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崇昭眉心那磕头磕出来的红痕还没消失,可一着急,所有的担心都化成了戾气。他愤怒地大骂:“我回头就把那道观拆了!” 这声骂居然起了作用,上的女娃儿居然幽幽转醒。她看起来脸苍白,仿佛许久没晒过太了,没有一点血。瞧见赵崇昭脸愤然,她清咳两声,把赵崇昭的注意力引过去。 赵崇昭一喜:“小妹你醒了!” 女娃儿点点头,她板着小脸问:“哥哥你把我给你找的书都看完了吗?” 赵崇昭拍拍脯说:“看完了!我还能背呢!” 女娃儿出浅淡的笑容。 赵崇昭被妹妹笑得晕陶陶的,炫耀般颂背起来,偶尔还挪用谢则安的几句解释,以示自己并不是生硬的背记,而是着着实实地下了功夫! 女娃儿说:“哥哥真厉害。” 赵崇昭知道妹妹情冷淡,能夸这么一句已经很难得了,高兴了老半天才想起要问点别的:“小妹你饿不饿?渴不渴?” 左右其实早就准备好了,见女娃儿点头后立刻上前伺候。赵崇昭本来准备亲手喂的,却被女娃儿一个眼神制止。女娃儿说:“你去找阿爹吧。” 赵崇昭说:“不要……” 女娃儿没再说话,专心喝粥。 见妹妹不肯理自己,赵崇昭只好委委屈屈地走了。 女娃儿喝粥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对左右说:“去把阿兄身边的小德子找过来。” 等她喝完粥,张大德已经如火如燎地赶了过来,诚惶诚恐地拜倒:“殿下!” 女娃儿说:“阿兄这次出去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特别的人?” 张大德据实以告。 女娃儿凝神听了半饷,微微地笑了笑:“阿兄总算了个像样的朋友……”她看向张大德,“小德子,回去吧。” 张大德走出殿外才敢抬起手抹了把汗。 小殿下虽然病弱,但她其实比太子爷更像当今陛下…… 真正面对今上赵英的赵崇昭才叫煎熬。 对上赵英,赵崇昭可不像在妹妹面前那么自在。他从抵达御书房那一刻起就跪在地上,这一跪就是大半个时辰,对于他这种体型的人来说实在痛苦无比! 赵崇昭连汗都不敢抹,绷紧背脊直直地跪在原地等赵英发话。 又过了许久,赵英终于批阅完桌上的奏章。他抬眼看了看赵崇昭,问:“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了?” 赵崇昭乖乖说:“我不该自己跑出京城那么久。” 赵英说:“为什么不该?” 赵崇昭说:“其一,耽搁了功课;其二,将自己置身险地;其三,……儿臣还没想出来。” 赵英说:“你既然知道不该,为什么还要去?” 赵崇昭说:“只要一步一叩首登上青云观,就能为亲人祈福,大家都说很灵。我作为兄长,应该为妹妹做这件事!” 赵英说:“你身为太子,做事应当三思而后行!堂堂太子居然将福祸寄望于鬼神,你让下面的人怎么想?上行下效,这个词你听没听说过?你知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说到最后,赵英声音都拔高了,显然是动了真怒。 赵崇昭本没想那么多,被赵英这么一骂,整个人都懵了。 接着他记起几十年前大庆之所以战频起,正是因为他的皇祖父盲目信道,惹得当时以道家为贵,一等道士的地位足以媲美一品大员!这种荒诞的做法,于大庆朝的纲纪而言是一记重创,直至赵英用那鲜血铸成的功勋在夺嫡之争中杀出一条血路,象才渐渐平息。 这些都是赵崇昭从太子太傅口中听来的,当时他只觉得热血沸腾,而不觉惨烈。他甚至对太子太傅说:“怎么父皇一点都不像当初那个大将军……” 别人口中的赵英,英明神武,是个千古难逢的明君。 赵崇昭所面对的赵英,却是个严苛、冷峻、唯我独尊、毫无温情的帝王。越是这样,他越仰慕其他人口里听说的那个大将军赵英,暗暗觉得人老了都会变得很讨厌! 赵崇昭忍不住辩驳:“我只是太子……” 而且还很小。 赵英失望地看了赵崇昭一眼,摆摆手说:“别跪了,去找太傅认错,把你这一整个月落下的功课补回来。” 赵崇昭被赵英的眼神浇得浑身发凉,他心里委屈极了,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边跑还边抹泪。 他就是不懂,为什么赵英从来不肯对他慈一次。他本不能理解当初那些事有多可怕,为什么赵英就不肯亲自和他说一说,他听懂了自然不会犯这样的错。 赵崇昭抹干泪向太傅请罪,乖乖听太傅教训。 等回了东,赵崇昭再也没法抑心的难过,叫人陪自己去兽园看斗兽。 兽园是赵崇昭一手建起来的,各地进献的猛兽都被他收了进来,狮、虎、豹、熊……应有尽有。他心里总有种难以抑的戾气,必须通过观看这些猛兽的互博来宣出去。偶尔赵崇昭还会对东护卫许以重利,只要敢进去与猛兽搏斗并活着出来的,必定会加以提拔! 