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本就不是在故意出气而胡出招,本就是一直就深思虑,躲在背后布了一张大网,等着把他们都网罗进去。 洪新元是不会甘心女儿不明不白的没了的,他要告官,扬州的官府不会不受理…… 卫安将信放在桌上,细细想着薛长史这么做的目的。 就算是他让洪新元的女儿出了事,能追究谢家什么责任?谢家也就是护送不力,顶多就是镖局出事,镖师们受罚,可是要牵扯上谢家的主人,还是有些难,要牵连上卫家跟沈琛,又更加没有边际了。 那薛长史到底是为什么这么做? 她觉得好似想到了什么,拿起笔在白纸上写下谢良成和薛长史的名字,再细细的又加上自己跟沈琛的名字,却一时怎么都无法把这些都联系起来。 蓝禾在旁边见她神情凝重,忍不住便有些担心:“姑娘,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卫安跟谢良成的关系他们都是知道的,见卫安表情不大对,还以为是谢良成出了什么事。 卫安摇了摇头,看着纸上的人名,好一会儿才搁下笔,吩咐蓝禾:“你等会儿出去一趟,叮嘱谭喜,让他去侯府一趟,找到汉帛,让汉帛去帮我查几件事。” 蓝禾见她挥手,便急忙弯了去听。 卫安就轻声道:“让汉帛查一查,最近关外那一片,是不是很多人跟外头有来往。” 蓝禾有些听不懂,不知道卫安是什么意思,正疑惑,就听见卫安又补充:“还有,让他格外查一查,是不是谢良成丢了的地方,还有更多的人失踪。” 蓝禾这才愣住了,看了卫安一眼,受了些惊吓的瞪大眼睛。 卫安的意思,难道那些人的目的竟还不止是谢家公子,竟然还朝更多人下手了吗? 可是卫安的话她也不是特别明白,见卫安面不好,不敢耽误,急忙应了声是,寻了空出去便径直去找了林跃,让他快些去跟谭喜代。 一下午时间都没有消息,一直等到晚上,卫安都已经在老太太院子里用完饭回来了,外头林跃才送了消息进来,说是谭喜已经去跟汉帛代过了。 ------------ 第1015章 暗处 卫安这一夜睡的都不大安稳。 她不停的梦见谢良成,上一世谢良成的脸跟这一世的脸重合在一起,都一致的面带绝望的让她救他。 可是她却隔着重重的雾,本就看不清他所处的方位,眼睁睁的看着他从面前消失不见。 这个梦太可怕了,她尖叫了一声坐起来,身上已经冒出了一层冷汗。 她原本已经很久不做梦了,可是今天却又做了这么奇怪的梦,这实在是让她无法安心,一个重生的人总是比旁人更容易相信鬼神这一说。 她也不是那么例外。 这个梦的预兆让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等到玉清掀开帐子,她的脸已经苍白得不成样子。 玉清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摸她的额头:“姑娘,您怎么了?” 卫安摇了摇头,让玉清倒了杯水,平复了情绪,才道:“没什么事,做了个梦……不要惊动汪嬷嬷她们,我没事了,你去休息吧。” 玉清还是忍不住担忧:“我还是在这里陪着您吧。” 卫安向来不肯让她们在脚踏上铺值夜,觉得这样太辛苦,一般都是让她们在外面榻上睡的,听见玉清这么说,就点头:“既然如此,你上来,陪我一起说说话。” 玉清于是小心的上了,替卫安披上一件薄毯,才问她:“姑娘是不是又做了噩梦了?” 卫安表面上看着坚强,像是从来不知道慌两个字怎么写,可是贴身伺候她的人却都知道,她总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前几年的时候,这情况还更严重些,认识了沈琛和林三少之后,这个病才好不容易改善了些。 卫安眼圈底下有一层青,显得她比白天的时候要脆弱的多,她嗯了一声,看看外头的一片漆黑,忽然叹了口气:“我有些想沈琛了。” 要是沈琛在,这个时候她便不会怕任何的噩梦会成真-----他总是有办法的,不管到了多艰难的境地,不管前方的路看起来有多难走坎坷,他总是能笑对一切。 玉清愣了愣,一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等反应过来才笑起来:“我听我娘说,喜一个人便是这样的,分开了便会不停想念另一个人,一时一刻见不到,都觉得度如年,想必姑娘现在也就是这样的觉了。” 卫安被她说的忍不住也跟着微笑起来。 从前她总是对彭采臣牵肠挂肚,因为没有人说话,彭采臣是唯一一个愿意理她的人,她就每天如同守着什么一样守着他的消息,听见他要来,从早上就开始开心。 后来知道一切不过是一场算计,这些曾经开心的回忆也都成了不能承受之重,她刻意的把它们都忘记了,差点儿连等待一个人想念一个人的觉都忘记。 