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他的心情便变得很不好。 沈琛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等到他要是缓过劲儿来,从工部那里查出些蛛丝马迹来,到时候谁都会很难做。 跟沈琛当敌人,实在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他一出这种沉的表情,旁边的邹青便吓得低眉敛目的,双手叉放在身前不敢动弹。 蒋松文他的父亲可不同,动辄就要人命的,大家公子是大家公子,可是他跟旁的大家公子不同,不重教养也不重旁的,单单就重一个利字。 在工部这么多年,他跟他父亲当年的勤勤恳恳不同,该往怀里兜揽的绝不含糊的,这才会有那么多的麻烦事。 而且他的脾气也实在算不得好。 “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隔了许久,或许是因为有这个青年人在,蒋松文终究还是没有让气氛太过僵化,等了许久之后,终于开口:“叫人紧盯着没有?” 邹青在心里松了口气,低垂着头恭敬的道:“暂时还没见有什么动静,听里头的人说了,郡主这回恐怕是伤的不轻,侯爷天天的守着她,寸步不曾离开过,就是前几天里找他,他也是呆了一下午就立即出了,仍旧去了王府守着郡主……” 蒋松文紧皱的眉头松开了些许,嗤笑了一声,带着几许不屑几许嘲讽的道:“也真是难为了他,还不忘记心上人呢。” ------------ 第1099章 黑手 邹青垂着眼帘不敢开口言语。 过了一会儿,才对着那个青年人抬了抬眼睛,发出个求救的眼神。 那个青年人便扑哧一声笑了:“好了,松文,人家少年人嘛,哪里有不看重心上人的?何况他这么深情,对咱们可不是多的是好处?” 蒋松文看着面前的棋盘,半响不语,等到那青年人拿了肘子重重的给了他一击,才道:“你不知道,我对着他就慎得慌……” 沈琛当初给他的影实在是太深了。 明明他的年纪都能给沈琛当爹了,可是每次瞧见沈琛,他还是忍不住心里发慌。 大抵是因为心虚的缘故罢。 工部尚书是他在做,他怎么可能真的对底下人的事情一无所知? 不管是当初彭家易家勾搭成堆,跟刘必平勾结在一起把东西都往东瀛卖,还是更早一些的成王的铁器,那都没避过他的眼睛。 这些年来,那些人可着劲儿的折腾,他这个工部的掌权人批了一张又一张的条子,一张条子所换来的钱财简直数不胜数。 傻子才会当真相信他没有沾染。 而他贪的越多,站的越高,如果被揪出来,所付出的代价就会越大。 从前还无所谓,小打小闹,易家和彭家再如何倒台,反正也牵连不到他。 可是自从彭德妃倒台之后,就接连出事,后来连陆元荣等人也出了事,这就十分不能忍了。 陆元荣的确是跟薛长史有勾结没错,从前也跟楚景行有利益牵扯,可是他实在不是楚景行他们的人,凭楚景行,还到不了这个地步。 真正的他背后的人,是他,蒋松文。 他辛辛苦苦扶持了一个人站在前头,替他出面揽财,替他出面消灾,可不是为了让人来毫不犹豫的给毁了的。 沈琛和卫安终归还是太年轻了,总是把事情想的如此的简单。 他们也不想一想,若是陆元荣当真是楚景行的人,为什么陆元荣会死的那么干净,半点东西都没吐出来。 哪里还有人会一直为死人卖命呢,官场更是最现实不过的地方了,树倒猢狲散不必说,人死了当然就什么都没了。 千不该万不该,他们不该动他揽财的路子。 这么多年来,他忍的很多了,他知道沈琛跟卫安对付的不是他,因此就一直没有动静,看着沈琛和卫安把他之前在西北的路子和易家等人的路子都给端了,也没什么发怒的意思。 毕竟人家要害他们,他们要反击么。 