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5号的家属呢?刚下的病危通知书需要立刻签字!” “值班医生!值班医生在哪里?我人突然大出血!快要休克了!” “——谁这么缺德把呼叫器的电源给拔了?!” “今天刚送进来那人什么来头?军衔不低吧,上面派了这么多愚人众兵士在医院外面守着。” “军衔再高这回也怕是活不成了,上破了这么大个窟窿,听说光是用来临时填止血的纱布就从身体里扯出来好几卷……” “我们主任特意代我们绕着那间手术室走,最好不要去那个楼层了,一会手术完了还要安排专人进去深度消毒,听说是有什么…什么深渊诅咒外溢污染?不懂。” “升降梯是不是也不能用了?我刚才路过看到拉了警戒条……” …… 荧躲在狭小的储物间内,大气都不敢出。 被「博士」派出的人一路追杀,她慌不择路地逃到城区,躲进了这所军事医院里。 正所谓大隐隐于市,「博士」出身须弥,必然不懂得这个道理。 不巧的是,她刚混进医院,这里就被愚人众的兵士封锁包围了,她扒在门上偷听了半天,似乎是愚人众哪个大人物受了重伤送来抢救。 庆幸不是「博士」的部下找来这里之余,她突然有了不好的猜想。 会是他吗…不可能吧,他这么能打,怎么可能…… 可是,再怎么能打,他也还是人啊,只要是人,就会受伤,就会…… 荧用力摇了摇脑袋摈除杂念,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都要自身难保了。 万一哪个医护在这个时候打开了储物间的门,她可就要直接被扭送到门口的愚人众兵士那了。 要不是身上受了伤…她也不至于这么憋屈,费这么大劲躲进医院来也是为了偷点止血的药和纱布临时处理伤口,在这种天寒地冻的地方着血在外面到处跑可是会死人的。 一直在这躲着也不是办法,在储物间找了套崭新的护士制服换上后,荧戴上口罩走出了储物间。 她对着走廊的玻璃门稍稍整理了下衣着,白的中长款连衣裙,白的围裙,白的护士帽……希望身上的伤口不要再裂开了,不然血渗出来这一身白的就太明显了。 不愧是至冬,连医院都大得跟座似的。 荧如同鬼打墙般地在医院里绕了半天都没找到出口,难免有些心力瘁。 她又饿又累,身上还有伤,实在是走不动了,只好找了间没人的病房钻了进去。 刚进去荧就傻眼了,这哪是病房,是总统套房吧? 壁纸,落地窗,衣橱、茶几沙发、书柜书桌、独立卫浴…一应俱全。 光是正中央的那张病,躺两个人上去都绰绰有余。 还没等她欣赏一番这里豪华的陈设,就隐约听到门口走廊上有动静,她毫不犹豫地闪身躲进了巨大的衣橱里。 她刚躲进去,病房门就被人推开,好几个穿着防护服的医护推着张转运走了进来,他们小心翼翼地将病人转移到病上,又在他身上了各种监护维持生命的仪器设备。 “老师,病房内真的不可以留人吗?”其中一个护士问道,“他的情况很危险。” “你没看到就连他那些部下都没敢跟着进来?”其中年纪大些的护士调慢了点滴的速,“他身上的诅咒对我们这些普通人危害很大,不能长时间接触,只能等愚人众那边安排人下来了,要是一直不来人,就安排护士轮班每小时进来一次,每次不能超过五分钟。” “一会出去,你们身上的衣物都要全部销毁,不能让别的病人接触到,接下来几天就先在家休假观察,暂时不用来医院了。”她想了想,又严肃地补充道。 “可惜了,还这么年轻……” “…愿仁慈的女皇保佑这个可怜的小伙子。” 几位医护站在病前虔诚地在口画了个向女皇祈祷的符号后,推着那张转运出去了。 病房又恢复了她刚进来时的死寂,只是空气中多了一股混着药味,消毒水味的血腥气。 荧推开衣橱的门,缓缓地走到了病前。 上的青年本就白皙的肤此时在橘红发丝的衬托下显得愈加苍白,脑袋和眼睛上被了一层纱布,隐隐能看到有血迹渗出,他鼻下接着氧用的鼻导管,似乎随时都会死去。 在被子外面的左腿上打了石膏,被几层垫子垫得高高的。 那么生机,仿佛有永远用不完的力的一个人,居然也会有这么脆弱的时候吗? 荧无法将上的这个人和她记忆中他鲜活张扬的形象联想起来。 他真的是达达利亚吗? 那个愚人众十一席的执行官,「公子」达达利亚? 而不是另一个长得很像的人? 她不知道自己此时应该是什么心情,只觉得心里堵得难受,眼睛也跟着发涩了起来。 