赵崇昭这种做法曾经被他妹妹指斥,向来疼妹妹的赵崇昭却没有悔改的意思。他年纪虽少,肩膀上的担子却很沉,要是不想办法发的话肯定会发疯。 赵崇昭心情不好,自然有很多人马上巴巴地凑上来讨他心。在周围人的奉承之下,赵崇昭慢慢找回了平时的惬意,每天除了去看妹妹和补习功课之外就是和一干近侍胡闹。 去青云观的事闹得那么不高兴,赵崇昭直接把它从脑海里摘了出去,连带把还喜的谢则安也抛诸脑后。 这时“张家椅”的风突然刮了起来。 赵崇昭的太傅正好是秦老太师的门生,赵崇昭好奇之下跟着太傅跑到秦老太师家。他摸着那雅致的椅子瞧了半饷,问秦老太师说:“坐着舒服吗?这里有两个轮子,可以推着走吗?” 赵崇昭眼睛睁得圆滚滚的,看起来特别天真。秦老太师喜赵崇昭的真情,一一回答:“觉还不错,这轮子不仅可以让人帮忙推着走,还能自己让它动。” 赵崇昭更吃惊了:“真的吗?” 秦老太师颔首,当场演示给赵崇昭看。 赵崇昭说:“这不错啊!可以给……”本来他想说给自己妹妹的,但在场都是男的,他又改了口,“给父皇做一张,他到秋天腿脚就疼,盘坐太久不太好!” 秦老太师说:“给陛下的话,照着你太傅那样的做一张就好。” 赵崇昭忙不迭地点头。 回去的路上赵崇昭吩咐张大德:“把那个坐椅子的人找来,我要见见他。” 张大德连忙记下来。 张大德回头让人一查,惊诧地发现“张家椅”的张字居然是自己家的张! 张大德吃惊之余不忘禀告赵崇昭。 赵崇昭说:“没想到你阿兄这么有长进,不错,把他叫来见我。” 张大德怀着动地心情拿着赵崇昭的令牌出了,直奔张大义家。 从兄长口里听到的话让张大德非常震惊。 张大德说:“我没告诉他!”他想了想,又补充,“不过提过你几次,也提了你这儿的情况,应该是三郎自己找过来的。” 张大义询问张大德和谢则安相识的经过,一对应,确实与谢则安提到的没什么不同。 张大义说:“三郎是个人,你不过顺嘴一提,他就惦记上了。”顿了顿,他问,“太子殿下回后没再提过三郎?” 张大德低声音说:“殿下回后挨了陛下一顿骂,很不高兴,绝口不提这一个月里头的事了。” 张大义说:“那我等下如实禀报,把三郎的名字也提一提。” 张大义点点头。 第10章 第十章 赵崇昭在张大义的带领下来到谢则安暂住的地方。 还没敲门,院子里就传来了朗朗笑声,是谢则安在逗谢小妹玩。从半启的门扉看去,谢则安正懒洋洋地坐在躺椅上,给谢小妹编草蚱蜢,周围还围着几个陌生面孔,看起来还有些胆怯,不过望向谢则安的目光都充了敬慕。 张大义上前敲门。 谢则安以为是张大义自个儿过来的,笑着招呼:“张大哥,门没关,进来吧。” 张大义推开门,把赵崇昭往里面领:“三郎,你瞧瞧是谁来了?” 谢则安抬眼一看,面带讶异:“殿下?!” 事实上谢则安不算太惊讶,他挑上张大义时已经考虑过赵崇昭这边。 虽然燕冲早在他们第二次见面时就说赵崇昭惦记上他了,谢则安却不那么认为。 谢则安见过太多赵崇昭这样的人,贵人多忘事指的就是他们。 在这种人身边奉承他们、讨好他们的人多不胜数,萍水一相逢,对他们而言着实没多大意义。 想要真正和他们好,你必须不断想办法刷刷存在——总之,每次出现都让对方觉得新鲜、每次见面都让对方觉得你大有用处就对了。 甭想什么情分不情分的,达官贵人有的是找乐子的办法,没了你自然有别人能补上,谁和你讲什么情分? 信“情分”的才是傻蛋。 谢则安拿捏好受宠若惊的表情,高兴地笑了起来:“我还以为殿下把我给忘了。” 赵崇昭看着谢则安欣喜而乖顺的笑容,心里很舒坦。 嗯,他是差点把谢则安忘了没错,不过他可不会傻到在谢则安面前承认。 赵崇昭没接腔,而是问:“听说秦老那张椅子是你想出来的?” 谢则安说:“没错,我画的图纸,让张大哥去找木匠做出来。” 赵崇昭说:“我就知道你脑瓜好使。”他边说边走进谢则安家,“你这里也太小了吧?” 谢则安:“……不小了。” 这房子对于他们一家三口来说已经够大了,再住上前几天他收留的几个浪儿都不算太挤,甚至还可以腾出一间房给他自己当“工作室”。赵崇昭会说小,本是因为他住着那座名为“皇”的豪宅吧? ……万恶的资产阶级! 赵崇昭换了话题,指着那几个和谢小妹差不多大的小娃儿说:“你怎么又多了几个弟弟妹妹?” 谢则安面不改地说:“我阿娘昨晚生的。” 赵崇昭:“……” 谢则安见李氏走了出来,赶紧更正:“他们都是无家可归的浪儿,我看他们是知长进的,就把他们收留下来了。” 说话间李氏已经走近,温婉地见礼。 作为是家里唯一的成人,有客人来她是必须出面招待的。见赵崇昭轻装简从,李氏心安了不少,淡笑着招呼:“殿下请到里面喝杯茶,三郎不知礼数,居然让客人在风口里站着说话,还请不要见怪。” 赵崇昭见过李氏几次,只觉得她是个寻常的软弱妇人,这回正正经经地打了照面却觉得很不一样。024Lqt.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