反正事情虽然多少牵涉到他,可是毕竟没伤筋动骨的,他也就认了。 谁知道卫安跟沈琛却总是这么不知道分寸。 动了陆元荣倒也没什么打紧的,说实话,傀儡而已,没了便继续扶持下一个么,反正他爹是阁老,还是隆庆帝极为信任的老人了,想替他们父子办事的,多如牛。 可是要命的是陆元荣身上蕴藏的秘密太多了,他知道的事情也太多了。 沈琛跟卫安又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还想着继续往下查。 往下查? 那他这些年贪污的那些银子,为了银子而犯下的那些事可怎么办? 他可没少欺男霸女------当初钱士云一世英名,因为儿子的事被朝文武痛骂,他当时心里还吓了一跳,毕竟他这些事做的也不算少了。 只不过钱士云的儿子蠢,做在明面上,他就比较聪明了,都坏在暗地里。 什么地囤地啦,什么外地来工部领的那些修河道的啦,各地造船和兵器的用度,全都没能逃他的手。 他在工部光是这一项进项,就不知有多少。 这么多的银子,陆元荣哪里会没个准备,陆元荣出了事,只要沈琛卫安往下查,那就是一查一个准儿,而这个篓子一旦捅出来,那连他的父亲都保不住他。 现在京城多少人对着这些贪污的喊打喊杀的,很快就又要京察了…… 再加上,这一次山东那边也给了不少孝敬呢。 他收了人家的银子,加上自己这边也有利益关联,总不能不替人家办事。 沈琛跟卫安,也就只好去死一死了。 他看了那青年人一眼,便忍不住喊了他一声:“成器,少说那些没用的。” 成器全名是董成器,是蒋子宁夫人那边的后辈,他虽然年纪小,辈分却高,连蒋松文也得称呼他一声表舅。 他是跟蒋子宁夫人同辈的人。 听见他没有喊表舅,董成器便啧了一声,将手里拈着的一颗葡萄扔回琉璃碟子里:“啧啧,这是该称呼长辈的态度吗?你这副模样,当心回去挨打。” 他们之间情极好,素来没大没小的,在私底下本不以这些称呼为意。 蒋松文也并不生气,白了他一眼呵斥道:“说正经的呢,你少在那里胡吣,他现在还没反应过来,是因为卫安的伤势太重了,暂且顾不着别的,可是等他反应过来了,就来不及了。” 董成器之前面的笑意渐渐收敛起来,拢着眉头很是揪心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才笑了一声:“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不就是怕他们那些人不懂事,紧跟着往下追查,查出你的那些勾当来,怕被发现吗?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知道董成器向来鬼主意多,顿了顿便问他:“你有什么主意?” 董成器嗯了一声,装模作样的思索了一阵,才笑着看着面前的人,轻声道:“你既然说,沈琛只有在卫安死了,才能放弃追究这件事的话,那就让卫安去死咯。” 他皱了皱眉头,有些惆怅:“只是这样伤人家命,总归不是什么好事,伤德的,也就是为了你,否则的话,我才懒得管这种闲事。” 邹青在旁边老老实实的站着,听着他们说话,等着他们下决定,究竟是让卫安死,还是让沈琛死。 反正这些事都是主子们拿主意,拿了主意,他们底下的人只要照章办事,定时定量的把事情给完成就是了,其他的事情,那可不归他们管了,横竖他们只是听命令办事的。 ------------ 第1100章 幸存 郑王府已经一连闭门谢客许多天了。 从前因为郑王府的男主人不在,虽然也曾经闭门谢客过一阵子,可是等到生了儿子,为了冲淡对郑王下落的担忧,也是因为按照风俗,还是设过一次宴席。 现在却不同了,郑王府整个都好像是一只闭着眼睛打盹儿的狮子,彻底失去了生机,外头人从门口走过,都觉得里头或许都是鲜血要漫出来。 