病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一个穿着防护服的小护士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 “…你是?”小护士一开始先是有些疑惑,随即脸大变,“你是哪个科室的?没穿防护服就敢随便跑进来不要命了?快出去!这里很危险的——” “我是上面派来看护他的人,”荧强装镇定,将眼眶里即将溢出的泪水努力咽了回去,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理由编了这个谎言,“我可以免疫诅咒的侵蚀。” 她其实也不确信自己到底能不能免疫,但总归是要比医院里的这些普通人抵抗能力强些的。 “谢天谢地,您总算来了,我还担心没人照顾他可怎么办,”小护士舒了口气,“同志,看您衣着也是干我们这行的吧?” “是的,我是专业的。”事已至此,她只能硬着头皮这么说了。 “太好了,刚才术后转移得匆忙,还没来得及导管,”小护士将一个袋子郑重地到她手上,“那这里就拜托您了,手术室那边还等着我去消毒呢。” 荧神情呆滞地坐在达达利亚的病前,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她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做到的,最后总归是戳进去了。 她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是以怎样绝望又无助的心情完成这件事的。 …但愿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就算真的有什么,她也没办法赔一新的给他了。 荧洗了无数遍手,都觉那种软中带硬的温热触依然残留在指间——或许她该洗的不是手,而是自己的脑子。 没想到,生平第一次将这个东西握在手里,会是在这种情形下。 突如其来的意外冲淡了她的哀思,荧痛定思痛,大口大口地吃起了护士送到病房门口的饭菜,重燃了斗志。 她不把他给养活了,就真是对不起自己牺牲掉的这一双手和眼睛。 荧翻看了达达利亚的病历,头部重伤,骨肋骨骨折,腹上有对穿伤,左腿骨折,所幸奇迹般地未伤及脏器,此人仅凭一人之力,带动了骨科,神经外科,心外科的医护人员调休,实属罕见。 她借了他的病房来养伤和他一起被隔离,吃着他的伙食,蹭着他的伤药,顺便看护下他而已,绝对不是她自己想要留下来的。 …况且她跟他也不是很,这次的看护仅仅是基于人道主义神,对,就是这样,没错。 麻醉应该早过了吧,达达利亚怎么还不醒? 想到这里,荧担心得又去听了听他的心跳,心跳虽然还很虚弱,但好歹还是有的,她这才放下心来。 她很少有机会这样近距离观察达达利亚,就算有,她也不会厚着脸皮盯着他看,绝对会被他锐地察觉到的,她可不想跟他解释什么。 荧拧干巾,擦去了他脸上的污血和尘土,还好没破相,不然真是可惜了这张英俊帅气的脸。 她擦完脸,又开始擦拭他的手。 达达利亚的手好大,以前怎么没发现?她将自己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比较了下,小了整整一圈,如果是这只手的话,应该能完全将她的手包在手心里吧? 如果这双手突然反过来握住她的手,她就算被吓一跳也不会对他发脾气,她现在突然无比地渴望听到他的声音。 像从前那样,神头十足地跟她打招呼啊。 …快醒过来啊。 高级病房自带地暖,但达达利亚的手却是那么地冰凉,荧只好按了呼叫器,隔着门跟护士要了个暖水袋来给他捂手。 之前在蒙德,她净化过特瓦林身上的深渊诅咒,不知道达达利亚身上的诅咒会不会也能被她净化掉。 抱着尝试的态度,荧握住了达达利亚的一只手。 奇迹并没有发生,达达利亚依旧沉沉地昏睡着。 荧这一天又是受伤又是逃命躲藏的,早已累得不行,她看着达达利亚出来的那半张脸,渐渐开始犯困起来。 最后,她趴在他的边,也跟着一起睡了过去。 荧睡着睡着,忽然觉趴着的地方震动了几下,她糊糊地睁开眼,看到达达利亚挣扎地从上坐了起来。 她急忙伸手想去按住他,没想到还没碰到他,就被他反过来单手制住了。 “——你是谁?” 达达利亚手劲很大,他死死地扼紧了她的脖子,仿佛她再不回答就要立刻置她于死地。 荧刚要开口解释,突然转念一想,他现在眼睛被纱布住看不见,应是认不出自己的。 她艰难地从牙里挤出话:“我是,负责看护您的…护士。” 