤势转移到别人身上,叫别人替死之后,再去物新的‘’。他们就是靠着这样的法子一路修炼飞升的,原本我们并不知道,直到他们在仙界也如法炮制。” “那些年失踪了几位纯体质的修士,女仙人居多,这对兄弟在人前装得温文尔雅,实则手段狠毒,行事谨慎,一直没有暴。直到上一次落大比中,他们与我夫君在初赛擂台上过手,被我夫君发觉有异,后来他当选仙主后彻查此事,才发现线索。找到时有几位女仙人已经没救了……事情败后他们自然是犯了众怒,很快就被处死了。” 喻绵说到这里,停下来想了想才继续道:“他们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受刑死去的,尸体被扔出了仙界……按理说,就算被那天袭击我们的不明势力捡去,也救不活了。” 苍恕问道:“你们为何把尸体扔出界外?这是惯例吗?” “不是。因为他们做事太过歹毒,一死不能平众怒,就有几位宗主这样提议。那时谁也不知道还有人能在界外长待,使用混沌之力……神使,混沌里也有人住吗?” 喻绵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并不知道这问题有多沉重。 他还是一只幼年小猫的时候,也只知道自己生活的那么方寸大地方,后来年纪渐长,阅历丰富之后,才慢慢知道人间的格局,人间之外还有仙界、鬼界,飞升之后才知道神话里的神界也是真实存在的。 在他看来,也许现在的仙界不知混沌势力的存在,正如凡人不知六界格局一般,是很正常的。 苍恕在心中沉沉一叹。种种迹象都表明,那天的袭击者并非是这鸿蒙世界中的什么人习得了混沌之力,那力量更像是……生于混沌,长于混沌。 就如同他们使用这鸿蒙世界之中的灵气一样,那天的袭击者就是那样自如地使用混沌之力的。 “对。”他简单地肯定了这个问题,没出更多表情。 所以喻绵并不知道,这面前的天神其实也是刚得知“混沌之中竟然是有人的”这件事不久,颠覆了过去数万年里他的认知。 苍恕原本只想钓出神庭之中的杂鱼,钓到了隐匿在九天之外的鲲鹏,实属意料之外。 仙主和苍星垂走得急,倒是没来得及和他们商议仙界的事……他屈指敲了敲桌面,问道:“当年行刑的是什么人,最初提议抛尸的又是谁,你还记得吗?” “因为我夫君当上了仙主,行刑的是本宗一位长老,孙长老。最开始提议抛尸的……我记得是珠联阁吧。珠联阁不像别的大宗在人间都有基,是几位实力不俗的散仙在飞升之后才组成的,所以他们一直也说不上什么话,直到最近两次大比,他们的阁主表现不俗,这才有了一席之地,可以与大宗一同话事。大家都说,要不是我夫君参加了上次大比,这届仙主很可能就是珠联阁的阁主呢。” 苍恕琢磨正事的思路又被打断了。这仙后还真是三句话不离“我夫君”,听得苍恕不知为何又想再说说苍星垂的事,但他努力忍住了。 “神使觉得他们有问题吗?”喻绵本不知道苍恕的心思,他千百年来都这么说话,丝毫不觉得这是在炫耀,“说起来,孙长老近些年来也是实力大涨。” “也许。”苍恕道,“不经轮回就死而复生是违反天道规律的。除非他们本没死,你们抛出去的不是尸体。” “唔。”小猫又开始在仙主的书桌上踱步,语气严肃道,“我立即派人去暗中查证。” 这倒有些出乎苍恕的意料。他还以为仙后并没有什么实权,需要等待闻人凛回来做主,没想到闻人凛不在,他似乎也照样可以驱使部分势力。 这只小猫短腿、折耳,长得一副娇软好欺的样子,声音绵软,子也软和,实在很具有欺骗。要不是苍恕曾经看不过去他们二人联手对战苍星垂,上前去与喻绵对过几招,他恐怕现在还要更加吃惊些。 但他早就知道,这只猫妖并不简单,不止是能够预知避祸,哪怕是当时刚刚受了重伤,他也可以加入那样级别的战局。 如此一想,不需要依靠闻人凛他也能在仙界办事也不足为奇。不过,这些都是仙界的内务了,苍恕并没有多少兴趣。 他没多过问,转而又想再问问那个预知梦,便道:“仙后……” “神使叫我喻绵就好啦。”小猫再次说,“是我夫君给我取的名字呢。” “很适合你。”苍恕这次没忍住,道,“我的伴侣给我们的小仓鼠取了大名。不过小名是我取的,也很好听,叫小灰,因为他是灰的。” 