可是现在,沈琛却又让她体会到了这种觉。 要是沈琛在,就好了。 玉清看着她的脸,语气轻快的劝她:“今天侯爷不是还送消息来了吗,让黄公公给您带了话,说了过些子他也就出来了。您再等一等……” 卫安脆弱的念头也不过就是一瞬,虽然知道沈琛靠得住也可以靠,可是她向来是更愿意靠自己的,不过一会儿的时间就已经从之前的噩梦里头身出来,对玉清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不过是一时慨,睡吧,明天还要早些起来呢。” 侯府要请客,消息刚放出去就有不少的帖子投进来,说是要拜访老太太,这都是烧热灶来的,老太太总要应付应付他们。 玉清应了是,俯身将边灯上的玻璃灯罩拿开,吹熄了蜡烛。 月正好,风吹的树木沙沙作响,有一个男人小心的立在是风沙的民宅门口,咳嗽了几声,有节奏的敲响了不起眼的木门。 不一会儿,门就从里面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穿着普通长衫,面貌普通的男人探出头来,看了他一眼,才低声问:“回来了?” 男人点了点头,拢了拢头上的风帽,同样低了声音:“大人睡了吗?” “一直等着您呢。”有人关上了门,那个提着灯笼的男人就回他的话,一面引着他往里走:“大人说,您也差不多该是时候回来了。” 绕过天井,进了长廊,男人身上的衣裳被吹的猎猎作响,等到了檐下,才站在台阶上等着人进去通报。 这里防守极为严密,几乎走上几步就能碰见巡逻的护院,看上去跟这普通的院子十分不匹配。 可是所有人都安之若素,显然对这个情景已经悉了。 不一会儿,里头就有人小跑着出来请他进去:“您快请进,大人等着呢!” 那人点了点头,拍了拍传信的人的肩膀,径直进了房门,一进房门就先迫不及待的跪下了,情真意切的喊了一声:“长史!” 薛长史眉头一挑,手里的笔搁回了笔架,才淡淡的说:“回来了?” 男人答应了一声:“这一路都很小心的掩藏行迹,所以耽搁的时间久了一些,请长史大人恕罪!” 薛长史便摸了摸胡子,一脸的慈和:“说什么恕罪不恕罪的?咱们都是在替王爷尽心力,若是说恕罪不恕罪的话,就实在是太见外了,你做的事原本便风险极大,稍不注意就可能丢了命,耽搁一会儿时间算得了什么?况且,也实在是辛苦你们了。” 男人便一脸动:“大人言重了,替王爷报仇,属下等原本就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何谈什么辛苦不辛苦?便是要了属下的命,属下也无怨无悔!” 这些人都是晋王的心腹,晋王出事的时候,他们护着晋王要逃,只可惜临江王太狡猾,提前收到了消息,将晋王拦截住了,前面护送晋王的那些人全军覆没,他们这些后头的侥幸因为跟着薛长史所以才活了下来,又一路隐姓埋名,借着水灾民的事,隐藏身份逃窜到了武夷山附近。 从武夷山过后,他们又历尽了艰难,才到了现在所处的大同。 ------------ 第1016章 谋 这一路上他们吃尽了苦头,因为不能暴身份,起初的时候在武夷山那里,他们许多人都不敢去看大夫而染了风寒就这么丢了命。 这一路折损不知多少。 到最后成功到达大同的,打算的,也就只剩下了三十余人。 想到这里,男人眼眶微红,一脸恨意:“我们死了多少弟兄?王爷他更是……受尽了苦楚和侮辱,不是咱们要反,王爷是被陷害了,不得不反。他们一条活路都不给王爷留,赶尽杀绝……我们这些人,若是不为王爷讨回个公道,誓不为人!” 薛长史起了身,绕过了书桌快速的走到了男人跟前,亲自弯下郑重的搀扶了他起来,叹了口气就道:“王爷死的凄惨,我们这些人都深受王爷的恩德,若是什么都不做,简直枉为人臣,到了这个地步,生死是皆可置之度外的了。我也就不说其他谢的话,只一句,咱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下了地府,能在王爷跟前无愧于心的说一声,说兄弟们尽力为他报仇了!” 一席话说的慷慨昂,抑扬顿挫,男人的喉结上下急速的动了动,眼含热泪不断点头:“长史大人说的是!我们经历九死一生,保住了这条命,就是为了替王爷报仇的!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们都甘之如饴!” 晋王在藩地的这些人都是忠心的,加上薛长史在旁边收买人心,这些人大多都能听从他的调遣,晋王死后,薛长史一路领着他们从重重包围中逃,且隐姓埋名避过了追杀,他们就更是以薛长史马首是瞻。 说完了这句话,男人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冷静的对薛长史说:“您代的事情都已经做好了,扬州那个织造,他把女儿看的跟眼珠子一样重要,这个女儿还是要送去外祖家的,丢了她,他们以后可拿什么跟徐安英联姻?