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办法?”灯叔显得很惊讶,眼睛微眯,眼角的皱纹挤做一团。 林跃凑过去说了两句话。 灯叔愣了一下,目光里有浓浓的怀疑,似乎无法理解他的做法。 林跃说道:“别问为什么,就说帮不帮我吧。” 灯叔稍作忖思,点点头,吩咐一旁站的小厮按林跃说的去做。 …… 大厅里金碧辉煌,果香、檀香、女人香,香气扑鼻。 穿着旗袍的姐儿们或坐在男人怀里,或倚着窗栏门框,或轻摇团扇,或捏着酒杯醉眼含。 首席周围不见女人,置果盘若干,果子青的青红的红,杯里酒水清澈,茶汤鲜亮。首席主位坐着一个目光如炬的老人,两边是傅先生、熊专员、广州武会戴会长等在两广国术界有名望的人物。 “我这辈子,只成了三件事,合并了形意门和八卦门,接了我大师兄的班,主事中华武士会,联合了通背、炮锤、太极、燕青等十几个门派加入,最后是成了北方拳师南下传艺。” “民十八年,两广国术馆成立,五虎下江南,就是我和李任先生在这座金楼谈定的,我是老了,新人要出头,我的隐退仪式在北边办过一次,今次蒙武会的邀请在这儿再办一次,是想跟在座的老哥们儿老同志做个告别。” “在东北跟我搭手的,是我的大徒弟马三,我的班,他接了,诸位可是得照应着点。” 保森身后,神情倨傲的年轻人扫过在座南方拳师,目光里多有轻视,或者说不屑,因为相对于北方的中华武士会,别看武会分会众多,但是从关系上讲,说是一盘散沙,各自为政也不为过。 北方拳师现在干什么?抗救国,心系华夏。而南方拳师呢?贪图安逸,岁月静好,武会已经严重背离了霍元甲霍大侠的创立初衷,变成一个个类似商会的机构,里面的人更多是把武功当成一门生意在做。 “本来,我还想办最后一件事,就是把南拳北传。可惜我没有时间了,在这里的隐退仪式上,跟我搭手的,我想是位南方拳师。” “当然得大家认可才行啊,挑一个吧。” 保森的话讲完了,下面议论纷纷。 与新年宴那次不同,除了佛山本地武馆馆主、门派掌门,广州国术界的头面人物也来了,广西地区也有几个拳师代表过来,再加上保森从北边带来的人,规模可谓空前绝后。 保森话说的已经很直白了,北方国术界,大徒弟马三接他的班,南方国术界谁来挑大梁呢?能不能找出一个可以和他这种宗师级人物搭手的后起之秀? 说是提携新人,某种程度上讲也是下战书。 首席旁边坐的李会长看了一眼身后,佛山武会的干事摇摇头,意思是人还没有来。 中午黄毅平跑了一趟奋进堂请人,林跃的回答是一定到场参加,可是现在席开了,保森话也讲完了,林跃还未到场。 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叶问就在隔壁烟馆,要不要派人请他来金楼?先过了这关再说。”坐在他旁边的黄毅平小声说道。 李会长皱了皱眉,林跃不知道为什么没来,似乎只有请叶问出马这一条路能走了,其实他打心底不想用叶问,因为……怎么说呢,外行人认为这是国术界的盛事,谁跟保森搭手,意味着出人头地,名利双收。实际上呢?那个人从保森手里接下的是责任。 退一步来讲,不考虑叶问的格,有家室和祖业的他,也远没有相对年轻的林跃更适合搭手保森。 李会长没有即刻答复黄毅平,跟上首坐的傅先生低声音几句,完事告诉黄毅平稍安勿躁,除非保森要他们立刻给出合适人选,不然还是等搞清楚林跃那边出了什么状况再做选择为好。 俩人正说着,忽闻大厅入口传来动,一个人端着个托盘走进来。 黄毅平抬头一瞧愣住了,真是说曹曹到,前一刻还在奇怪林跃为什么迟到,后一刻他就出现在面前,不过让人奇怪的是……这什么行为? 