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埋首于工部繁忙的事务中,一直忙到位列尚书。 原以为娶谁都是一样的,反正只是一件差事而已。 没想到、没想到…… 谢季禹说:“颖娘,我这就带你回家。” 第18章 第十八章 谢季禹大大方方地用软轿将李氏母子三人领回谢府。 谢老夫人本来不想管这件事,可冷静下来却意识到自己不管不行。 谢季禹一出门她就叫齐所有人候着。 照理说谢家这样的高门望族本不需要忍受这种不讲道理的“恩旨”,可惜谢季禹和长房那边不和,连回潼川的次数都不多,全凭着圣宠才走到尚书这个位置。 谢季禹不通人情,平时得罪的人可不算少,细数下来,赵英确实没少维护他。 谢季禹这样轻率地把人接回来是不对的,难免会让人非议——虽说知道赵英赐婚的人不多,可赵英本人总知道吧?赵英指不定会在心里琢磨:“这小子是不是很不乐意接受这事儿?是不是对我很有意见?” 谢老夫人旁观朝局多年,把赵英近年来的转变都看在眼里。早年的赵英英武非凡,身边能人无数,登基之后赵英也是个极好的君主,朝文武都是难得的能员干吏,可以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明君。 然而这些年太子逐渐长大,并没有显出过人的天资,赵英面上不说,行动上却出一种不应该在他出现的焦躁。 比如年前赵英忌惮柳家势大,找了个由头将柳家门问罪,无论男女一律放到南方。虽说这里头也有柳家人欺横霸市的原因在,可归结底,柳家的败落还是因为他们踩到了赵英心中的底线。 柳家人千不该万不该,最不应该和太子对上,而且还了太子一头。 这是赵英的心病。 柳家同样也有不少能人,赵英问起罪来却毫不留情。 能办事的人谁家没有?即使世家里找不出能取而代之的,寒门里还怕没有吗?相比枝大叶大的名门世家,赵英更用寒门士子,他们够听话,而且没有威胁力。 赵英早就不是当初的赵英了。 谢老夫人后悔没有阻止儿子急匆匆地去接人,可这会儿再让人去把谢季禹追回来已经来不及了,唯一的补救方法就是好好对这个从天而降的“新妇”! 谢老夫人心里憋屈,却只能吩咐管事:“娘子进门后一定不能轻忽。” 谢老夫人极少这么说话,管事心头一凛,点头应是。 谢老夫人等了一会儿,谢季禹回来了。 谢季禹让人把马牵下去,牵着李氏进了门。大门关上的一刹那,他脸上又出现了那种掩藏不住的笑容,在谢府之内他不需要隐藏什么,所以一路笑到了正厅。 谢老夫人看见谢季禹脸上的笑时愣了愣。 她已经很久没在儿子脸上看到这种笑了,平时能让儿子高兴的事只有底下的人又做出了什么新东西。可那种高兴和眼前这种又有点儿不同,这时候的谢季禹看起来就像一个旅人跋山涉水走完了很长一段路途,终于抵达想到到达的地方。 如愿以偿四个字,仿佛能从他带笑的眼底蹦出来。 谢老夫人想起很多年前儿子脸上突然就失去了笑容。 她追问过很多遍,向来单纯的儿子却避而不谈,一向什么都不走心的儿子心里终于藏了一件不能和任何人说起的事。 谢老夫人打量起谢季禹牵着的李氏。 李氏看起来是个温顺的女人,长相温婉柔美,看起来不像个生事的人。 这种温柔似水的女人确实是儿子从前不曾遇上过的,难道儿子一眼就喜上了? 谢老夫人看着谢季禹牢牢牵着李氏的那只手,神变幻莫测。 谢季禹却没想那么多,他迫不及待地把李氏领到谢老夫人面前:“阿娘,这是颖娘,以后她就是我的了——我们一会儿就给你奉茶。” 谢老夫人颔首,看向李氏,说:“你也和禹儿一样叫我一声阿娘吧。” 谢季禹在一旁点头,接着招手让谢则安和谢小妹也进来。他像是没发现谢老夫人面不愉一样,高高兴兴地介绍:“这是三郎和小妹,我们大郎有伴了。三郎,小妹,快喊。” 谢老夫人面发僵。 谢则安也停顿片刻。 谢小妹觑着谢老夫人的脸,怯生生地躲在谢则安身边。 谢则安见谢小妹害怕,再不甘愿也只能率先开口喊人:“!” 谢小妹赶紧跟上:“。” 触及儿子恳求的目光,谢老夫人应道:“好,乖。主屋已经收拾好了。秦叔,你叫人把东西搬进去,再领三郎和小妹去认认地方。” 谢季禹坚持:“三郎和小妹也给您奉茶。” 儿子少有的强硬让谢老夫人脸更不好看,意识到儿子真的要让两个孩子也“认祖”,她冷下脸:“成,秦叔,准备一下。” 李氏当然看得出谢老夫人的不,但为了谢则安和谢小妹能入籍,她忍下了开口拒绝谢季禹这番好意的冲动。 她不能拒绝。 谢季禹见李氏低着头,不着痕迹地再一次握住李氏的手。 李氏微微一顿,跟着谢季禹的提示给谢老夫人奉茶,谢则安和谢小妹紧跟其后依葫芦画瓢地照办。谢老夫人由始至终都意思意思地啜了一口就搁下,然后拄着拐杖转身离开。 谢季禹亲自领着李氏母子三人回主屋,边走边说:“颖娘,阿娘她会想通的。” 