他们一定会严查的!” 薛长史早就已经叮嘱过他了,在小打小闹,让平安镖局丢了许多看似无关紧要的镖之后,终于做了一票大的,盯上了扬州织造的女儿。 他潜伏在了扬州许久,买通了扬州织造署的公公,知道了杨家女儿赴京的期,在沿途做好了准备,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劫走了她,并且马不停蹄的通过他们原本就已经打通了的线路直接送去了关外。 他说到这里,眉间有些霾:“可是长史,我们做的是不是太过大胆了一些?要是他们顺藤摸瓜查到了我们……” 薛长史就冷笑了一声,眼神鸷:“他们怎么会查到我们?我们跟关外的合作还不够吗?我们可是送了他们整整三十万两的茶叶,还送了多少丝绸和女人马匹?现在我们又送了他们这个举足轻重的礼物,他们只会维护我们,不可能出卖我们的。” 他是之前楚景行身边的人,通过楚景行和萧家,知道谢家的事,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他终于想到了从前谢家的发家史,并且决定加以利用。 谢家不再跟关外来往了,关外那边的鞑靼人一直都在谋算着再重新扶持一个谢家,又一直没有寻到合适的替代品。 他就在武夷山那里,用晋王留下的一些人脉和珠宝,千辛万苦的终于得到了鞑靼人的支持,开始布局一步一步的铲除谢家。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进展的很是顺利。 他们想做的,一切都做到了-----绑架了谢良成,让天下的人都知道平安镖局的少当家失踪,然后又让平安镖局在各地都开始丢镖,又开始把这些丢了的镖往大同这边运,最后运往关外。 他们还特意留下了尾巴,好让以后查的人能查到这条线,知道这些人到底是去往了哪里。 这是一个很恶毒,却绝对很高效的局,足够让谢家和他们身后站着的卫家跟沈琛都万劫不复了。 甚至恐怕不止。 只要想到这些,薛长史就觉得喉间的血腥味又更加重了一些,他的真正的主子死在了卫安跟沈琛手里,他的后来的主子晋王也照样是死在了沈琛跟临江王手里。 这些人不给他留活路,要死他。 他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丧心病狂,也要让他们尝一尝,在明处等着被人算计,却又不知道对方到底打算用什么招数置他们于死地的惶恐的滋味。 薛长史脸上的表情愈发的沉,最后才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到时候,他们只会站出来指认,给他们提供这一切便利,在大周境内肆无忌惮的搜刮民脂民膏送往关外的人是谢家-----他们又不蠢,难道不知道我们倒了以后对他们没好处吗?” 说别的都太虚了,真金白银摆在眼前,对关外那批蛮子鞑靼人来说,那才是最要紧的。至于帮他们的这个小忙,对于他们来说,他们在乎吗? 男人听出了他话里的深意,跟着笑了笑就点头:“您说的是,咱们早就已经安排好了,而且都是一步一步来的,从未做过冒进的事,平安镖局丢镖的事,从半年前就开始了,他们最初开始只是赔钱就能了事,当然察觉不出什么问题。至于丢了少当家的事,那就更说不清楚了……” 薛长史退回书桌后坐下,紧紧盯着桌上自己未写完的信,好一会儿才问他:“你来的时候,扬州织造署那边有动静了吗?” “有了。”男人回答的飞快:“人一丢,消息传回了扬州,洪新元就立即告了官,并且开始发动自己的关系开始找人……只是我们的动作更快,早就已经在他们追查到之前,就已经把人送出去了。” 薛长史挑了挑眉,他不怕事情闹大,只是怕事情闹不大,既然扬州织造署的动作闹的这么大,那就更好了。 只有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这里,朝廷的人都注意到竟然有人在关内替鞑靼人挣钱做事,做着走私甚至贩卖人口的勾当,到时候这件事造成的后果才能更加的严重。 ------------ 第1017章 求人 薛长史静默了一瞬,脸上的表情瞬间从凝重变得飞扬起来,眼神里也有了光彩,他克制了一下才意的笑了:“你做的很好,我们辛辛苦苦了这么久,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不能就这样让那些人好过…王爷在地下有知,也当看得见我们的忠心。”024lQT.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