谁不知道就在前些天,卫家刚刚出事,这边郑王府郡主出门的时候,就被火药给炸伤了,若不是她的未婚夫沈琛相救及时,那郡主这条命可就没了。 经过这件事,原本就低调的郑王府更加死气沉沉了。 加上最近京城甚嚣尘上,说是郑王已经死了的言,如今的郑王府俨然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了。 底下伺候的人都埋着头,生怕一抬头就听见外头又传来坏消息似地。 当初内抓走的时候,就已经让郑王府的一众人人人自危了,现在又出了郡主受伤的事,底下的人做事就更加害怕。 丁香小心翼翼的掀了帘子进了卫安的屋子,一眼便瞧见沈琛正坐在沿,急忙给沈琛行了个礼,才轻声道:“王妃吩咐,让我们给郡主送燕窝过来。” 沈琛点了点头,面实在算不上好,见丁香并没走的意思,便道:“多谢王妃费心了,等到安安醒过来,便让她过去请安。” 丁香应了声,见上半点动静都没有,就叹了口气,重新掀了帘子出来。 蓝禾跟玉清两个人蔫蔫的坐在廊下绣花,见她出来,也没有起身送的意思。 卫安是她们的主心骨,卫安一受伤,她们也跟着没了气神,往的周全做派都没了,丁香抿了抿,说了几句安的话才退走。 等她一走,蓝禾对着玉清使了个眼,见玉清点头,便自己掀了帘子进屋,对沈琛道:“侯爷,差不多该换药了。” 沈琛点了点头,笑了一声朝着帘子里探头去看:“怎么样,是不是闷坏了?躺着装病的滋味不大好受罢?” 他笑的温柔的很,动作更加温柔,掀开帘子亲手把卫安扶起来,替她缕了缕额间的碎发,才啧了一声:“像个…” 卫安瞪了他一眼,有些没好气:“像什么?” 在屋子里躺了许多天了,王府的人都知道她是被之前的那次炸药给炸的很伤,就算是卫家来了人,他们曾经说过伤不重,大家也都觉得这只不过是安卫家的话。 而既然重伤,那自然就没什么好打扮的了,毕竟人都昏了,还需要打扮什么。 沈琛见她眼睛瞪得圆圆的,只觉得可,伸手在她额头上戳了一下:“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忘记了谁救的你?还这样对着我张牙舞爪的。” 蓝禾忍不住便笑了一声,又对卫安道:“可不是,郡主怎的这样对侯爷?侯爷为了救您,手臂受伤,这且得留疤呢,您也对他好些。” 这些子,沈琛是怎么对卫安的,蓝禾玉清和这些底下伺候的人都看在眼里,都替卫安觉得高兴,也总是向着沈琛说话。 卫安闻言便有些赧然,而后眼里又闪过一丝狠厉,才伸手接过了蓝禾递过来的药膏,替沈琛将袖子卷起来,才轻轻的将药膏替他抹上去。 伤口通红的,像是揭开了皮就能看见底下的,卫安却并没有觉得这伤口可怖,只觉得心疼又愧疚:“若不是为了救我,也就不必受这样的苦了。” 当时沈琛整个人扑在她身上,几乎把她整个人都给裹起来了,那些火药散在他背上手臂上,他伤的极重。 可是他却一声不吭,只是抱着她往府里冲,躲开那些还在爆炸的火药,和那些趁机想要浑水摸鱼杀了他们的那些人。 最后他也没有说他受伤的事,若不是后来汉帛哭着来找她,她还以为沈琛真的没事。 “这算什么?”沈琛没当回事,见她漂亮的眼睛里似乎含了泪光,便笑起来:“你看着伤的重罢了,其实本就没什么,从前受过比这重的伤多的是,我也没有当回事过。何况你是我的未婚,心上人,我若是不救你,难道看着你受伤吗?伤在你身上,那可比伤在自己身上要痛的多了。” 他是说真的,接到线报的那一刻,他只觉得人都懵了,什么也顾不上,唯一的念头便是要尽快的去救人。024Lqt.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