其实苍星垂也没取大名,就是把“天下苍生”那张纸撕掉了一半而已,不知道为什么被小灰误会成名字了……不过人在试图炫耀恩的时候就是这样,会罔顾某些事实自欺欺人,就连苍恕也不能免俗。 等他再次意识到自己做出了什么行为,不由懊恼而且茫。 哪怕谈了几万年的恋,然而他们的地下情从来没有别人知晓,苍恕自然从未和任何人谈论过他和苍星垂的关系,这还是第一次,不知怎么这话题有点上头,被喻绵一带,他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变得很虚伪…… 忍住,不能再这样了!要是被苍星垂知道他在这管他叫“伴侣”就不好了,他还没原谅苍星垂闭关之前对他做的事呢。 喻绵有些呆滞,琢磨了半天“小灰”好听在哪里,最后归结于神界的奇怪取名审美,勉强夸道:“小灰……确、确实好。大俗即大雅。” 苍恕完全不知道“小灰”俗气在哪里,不过他无意争执这种事,只好默默地接受了这个夸赞,还有点不服气,全然不知自己一个人抹黑了整个神界的审美。 “我还以为只有妖界有稀少的几颗生子丹呢,原来神界也有。”喻绵第一次遇到可以这种事的人,开开心心地说,“你愿意给他生孩子,一定很他。” 苍恕还在想着小灰名字的事,顺口应道:“我给他……嗯?” 第55章 父亲 当苍星垂和闻人凛赶到闻人佑描述的那个隐蔽地点时,完全没有觉到妖气,只看到一堆碎木屑。 没有妖气只有两个可能,要么人不在这,要么……没有活人在这。 闻人凛心下觉得那只小仓鼠的情况不太妙,不过他还是按照儿子的要求,拂掌吹开了一地的碎木屑,竟真的有意外发现。 木屑堆深处埋着一颗透明的球,球里缩着一只灰扑扑的小小团。 苍星垂俯身拾起这颗悉的结界球,仔细看了看里面的小团。 这只蠢头蠢脑的小仓鼠长大了一圈,隐约可以看出似乎被人喂得有些胖。苍星垂还记得他曾经喜蹬着这颗透明的球山谷窜,非常活泼好动。 可是现在,小仓鼠绒凌,一动不动地趴在球里,只有微弱的呼起伏。 果然很蠢,竟然去帮一个骗了他五十年的所谓朋友胡挡刀,难不成是小时候被苍恕的圣人光辉影响了? 苍星垂蹙起眉,心里正火大,就听小骗子他爹说:“这法器竟能完全隔绝气息,怪不得躲到现在都没被发现。不过,要怎么把他拿出来疗伤?” 以闻人凛一界之主的眼力,自然可以看得出这球状法器的厉害,就算是他都没有把握能破开,而法器的主人现在又在里面昏不醒,如何打开确实是个难题。 “这不是法器,是神器。”苍星垂不悦地看了他一眼:“怎么拿出来?就这么拿出来。” 他将那结界球视若无物地伸手进去,把长大一圈的灰小仓鼠拿了出来。 这颗结界球确实很强,谁来都破不开,除了他和苍恕。这本来就是他们的神力布下的结界,自然不会排斥他们。 苍星垂小心地翻动了一下小仓鼠,他果然伤得极重,全靠年幼时被韩将军分给的那一口朱颜碧的药力吊着气。 浩瀚充沛,但又很轻柔的灵气灌入体内,苍生稍稍舒适了一些,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还觉到了亲近悉的气息,不由挣扎着从昏沉中睁开眼来。 他窝在悉的温热手心里,眼前是一身悉的黑衣。 “爹爹……”他不知是醒是梦,依恋地喊道。 他灵智开得早,还是一只懵懂小仓鼠的时候,就知道“爹爹”是什么意思了,也经常这样喊他的两位父亲,只可惜那时修为不够,出口的都是细细的“吱吱”声,有时能得到回应,被两位父亲摸一摸,有时却不能。 苍星垂听到了这一声软软的呼唤,深头疼。 这蠢头蠢脑的小团到底自己想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他怎么就成爹了呢? 但现在不是解释清楚误会的时候,他安抚地顺了顺小仓鼠灰扑扑的软,然后一翻手,手中便多出了一株光溢彩的灵草。 “吃下去就不疼了。”他说,小仓鼠本能地靠近药力四溢的灵草,却无力动弹,苍星垂一手托着他,一手慢慢地将一株完整的朱颜碧给他喂了进去。 传说中活死人白骨的顶级灵草效力不凡,吃下去一会儿功夫,这只小灰团子微弱的呼就趋于平缓正常,再次陷入了深深的沉睡——这一次是好眠。 命拽回来了,苍星垂放开手脚,把灰小团翻来覆去地查看了几遍,确定重伤都愈合了,这才把他团了团,重新进那颗透明的球里。 