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环。” 终点处报靶员的声音,通过扩音器清晰地传来。 许昭意无意识地捏了下笔,很快收回目光,视线朝别的方向挪去。但在他瞄准开-的一瞬,她心跳得飞快。 如果这不是心律不齐,那就是心动了。 看台上重新沸腾了。 今年运动会不知道第几次掀起尖叫和喝彩的浪,梁靖川似乎对这些不以为意,径直走向班级区域。 “每年运动会都会有几个畜牲,把集体快乐活动玩成个人装表演会。只是没想到啊,今年风头不在艺体班。”宋野趴在围栏上慨,“艺体班怕是只能在铁人三项上找回面子了。” “拉倒吧,你看看川哥许妹,再看看隔壁颜宴,玩什么他们都只有被菜的份儿。”体委笑得异常得瑟,“铁狗三项还差不多。” “啥?” “甩,坐下,举前爪——铁狗三项,你值得拥有。” 许昭意恍神的时候,面前落下一片影。 炽热的光从他头顶劈落,映照他线条畅棱角分明的侧脸,和紧抿成线的薄。他的眸疏冷,没多少情绪,但不痛快,像是沾染了点夏的燥意。 “你不该说点什么吗?”梁靖川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嗯?”许昭意其实没跟上他的思路,试探地道贺,“啊……那我是应该恭喜你赢了。” “我不想听这个。”梁靖川微微蹙眉,截断了她的话。 他附身而下,朝她微微倾身,深邃的眼眸攫住她,“你为什么不对我说‘喜’?” 许昭意大脑轰的一下。 他参赛,居然只是为了她无心的一句话。 “你幼稚不幼稚?”许昭意偏开了脸,只觉得脸颊很烫,一点点烧到心底,耳垂跟着可疑的泛红了。 梁靖川拨回她的脑袋,较真似的一字一顿,“你说你好喜。” “我没说好喜好不好?”许昭意忍不住小声嘀咕道,“无聊。” 实在受不住此刻的氛围,她拍开他的手,若无其事地拎起背包和折伞,只想躲得远远的。 落荒而逃。 回应她的,是身后他低沉的一声笑。 像危地马拉咖啡,朦胧悱恻的心绪酸涩却香醇,带着难以拒绝的野和侵略味道,烧灼到心尖,沦陷得彻底。 夏天,大约真的到了。 - 闭幕式接近尾声,夕的余晖暖烘烘的落在身上。许昭意领完奖后,靠着看台座椅假寐,她了下帽檐,将光线隔绝在外,昏昏睡。 梁靖川从主席台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睡了。 黑帽檐得很低,盖住了她大半张脸,很素净漂亮的面容,下巴很尖,很红。 “怎么睡在这里?”梁靖川半垂着视线勾了下,“醒醒,马上散场了。” 半梦半醒之间,许昭意听到了他的声音。只是她浑身像是力了一样,提不起劲儿,瓮声瓮气地“嗯”了声,实在没多少神搭理他。 “不舒服吗?”梁靖川察觉到不对劲,探了下她额头的温度,微微蹙眉。 大约是先前淋雨的缘故,与预料的别无二致,她发烧了。 许昭意眼皮很沉,被他聒得有些心烦,拨开他的手搭在额头上,“你真的好吵啊。” 她整个人不安地挪动了下,背对着他,很抗拒。 梁靖川没有多言,握住她的手肘,将她从座椅上捞起来,“过会儿再睡。” 散场后的体育场熙熙攘攘,各班在清理区域卫生,周围吵得很,几个出口浩浩的都是人。 “没事,我自己能走。”许昭意被折腾得清醒了点,怏怏地推开他,甩了甩脑袋。 梁靖川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看着她倦乏地起身,脚下还有些发虚,眸沉降下来。 在她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他忽然踏前一步,锁住了她的腕骨。 许昭意抬眸。 梁靖川扶住她的后背,捞起她的腿弯,不由分说地将她打横抱起。 “你放我下来。”许昭意微怔,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语调都有些变了,“这样不合适……” 任何字眼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复杂而猛烈的心情了。 “你再大点声,就真的人尽皆知了。”梁靖川淡淡道。 许昭意噎了下,想推开他,也是真没什么力气挣扎。 “我靠,我没看错吧?”体委擦了把冷汗,“胆儿真的太肥了,幸亏现在所有老师都在主席台,不然这是送死行为。” 