她话都还没说完,他便松开了手。 “咳咳…咳咳咳……”荧剧烈地咳嗽着,她眼泪都出来了,差一点以为自己要被他掐死了,但她居然完全生气不起来,心里那一点愤怒委屈的情绪被看到他醒来的安心与喜悦盖了过去。 “抱歉…我没认出…嗯,我不知道你是护士。” 达达利亚用那只没有输的手摸索到了她的背上,轻轻拍着帮她顺气。 他这一安抚,荧心中的那点委屈又重新涌了上来。 自黄金屋一战,他就没有对她下手这么狠过了,她几乎都要忘了他对待敌人的时候是多么冷漠残酷。 “咳…我没事。”荧努力下心头的委屈,现在她对于他而言就是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他这种态度也不奇怪。 “…这是哪里?”达达利亚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长官,这里是医院,”她换了副温柔的语气,“我是愚人众派来负责看护您的护士。” 她决定扮演好愚人众随行护士这个设定。 只要在达达利亚拆纱布前逃离这里,就不会有人知道导管到底是谁的了!就算事后他想要追责也找不到人! 总不能像王子寻找灰姑娘那样,拿着导管挨个让人试手法吧? 她可不想让达达利亚知道这事是她干的,万一他恼羞成怒喊来门口的愚人众捉她怎么办?就凭她干的那些事,这回要是再落「博士」手里,怕是有去无回了。 没人会知道她曾经为他过导管!她要让这个黑历史永久地烂在自己的肚子里! 要不是顾及到身旁有人,荧简直要为自己的天才计划吹一声响亮的口哨。 “…愚人众的护士?”达达利亚怔了怔,没再继续追问下去,“我想喝水。” 荧立刻殷勤地端来水,怕他单被褥,她还贴心地将水杯喂到了他的嘴边。 反正他也不知道是她在身边伺候,她就勉为其难地对他温柔些吧。 “唔…!”达达利亚突然轻哼了一声,纱布下方的颧骨微微发红,他的手伸进了被子里,“…什么东西?” 他似乎摸到了什么,面愈发古怪了起来。 “你别扯啊!小心坏!”她惊得一下子跳了起来,按住他的手,“是…是导管!” “…嘶,”达达利亚倒了一口凉气,他没发火,情绪相对稳定,他有些尴尬地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怎么把它下来?” 她怎么知道?!昨天光是把这鬼东西捅进去就废了她无数的脑细胞了! 见她沉默,达达利亚只好自己摸索头的呼叫器试图自救。 “你、你干什么!”荧惊慌地抓住他伸向呼叫器的手,急得整个人几乎扑到了他的身上,“我帮你拔!我帮你拔就是了!” “…你会吗?”虽然隔着纱布,但她能想象到他质疑的眼神。 “…我会,”她怕引来院方的怀疑,拔导管可是每个医护人员的必修课,她就算不会也得必须会了,“长官,您先躺回去。” 达达利亚半信半疑地躺回了上。 “长官…您能不能先不要看我?”他一直盯着她看,她下不去手扒他子。 “护士小姐,我现在什么都看不到。”达达利亚无奈地提醒道。 荧这才想起他眼睛上的纱布。 “抱、抱歉!我马上帮您拔出来!” 她酝酿了一番情绪,抱着赴死的心情掀开了他的被子。 她刚掀开,就立刻把被子又给盖回去了。 啊啊啊啊啊都肿起来了还翘得那么高!果然是被她捅坏了吗!这比昨天晚上的时候还大,已经不是普通的起了吧?! “…要不,还是叫人吧?”她想跑路了。 达达利亚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立刻伸手紧紧扣住了她的手腕,他的脸已经由方才的微红转为了绯红。 他抑着息:“别叫人…我不想让别人看到…现在的样子……” “好、好的……”荧忘了他看不见,下意识点了点头。 也是,曾经那般意气风发的「公子」,想必不会愿意被人看到自己现在这幅样子。 她将视线又下移回了他穿着病号服子的下身,那里高高耸立着,就算隔着条子她都能看清他的轮廓。 “咕咚,”她听到自己咽口水的声音,“那…冒犯了……” 荧小心翼翼地下他的子,那物事一离了束缚,就迫不及待地顶着导管在她面前冉冉立起。 她不是第一次看到达达利亚的器,但它看起来似乎比昨天晚上还要大上一圈,它硕大的暗粉头部好似一颗透了的果实,底下衔接着的长的茎身上隐约还能看到暴起的青筋。 …她还以为昨晚那样就已经是它的完全体了,没想到还能再进化成究极体吗?自己这双手到底还要再摸多少次这个东西?! “很、很有神!”