想了想,他又从袖子里掏出一点吃的——人间小吃,苍恕喜,他一般都在袖子里备着一些。乾坤袖里没有时间,吃的倒是能放很久。 在人间时,他们还没说开当年之事,苍恕还未恢复记忆,他倒不是特意备着想讨好苍恕,主要是十几年过去,苍恕袖子里了太多吃的用的玩的防身的,经常找不到东西,而且由于他们时不时会整理一下袖子,互相换些东西,苍恕一旦在自己袖子里找不着东西,总怀疑是整理时不小心进苍星垂袖子里了,要追着苍星垂让他检查一遍袖子才罢休。 后来这些经常要拿出来用和吃的东西,就干脆都放在苍星垂这里了。 苍星垂堆了点苍恕吃的干坚果之类的在球里,然后把球进自己的乾坤袖最深处。 “行了,走吧。” 闻人凛默不作声地在一边看了半晌,没做打扰,直到苍星垂这样说了,他才点点头,客套道:“令公子与夫人长得很像。” 他来之前瞥见过一眼苍星垂手上的白团。 “长得像?”苍星垂自然知道这是客套托词而已,只是他正对闻人佑不,对着他爹自然没什么好脸,好笑地说,“一个神一个妖,怎么可能像?” 这下闻人凛倒真有些惊诧了,他侧目道:“他不是你们亲生的?” “废话,我们都是男人。难不成你儿子是你们两人亲生的?” “是啊。” 苍星垂难得被噎住了,好在他接受妖界供奉万年之久,对妖界奇闻轶事多少还是有些耳闻,很快反应过来:“是妖族生子丹?” “对。”闻人凛和他一起往外走,闲谈道,“他背着我服下的,我发现的时候已经三个月了。孕事十分辛苦,所以这个孩子刚出世时,我格外珍惜,幼年时有些溺过度,导致后来难以管教……”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小猫出世时和喻绵幼年时一模一样,他屋及乌,不管闻人佑做了什么过分的恶作剧,闯了什么祸,怎么看不是自己的宝贝小猫的错……直到后来发现这孩子人形和自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才清醒过来,严厉管教,然而子已经养成了,为时已晚。 不过这种事就不需要告诉神使听了。 “……这还是他长大后第一次来低头求我。且他修为还未达到独立破界的境界,这次回来求救,想来消耗了不知什么神兵法宝,受了不少磨难。”他说完这句,话锋一转,“不过为了有救命之恩的朋友,这是理所应当的,总算他还有点担当。我这儿子向来大胆,招惹温氏兄弟定然是他拿的主意,等我们回去,我一定责令他给神使和令公子一个代。” 这一番话下来,苍星垂总算不再黑着脸,勉强道:“那我便等着了。” 他们刚出屋子,忽然狂风乍起,两个人影从天而降,悍然落地,惊起一地碎石。 苍星垂和闻人凛谁都没动一下,那些碎石连他们的衣角都没触到,刚刚近身就被无形的气波震开了去,他们都盯着那两个来人,眸暗沉。 若是换做一个路人,恐怕要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因为来的两个男子从面容到服饰,竟全然一模一样,简直叫人怀疑是某种分身秘术。 “躲了这么些月,真叫我们好找。” “臭未干的小孩,还沉得住气的,直到现在才了一丝气息。” “定睛一瞧,这不是仙主大人吗?今天是什么好子,一次竟能手刃两个仇家。” “几十年未见了,怎么仙主瞧着修为未涨?” “哈哈,也可能是因为我们涨得太厉害了。再说仙主不是刚与妖界联姻么,沉温柔乡不能自拔也说不定呢。” 这两人都宽袍广袖,容貌俊朗,哪怕是在口吐嘲讽之言,也是语气柔和,温文尔雅,不疾不徐的模样,只是眼里的凶狠霾是遮掩不住的。 兄弟两你一句我一句的,叫别人本不上话,不过也没人试图和他们搭话。 苍星垂面无表情地问:“就是他们?” “是。”闻人凛道。 他倒是很想亲手收拾这两个败类,领教领教从未见过的混沌功法的厉害,可惜今天恐怕轮不到他来动手。 果然,就在他确认的话音刚落,双生兄弟两人之中正在说话的一个忽然住了口,似乎察觉到什么,可不待他躲闪,就仿佛被极大力揍了一拳一样突然倒飞了出去, 在轰然一声巨响之中撞塌了后面的荒废房屋。024LQt.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