二十班地理位置优越,两人的位置离西侧出口只有几米,此刻又到处人头攒动,没引起太多的注意。但下楼时还是引起一小片范围躁动,惊骇的、探究的、错愕的,各视线落在两人身上。 刚从楼梯口上来的徐洋无意间晃了眼,也被吓到了,“怎么回事?” “发烧了,我送她去医务室。”梁靖川言简意赅。 他抱着许昭意,快步从徐洋身侧错身而过,顺着楼梯口下去。 许昭意的后背笔直地僵硬了,分不清是发烧作祟还是过于紧张,她的心脏不争气地活蹦跳。 她低了低头。 原本打算推开他的手,轻轻扯住他的衣服,一点点收紧。 第41章 仗势欺你 医务室。 夕温地挪下地平线, 将最后一寸余晖从窗帘隙折进来, 捎带着夏微风, 和这时节少有的三堇的香气。 许昭意在挂点滴, 昏昏睡的状态持续了很久,终于熬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哗啦—— 隔帘忽然被人拉开,钟婷从外面刚踏进来, 朝病上晃了眼, 轻声问道,“意意睡着了吗?” 话音未落,她就被打断了。 梁靖川掀了掀眼皮, 竖起食指凑到边,做了个噤声的东西。他腾出的一只手,轻轻扣了下桌面上的手机。 钟婷闭了嘴, 站在原地都没好意思挪动一下。她的视线落在两人叠在一块的手上, 像是发现了了不得的东西似的,眉心一跳。 打扰了。 是她来得不是时候, 是她没有身为电灯泡的自觉,发光发亮到招人嫌弃了。 钟婷翻了翻群,申请了加好友, 在手机上噼里啪啦输了一长段话,诸如“需不需要帮你们带饭”、“行李要不要我帮忙拿”、“你们要是有安排我就走了”等一系列关心。 然而, 加好友申请被梁靖川自动忽略, 反而“来自群的陌生人”消息框弹出来一条, 极其简单也极其冷漠地几个字: 【我送她回去,你走吧。】 钟婷莫名其妙觉得自己被到了,就是单纯被狗那种。 她微笑着删掉了一长串话,在心底翻了个白眼,低头边打字边吐槽: 【虽然你们相亲相,虽然你对我姐很好,但我觉得好像被戳了一箭,并且未来可能不想承认你这个姐夫。人生不值得:(】 梁靖川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似乎在无声问询。他不笑的时候视线疏冷,初冬雾气一样轻寒薄寡,无端地带着种迫。 【好的,不打扰你们了: d。】 求生使然,钟婷觉得自己可以多活两年,友好地换掉了吐槽,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卑微婷崽,明天就告状! 仿佛有意不让人安生似的,钟婷前脚刚走,敲门声不期而至,“谁是梁靖川?外面有人找。” “稍等。”梁靖川低嗓音应了声,按了按太,没再停留。 空气中传来很轻的声响。 梁靖川低头,许昭意轻轻扯住他的衣角边缘,无声地凝眸看他。 她被吵醒了。 “我不走。”梁靖川的嗓音低下来,“我马上回来。” 许昭意默不作声地看着他,没搭腔也没松手,似乎没反应过来,又像在判断他的话是真是假。 梁靖川鲜少见到她现在的模样,温和的、柔弱的,态度比任何时候都软。许昭意睡得很不安稳,大约人在生病时没有安全,情绪而脆弱,才会习惯的去依赖身边的人。 他也不催促。 室内冷气开得正足,许昭意低了低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缓缓松开他的衣角,将手缩回了薄毯。 难以言说的乖巧,梁靖川的心底无端发软,“睡吧,我很快回来。” 许昭意的睫一眨,拢着薄毯缩了下,呼渐渐平稳下来。 梁靖川朝外走去。 夜幕四合,夏的蝉鸣在傍晚将歇,气若游丝地在枝叶间地低,林荫道树影幢幢。房门在他身后应声闭合,将声音隔绝在外。 啪—— 姚磊陪着笑脸站在梁靖川对面,自己先动手扇了自己一耳光,“对不起,我之前犯,嘴上没把门才胡说八道的。您别跟我这种人计较……” 先前那股嚣张气焰然无存,他脸上身上的伤还醒目,估计是被家里训了一通,按着头过来赔礼道歉。 很讽刺。 不了解前因后果的,也许会误以为是挨打的向打人的道歉。 梁靖川并不意外。 其实后辈蒜皮的小事,家里往往不会掺和,长辈一旦手,小打小闹就变了质。圈子里也基本没人会跟家里提,很跌份儿,说出去没面子。但不得不说,仗势欺人是以恶制恶最简单有效的途径。024lQT.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