李氏抬眼看向谢季禹。 其实她和谢季禹见面的次数并不多。 当初谢季禹进山找老猎人学做陷阱,摔着了腿,她正好在山上采山果,听到动静后上前试着帮谢季禹“接骨”。那时候她并没有多想,只记得少年有一双比别人要明亮的眼睛。 没想到她第二次去那边的时候,谢季禹居然等在那儿。那时候还是个半大少年的谢季禹面带腼腆:“我在这里等了半个月,总算见着你了……” 李氏告诉他自己已经心有所属, 少年的目光黯淡下去,一步一顿地转身走了。 再往后,就是好些年后的事了。 谢季禹冒着风雪从京城赶回潼川,告诉她谢谦要娶公主。 那一次,她又看见了那种炙亮的眼神。 李氏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和谢季禹走到一起。 谢季禹虽然有别于寻常的世家子弟,却也是名门之后,这样的高门大户并不是她能高攀的。光看谢谦无数次在潼川谢家那边碰壁,她已经深深地意识到这一点——更何况她已经嫁过一次人。 这样的她面对谢季禹连“高攀”都算不上,只会被当成辱。 看着谢季禹带笑的模样,李氏的心微微一颤。 这么好的一个人,真的会成为她的丈夫吗?而且是在她曾经错许终身之后。 李氏低下了头。 谢季禹喊:“颖娘。” 李氏停顿下来,抬起头对上谢季禹的目光。 谢季禹说:“这是我十一年来最高兴的一天。”他抓住李氏的手,“我一定会护住你们母子。” 谢季禹将李氏母子三人安顿好,叫人牵出自己的马前往皇城。 一路畅行无阻地进了,谢季禹站在御书房外等候通传。 赵英早就听说谢季禹调休回家的事,点点头让内侍把谢季禹领进来。 谢季禹走进御书房后朝赵英行了一礼,高高兴兴地说:“陛下,臣已经把事情办妥了。” 其实赐婚时赵英已经考虑过了,谢季禹是没问题的,问题只在谢老夫人身上。谢季禹回家一趟后又跑来觐见,赵英以为是谢老夫人让谢季禹进来拖延婚期或者索来个抗旨不遵。 这是赵英预料中的事,他正准备敲打谢季禹几句让谢季禹再回去说服谢老夫人呢,怎么都没想到谢季禹会直接说“办妥了”! 赵英有些不太确定地问:“办妥了是什么意思?” 谢季禹说:“臣已经按照您的旨意把人接到府中,阿娘也喝过娘子和三郎他们奉的茶了。长房那边臣也让人传达了陛下的旨意,等会儿臣就去户部那边造册,让娘子和三郎他们入我们四房的籍。陛下政务繁忙,还这么替臣着想,臣,臣……”他绞尽脑汁想说句好话,却怎么都想不出来,只能干巴巴地道,“会好好管着工部。” 赵英花了好一会儿才消化谢季禹的意思。 他哭笑不得:“不是叫你择再完婚吗?” 谢季禹说:“明臣就要去东营那边忙新弩的事了,有事在心里悬着的话我没法静下心来琢磨,所以想着先把它解决了。”他认真地替自己辩解,“臣都有按照律法来办,绝对没有错漏的地方,陛下可以差人去查证。” 赵英比谁都了解谢季禹的心,他有点无奈,但更多的是放心。 一筋就一筋吧,总比那些心思多的人好。 赵英说:“行了,朕知道了。你刚把人接回府就抛下人家进汇报算什么事?今晚你也不用当值了,回家去吧。” 谢季禹的语气多了几分轻快:“谢陛下!” 谢季禹离开御书房准备出,却面碰上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居然是恭王。 谢季禹恭谨地见礼:“王爷。” 临近太后寿辰,恭王在京城已经待了小半个月,他向来以孝闻名,因而几乎每都会入陪伴太后。见了谢季禹,恭王笑着说:“听说季禹你近有喜。” 谢季禹“嗯”地一声,语气颇为喜悦:“陛下为我赐婚了!”他热络地邀请,“王爷要出了?要是得空的话可以到季禹府中做客。” 恭王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说:“这就不必了,”说完他又夸了一句,“季禹你是个有福的人。” 谢季禹忙说:“都是陛下仁德!” 听着谢季禹由衷的恩,恭王算是明白赵英为什么会留他在朝中了。天天看着那么多城府深沉的人,突然出了个心眼实在又忠心不二的家伙,哪舍得走? 恭王说:“我近来得了几本孤本,上头记着多铸造相关的东西,回头我叫人送到你府上,就当是给你的贺礼。” 谢季禹两眼一亮,殷切又小心地说:“我这几天都得去东营那边住着,王爷能让人把书送到东营去吗?” 恭王实在很想知道谢季禹是怎么在朝堂上活下来的。 别人碰上他时避嫌还来不及,这家伙还叫他把书送到东营去,是嫌赵英知道得不够快? 念头一转,恭王又想通了,大概就是因为这家伙一点都不避嫌,赵英才不会猜忌到他头上。 恭王答应下来:“好,我会叫人送去。”024lQT.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