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沣眼神温柔,抚了下陈禾的发顶:“也是机缘巧合,上天眷顾…” 竟然让他看见了失踪已久的师弟。 陈禾有些不自主的动了一下,不为别的,只是听到“上天眷顾”他就浑身难受,于是忍不住挨近释沣:“师兄,沈岛主说这一切都是天道…或者天上的神仙在搞鬼。” 释沣的手微微一僵。 ——是啊,有这么麻烦的对手,简直荒谬又棘手。 “如果蛊王滕波真的是因为窥看了季弘的执念记忆,才昏不醒,更引起天现黑云这种异象,一般的神仙也做不到。” 恐怕真的是天道。 释沣忧虑看陈禾,他的师弟年岁还轻,没有欠下大因果,甚至一个像样的仇家都没有,怎会遇到这样的事? 唯一的可能,只怕是——陈禾不该是现在这般际遇,陈禾的命运也不是这样,他的未来面目全非,而陈禾又注定会成为一个影响天道与许多人生死的关键人物,当他的命运失衡,一连串未来都跟着混了。 想要逃离天道折腾的办法,就是回到正轨上去。 什么是正轨?要与现在截然不同? 没有释沣,没有安心修炼的条件,甚至还在陈家倍受嘲笑,做回一个患了心症的傻子? 释沣脸青白。 陈禾也想到了,他一个灵,带着恐惧低声唤:“师兄。” 释沣回过神,轻声安:“不要多想,师兄在这里,不会离开。” 他曾被心魔所困,看到了没有在幼年时遇上自己的陈禾有多么狈凄凉,释沣绝对不能容忍这种事发生,就算那是天道本来给的宿命! 释沣带着陈禾走到东城宁康坊的一处独门独户的小院内。 这里本来是白骨门的产业,豫州魔道尽入释沣之手后,这里也跟着换了主人,此次释沣前来京城,当然不必住客栈,有属下忙前忙后的为他奔波。 陈禾十七岁就困在灵气有限的小界碎片里,他身量不高,尤其与释沣站在一起,差别更是明显。 释沣一路揽护着他,在凡人看来,倒像是长兄的模样,做弟弟的大概做错了事,垂着脑袋没打采的。 由于释沣离开前,没有说自己去了哪里,几个魔修也不敢问。 此刻见释沣带了一个少年回来,都十分惊诧,他们背后嘀咕释沣完全不适合血祸尊者这个名号,明明叫无心尊者更合适。 冷心冷情,话语眼神都不带一丝热气,鬼冥尊者是整天装神鬼,这位血祸尊者更要命,明明一个活人,看上去跟尸体没区别。 不少魔修哀嚎过这样的魔尊到底要怎么讨好?表忠心的也没用。 现在看来… 这个目光温柔,举止间对少年多了几分小心照顾的人是谁?!他们忽然不认识了!! “有个小型的防御阵法。”释沣提醒陈禾注意眼前石阶。 陈禾仔仔细细看了几眼,伸手一扣,同源的北玄派功法轻松解开屏障。 释沣颇为意,他自觉在外人面前,为了陈禾的安全没有过分表出他对陈禾的看重,只是这种变化太过明显,想要掩饰谈何容易。 几个魔修上来,想说什么,忽然有一人认出了陈禾。 “陈…公子?” 奇怪,释沣的这位师弟,原先说在闭关,后来不知何时就失踪了! 释沣似乎也不像多急的样子,只派遣了一些人去打探消息,导致后来投诚的豫州魔修完全没见过陈禾,甚至不知道血魔还有一个师弟。 “取热水…”释沣停了停,又道,“算了,你等不要过来打搅。” 说完跟着陈禾进了小院后厢房,防御阵分多个生门死门,释沣随手一拂,真元构成的波纹一阵浮动,旁人再也进不去,连里面的声响也无法听到。 “这是尊者的师弟。”那个魔修对同伴们说。 “尊者还有师弟?”其他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血魔释沣绝对是世间心凶狠的人物之一,只因为聚合派抓了他的师父南鸿子,问北玄密宝的下落,这种胁迫人质的办法,在释沣这里一拳挥空。释沣直接把南鸿子杀了,何等气魄,又是何等的残忍? 普通修士不知内情,还以为释沣为宝藏疯魔了,唯有高阶修士对聚合派的德行嘴脸略知一二,推测出了聚合派对南鸿子下手,对北玄密宝打主意的真相。 不过他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无形中倒是显得释沣杀伐决断,非同寻常,实在令人敬畏。 “这少年人也有金丹高阶的修为…年岁一甲子不到,大概是北玄派覆灭惨剧的幸存者吧。” 有魔修边说边摇头,不能怪他神情怪异,因为传闻中屠灭北玄派的正是释沣。 弑师,杀尽同门,只留下一个师弟,这是打什么主意呢? 魔修们立刻出悲悯同情的目光,却不敢议论,很快就散开去前院了。 后厢房里,陈禾认认真真将东海见闻说了一遍,隐去他落入海中后在紫云岛附近,藏匿多,好不容易逃的艰辛,只说了梁夫人与沈玉柏,以及沈玉柏宣称他自己神秘消失的四百岁。 “沈岛主那口气,就像时光倒转,年华回溯。”陈禾想了想,评价说,“这种事,谁能做到?就算是错觉,谁又能做到?” 释沣伸手摸摸师弟皱紧的眉头。 他就站在陈禾面前,陈禾垂的发丝,光洁的下颌与脖颈轮廓都十分清晰,随着清浅的呼,脖颈下锁骨的凹处在衣襟处若隐若现。 释沣眼眸深处隐隐泛上深暗之,他偏过头看了眼天。 随后给陈禾手里了一个类似酒樽的玉瓶。 “师兄?” 陈禾有些惊讶,他本能接住,低头看里面盛得琥珀酒浆。 “芝灵草的果子酿的,喝吧。”释沣说,“你元气不足,对身体有碍。” 陈禾隐约到一丝古怪的不安,背脊有些凉凉的,但释沣正看着他,陈禾还是一仰头,将一瓶酒喝得干干净净。 第114章 玉琼浆(下) 陈禾心事重重,紧绷的心弦,反复思量那个荒谬的结论。 他这几个月来,除了在香泉小院养伤与梁燕阁前往南海的船上修炼时休憩了一下,就没有合过眼,全靠修为撑着。 此刻见了释沣,眼皮不由得就沉重起来。 心神困倦,偏偏刚喝下去的芝琼浆浆澎湃的灵气还在冲刷着经脉百骸,北玄派功法都不由自主的跟着运转起来,窍浮动灵气,真元汇入丹田,这种舒适的觉让陈禾忍不住眯起眼睛,懒懒散散的靠在椅上。 后厢房里没有掌灯,天光黯沉下来,房内显得有些昏暗。 释沣随手关了窗,走到陈禾面前。 “这番出去,可曾遇到刁难之辈?” 释沣的声音在陈禾听来十分遥远,有些模糊,他费力的偏过头,半晌才咕哝了一句:“还好…也没什么,那些人,总有一天我要让他们好看。” 这是有几分醉意了。 换了平常,陈禾哪会说这么孩子气的话,记小黑帐这事他从来不挂在嘴边,都是直接干了。 “累?” “唔。”陈禾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他只是有些飘忽,松懈而舒适,脑子并没有糊涂,于是勉强挣动了下手脚,笨拙的拉住释沣的手臂,上师兄肩背后又不动弹了。 这下轮到释沣发愁。 芝灵草琼浆灵气充沛,用来补气血稳境界是最好不过。 若不是释沣现在掌握了豫州一地的魔道势力,想要拿出这样的好东西,还没那么容易。诸位魔尊的宝库,一向都是惹人垂涎的。 陈禾正是气血旺盛的年纪,喝了一瓶酒,固然对修为大有增益,同时也应该有些不一般的反应才对。 ——譬如说,脉气海充盈,会关窍炽热。 修士清心寡,这般异状,多半修炼打坐一番也就化解了,本不算什么问题。不过要是意中人在侧,可能难以定心把持。 释沣并不只是想灌醉陈禾,也不想违着师弟的意愿,哄骗他做什么。 只是这子太不巧了,冥冥之中,失散数月后,他们师兄弟竟在中元节前一相逢。凡人称这一天为鬼门关开启,灵返世之时,而释沣与陈禾,恰好出生在七月十六的清晨。 他们八字完全一样。 北玄派昔年鼎盛之时,门派中多有双修道侣。 姻缘乃凡俗之说,魂契灵合方是修士认可的正式双修,这可不是随随便便挑一天,总要请门中长辈推算出适合的子,服了灵丹灵药,才能尝试第一次双修。 事情到了释沣这里,倒变得分外简单,连算都不用算。 ——两者命格同,不需推算,在生辰之时结契就好。 错过这天,至少还要等上一年。 夜长梦多,释沣再也不敢笃定的说自己绝对能护得住陈禾,今天是东海渊楼劫人,明不知天道又安排了什么劫数给他们。 释沣自知真元有异,他跟陈禾本不能正正经经的双修,修士惯有的诸多准备都不用了,他们需要做的只剩下凡俗情。之事。 原本就有的妄念,在陈禾突兀失踪后更加顽执,释沣犹豫了一阵,最终取出这瓶琼浆,他不忍师弟吃苦头,所幸他们都为男子,释沣能做的事,陈禾自然也能。 ——最好半糊涂半清醒的,就成了事。 可问题来了,哪个元未出的年轻修士,喝了这种琼浆不是气血翻涌,有意中人在侧还不。火沸腾的? 释沣连外袍都解了,陈禾却只靠着他一动不动。 难道是师弟酒量太差,这点都支撑不住? 释沣想想又觉得不对,再醉倒,灵气也还在经脉冲撞,陈禾眼下这般倒像在闭目修炼,松快着呢,哪有不适? “醒醒。” “唔。”陈禾有气无力的睁开眼,看了看释沣,还砸吧了一下嘴,“这东西好喝的,师兄你还有吗?” “……” 思索了一下,释沣默默取出第二个玉瓶。 生来滴酒未沾的陈禾,这会特别豪气的仰头,将这一瓶也灌得涓滴不留。 “啪。”空瓶落在小榻上,滚了两圈后又摔落在地。 瓶上立刻出现了好几道裂,眼见是毁了。 陈禾皱眉,右手捏成拳抵住额头,显然有些晕乎,他清楚的觉到更多灵气上涌,这种飘飘然的觉,就像躺在柔软的棉絮上。024Lqt.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