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便有了后一遭。 “钧言都快气死了。”叶杭说,“他虽然脾气不好,一年到头要和贺叔叔吵上几百次,但到底是自己的父亲,怎么可能不在意?接到电话着急没来得及想太多,一时没察觉到漏,被骗去之后见自己被耍了,又是好一顿吵。” 叹了口气,又说:“这几天两个人估计每天见面也是梗着脖子吵得脸红脖子,钧言那个项目是下了功夫和决心的,绝对不会撤,贺叔叔又得气上一阵子。” 陈轻对他们父子间的相处模式表示无言,不过好歹没有出大事,总算心安。 她掰着手指数子,然而贺钧言没回来,孟敬的电话却先来了。 本不想接他的电话,奈何他一直轰炸,接通后还没呛他,被他一句堵住了喉管。 “动秦瀚的人我查到了,东区那边开夜场的,三十五岁,底子不是很干净,在楼道里捅秦瀚那几个是他的人,已经确定了。” “你……” “人在我这,你可以过来,处理完送法办,咱们都是守法公民,对吧?”他咬重字音,隐约讽刺她,末了补充一句,“这种蠢事也只有你会怀疑到我头上来,说出去该不知道笑掉多少人的大牙。” 陈轻沉,小声问:“为什么帮我?” “帮你?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头上扣个屎盆子换你你乐意?再者……”他怪气地笑,“我就是喜看你欠我的,就是喜看你怒而难发不得不对我低头的样子。” 说罢,他懒得和她浪费口舌,丢下一句:“明天下午世兴路26号,要来自己来。” 电话挂断,她怔怔失语。有一句话他还真说对了,欠了他的,她在他面前就真的没什么底气。 无论如何该去还是要去,先到医院同秦瀚说了一声,应过秦瀚的叮嘱,瞥见在场的邵媛脸变了一瞬,陈轻没放在心上,以为邵媛是因秦瀚关心她心有不悦,然而第二天去了孟敬那才明白那古怪表情究竟是为何。 叶杭的话还真说对了,秦瀚遇袭的事和她半点关系都没有。 一切皆因邵媛而起。 那个三十五岁开夜场的男人是邵媛的追求者,邵媛同他来往过一段时间,最后没能确定关系,在被拒绝之后对方仍穷追不舍,见邵媛跟秦瀚越走越近,时常一起逛街吃饭,几次被邵媛冷冷拒绝之后,对方将怒气发到了秦瀚身上。 正如孟敬和叶杭所说,底子不干净加没脑子,习惯了暴发户作风,便有了派人大白天袭击的举动。 陈轻还没如何,孟敬似是比她还气,让人好生给那男人上了一堂‘端正思想’的课,而后送警|方。事后,她到医院把情况告诉秦瀚,她不知道秦瀚后来是如何与邵媛沟通的,代完她便借口有事回去了。 事情解决,她没了烦忧,又赴了徐环环的约。 吃着饭,心里的刺梗着难受,她忍不住向她请教情的事。 徐环环听她简单说了情况,皱眉思索半晌,道:“这种事因人而异,我也不能断言你说的男人对你是什么觉,但有件事你说的很对,一定要认真正式地对待这个问题。情本就玄乎,如果一个男人连个明确答案都不肯给,那还是及早身为好,别不清不楚地纠浪费时间。” 说到这里话题及时收住,没继续往下,陈轻敛神,心中有了计较。 . 贺钧言回来那天是天,傍晚时转晴,夜幕降临,有星有月,像是濯洗过一般亮得耀眼。 他开车来接,照旧是等在小区门外,陈轻刚坐进副驾驶座,他忽地倾身过来,吓得她往车门缩了缩。 “干什么?” 他皱眉,不说话,捏着安全带头柄,拉长,|进扁孔里。 躲避姿态惹他不悦,帮她系好安全带后他也不坐回去,反而越发靠近她脸庞。两人之间只隔着短短几公分距离,能互相受到彼此的气息,像羽过,她紧张得头皮发麻。 “你怕我?”他问,声音隐隐不。 “没有。” “那你躲什么?” “太突然了……没准备好。” “现在准备好了?” “现……” 话没说完,他亲上来,冗长深重的吻,灼热又凶猛。 抵在他膛前的手不意外被捉住,陈轻推拒不了,躲无可躲,呼被强占了一半,费力半天,在他上一咬,趁他吃痛的瞬间逃出来。 贺钧言眯了眯眼,她避开他危险的目光,气吁吁道:“能不能…先开车?” 他没说话,几秒后靠回座位椅背,停了半天的车终于开动。 陈轻平复好情绪,理顺脑后微的头发,听见他问:“想去哪?” “找个安……” 手机铃声打断她的话,贺钧言接起,不知那边说了什么,他应了句:“知道了,现在过来。” 而后像是有了目的地,方向明确地朝前。 这回换陈轻问:“去哪?” “有个朋友过生,催了我一天,从下飞机开始就给我打电话。”他点了烟,“过去坐一会儿。”停顿两秒补充,“不会让你喝酒。” “可是……” “嗯?” “我想和你找个安静的地方谈谈……” “那里也能说话。放心,不待很久。” 他大概是打定主意,怎样都有话能回。陈轻抿了抿,她想和他坐下正经说会儿话,他朋友庆祝生,现在早就过了饭点,下了饭桌除了夜店之类的地方能去哪?又吵又闹,说话全靠吼,能谈就怪了。 