托盘上放着八个巴掌大小的碗,碗里是金黄透亮的汤羹。 “先生远道而来,一定要试试这金楼的菊花蛇羹,不腥不腻不焦,火候刚刚好。” 林跃把碗往桌上一方,手掌看似前送,实际上只是在碗沿轻触,那碗便缓慢移动到保森面前。 没有一滴汤汁溅出,只在空中留下一缕起伏弯转的白烟。 保森看看碗里的蛇羹,抬头打量林跃:“你叫什么?” “叫什么不重要,蛇羹好不好喝才重要。”林跃朝着碗招招手:“请。” 说完依法炮制,把剩下七碗蛇羹分给在座前辈,道声:“诸位前辈慢用。”端着托盘离开了。 保森瞄了李会长一眼,却发现目标人物也是一脸不解。 他没有问什么,端起放在桌子上的蛇羹放到嘴边闻了闻,捏着勺柄舀了一勺羹汤放进嘴里,然后脸变了,变得很奇怪。 马三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师父,是不是蛇羹有问题?” 说完着脸看向李会长。 保森扬起手,打断马三的质问。 “好羹,好羹。” 他连说两个“好羹”。 “想不到共和楼藏龙卧虎,看来我这次南下,会有大收获呀。” 李会长和黄毅平自然不知道这是一句双关语,还以为保森单纯地在夸林跃。 “先生觉得刚才送羹的年轻人怎么样?” “能不能搭上我的手,还要试过才知道。”保森又舀了两勺羹,这才把碗放下去。 熊专员说道:“先生准备几时举办隐退仪式?” 保森想了想道:“明天吧。” 熊专员点头道:“好。” 席上的人自顾自谈着,没有注意到马三越来越沉的目光,就在刚刚,他听到佛山武会两名干事的议论声,似乎送羹的小子在本地大大有名。 如果真是英雄人物,又怎么会自降身份去当一个送羹小厮?简直就是哗众取宠,也只有腹龌龊的南方人才会用拍马的方式去讨好他的师父。 “哼,跳梁小丑。” …… 一个小时后。 金楼隔壁烟馆。 一张能坐十二个人的圆桌上首,叶问手里夹一支烟,紧皱眉头一口一口着。 他平素好这一口,然而此时此刻,似乎每一口都像是在苦药。 吴仲素约他在这里见面,说是今晚可能需要他帮忙。 大师兄的话他不敢不听,然而到了这里后,才发现事情完全不像吴仲素说的那么简单。 林跃站在圆桌那边,身后是还在轻晃的珠帘。 “你已经知道了吧。” 叶问点点头。 “那你打算怎么办?” 叶问默不作声,因为他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在吴仲素敌视林跃这件事上,他劝过很多次,怎奈那人油盐不进。 师父陈华顺死后,他的咏拳是吴仲素教的,他们是师兄弟,也是半个师徒,所以即便分歧很大,他也不敢对吴仲素说重话,结果呢?结果就是惹出今天的子。 佛山咏派那么多人打一个人却近乎全灭。他作为佛山咏派的代表人物要不要给吴仲素报仇?不报仇,佛山咏派便成了笑话,那些被废师兄弟会怎么看他?报仇,那就是同门相残,同样会被人当成笑话,而且他还没把握胜过林跃------因为就在吴仲素去家里找他时跟张永成闹了个不愉快,他把人送走后张永成警告他不要去招惹林跃,因为上次在奋进堂后院,林跃看到她出现,故意让了他一招,才有了他后面持续几天的好心情。 便在这时,猛听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金楼的跑堂撞进大厅,望林跃和叶问说道:“不好了,马三和武会的人打起来了,他说要找送蛇羹的那个无名小厮,看他肚子里藏着什么龙,卧着什么虎,如果敢做缩头乌,他就把武会的人一个一个打到求饶为止。”024lQt.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