贺钧言要去,车也朝那开,她再不情愿也没办法,果不其然,二十分钟之后,他们在一间会所门前停下,他不让她下车,非要自己先下去,绕到副座外,开门探身进去给她解了安全带,又朝她伸手。 她无奈将手放进他掌中,他牢牢握住,这才意。 包厢里热闹非常,烟酒味道也很重,陈轻跟在贺钧言身后,看他寒暄,不言不语,别人视线扫到她,她就回个笑。 贺钧言说到做到,没让她喝酒,牵着她在角落坐下后有人端着酒杯来邀,他也替她挡了。 她和他紧挨着,静静看一群人闹腾嬉乐,默默等着他说的‘不久’来临。 一等就等了两三个小时,出来见他的时候已是八点多,眼见十一点多了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陈轻不着急。 许是见她脸不佳,全程闷闷不乐,贺钧言终于发了善心,和过生那位说了声,带着她离开会所。 回到车上,再次开始漫无目的打转,途径路旁某家便利店,他靠边停,下车买了两瓶水。 陈轻接过他拧开盖递来的塑料瓶,抿了一口。 他问:“要吃点什么?” 她摇头说不想吃,他挑眉,“不饿?江浦那边到点都要关门,世纪附近没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餐厅,世纪自己的餐厅有供应食物,但晚上了新鲜度肯定不够,你确定不吃?” 陈轻听得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睁眼侧头看向他。 “世纪?” 他淡淡点头,“上次你住的那间房喜不喜?顶层只有那一间,视野很宽。” “我……” “或者下面一层,房间位置和顶楼相反,正对金易大厦,可以看到整个金融区。” 陈轻脸越发难看,用力抿,终是忍不住叫了声:“停车!” 贺钧言一顿,没有停下,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靠边,我有话和你说!” “现在?” “就现在。” 他迟疑,而后缓缓靠向路边,停下。 她道:“我不吃东西。” “……然后?” “话说明白之前,不去世纪,也不和你住。” 闻言,贺钧言脸沉了沉,“到底要说什么?” 陈轻猛地对上他的视线。 “对贺先生来说,我是什么?我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语气是问,却不等他答,又继续道:“一起吃饭一起玩,睡一张,甚至……”她挑了挑眉,“功能齐全,我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伴’,对吧?” 每天两个国际长途,细细碎碎什么都聊,见面后态度亲昵,可以牵手可以见朋友,也可以有亲密动作,比如吻,甚至还能想着在同一个房间睡同一张。 唯独少了一样。 最重要的一样。 对他来说,她是什么? 含糊不清,模棱不定,可以最亲近,然而想一想,也可以什么都不是。 气氛蓦然僵滞,安静间,贺钧言懂了她的意思,脸变得极差。 “你觉得我不想负责任?” “没有。那天你喝醉了,但我还是清醒的,没有病到糊涂的程度。事情是我允许的,我自愿,所以准确来说,你并不存在什么需要背负的‘责任’。” 看着她清亮的眼睛,他气得咬紧了后槽牙。既然不是这个,那就是不信他。 贺钧言表情骤冷:“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求着我陪她们玩?你觉得你比她们强多少,值得我上赶着占便宜?” 毫不留情的话让陈轻心一沉,她忍着不表情绪,抿着,用力抿出了轻浅弧度,喉头艰难道:“……对。我没什么强的,也没什么了不起。” 他可能是中了,看似平静的表象下,口灼烧着一团浓烈火焰,灼得他心口颤栗,说出的话却偏偏和真实想法背道而驰。 “还不错,有自知之明。” 又是一段沉默,陈轻垂头,而后抬起,伸手猛地解开安全带。 他隐怒:“下去就永远别再来找我——” 她动作一顿。 十秒,也可能二十秒,短暂须弥,漫长光年,轻响声踩在时间尾点上,她做了决定。 陈轻打开车门下去,沿着反方向一直走一直走,像是有东西在背后催促,她走得很急,走得很快,僵硬着手脚,像个被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向前是她身体里唯一的指示。 星点几何,行人几何,车灯闪过,亮了又暗,一切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走出好远,她蓦地停下,站在原地剧烈气。仰头把眼泪回去,她颓然蹲下,蹲了一会儿,又站起来继续走。024lQT.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