她看得面红耳赤浑身不自在,开始没话找话,硬夸了一句,试图把它想象成昨天晚餐吃的红肠。 “…谢谢。”达达利亚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在强忍着痛楚,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两个字。 荧壮着胆子,再一次地握住了它。 它立刻在她手心猛地动了几下,她手一抖,差点没握住。 夭寿…!红肠诈尸了! “…你,你不要动!”她惊恐万分。 “我没动,是它在动。”他眉头紧蹙,着纱布的膛剧烈地上下伏着,被她这样触碰…他会有反应是在所难免。 “呜啊——!怎么又动了!你就不能控制一下它?把它变软?”荧近乎绝望地请求道,她已经顾不得要扮演什么护士人设了。 “…我尽量。” 达达利亚现在眼睛看不见,对外界的官全凭借听力,听到她声音抖得不像样子,隐隐带了些哭腔,他觉得自己怕是更加控制不住了。 她越慌,握着他的手劲也就越大。 “唔嗯…!”达达利亚弓着,像是承受不住身体上的痛苦,发出了难耐的呻。 “抱、抱歉!是不是力气大了捏疼你了?”她不知所措地试图安抚他,在茎身上轻轻地摸了摸。 这可怜的大家伙,经她摧残还能这么坚强,荧不有些动于它顽强的生命力。 昨晚她用了好多润滑才将导管从它顶端那个小小的孔里戳了进去。 往头部上面淋了润滑后,它整都变得滑不溜手了起来,她心情本就紧张,它这一滑,她更是接连好几次都没能抓住它。 荧不想起了自己在海边沙滩上抓鳗鳗的那些悠闲时光,它逃,她抓,她穷追不舍,它翅难飞。 凭着仅存的一点医学常识和导管包装上印刷的使用说明注意事项,她完成了这项艰难的任务。 如今,她又要将它再拔出来。 “…别摸了,直接拔吧。”达达利亚抓住了她不断努力安他的手,她这一顿摸无疑是火上浇油,起的同时,他觉自己似乎又将那可恨的管子进去了好几厘米。 “哦…哦,好的。”荧立刻端正思想,以更加严谨的态度面对当前的问题。 她扶正它,试探地捏住那管子往外轻轻扯了下。 “嘶——”冷汗顺着他额角了下来,就连着纱布的眼眶都似乎润了,洇出了两道浅浅的水痕。 “很、很疼吗?”她不敢再拔了。 “…没事,继续,”达达利亚皱着眉头,“这点痛,我还忍得了。” “要是怕疼的话…肩膀可以借你靠一下。”她红着脸提议道。 小时候打针,她怕疼,哥哥就会抱着她,轻轻地拍她的背。 达达利亚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这是…把他当小孩子来哄了?就连他家最怕疼的托克,到了五六岁后也不需要他用这招来哄了。 “…不要就算了。”荧恼羞成怒,她好心借肩膀给他靠,他还要笑话她。 “要,怎么不要?”他用没输的那只手勾住她的脖子,将脑袋靠在她肩膀上,“只是…好久没被人这样哄过了。” 上一次被人哄,还是在自己吃嘴的时候吧。 “…那我继续拔了?” 达达利亚高的鼻梁轻轻地刮着她的脖颈,她觉得好,还是按捺住了推开他的冲动。 “嗯。”他轻轻地在她颈间应了声,像极了情人间贴耳的呢喃。 她拔的过程中,他的胳膊也越收越紧,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包裹进怀里。 真有这么痛?荧很同情达达利亚的遭遇,一想到自己还是导致他疼痛的元凶,她觉更愧疚不安了。 “拔、拔完了,长官,”她握着导管很是窘迫,达达利亚怎么还不肯放开她,“可以松开我了……” “再让我抱一会……”达达利亚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脖子,她觉自己的皮肤上立刻起了一层皮疙瘩。 荧再迟钝,也察觉到他这是在趁机揩自己的油,调戏自己! …好差劲!居然对陌生的护士做出这种事情! “长官,您要是再不松手…我就只能将导管重新回去了!”她冷漠道,他的东西还被她握在手心里呢。 “好过分,居然对病人这么冷淡。”达达利亚只好不情不愿地松开了她。 没有揍他一顿是她最后的慈悲。 荧处理掉手上的医疗垃圾,又去卫生间仔细地洗了手,这才折回来坐到了他的病前。 躺在上的达达利亚才安生了不到一刻钟,又挣扎地要坐起来下。 “长官,您这是又要去哪里?”她忍住了找条麻绳把他捆在板上的冲动,努力维持着自己目前的设定。 “…我要去卫生间。”见达达利亚正要弯摸索底,她马上找来拖鞋放在他脚边。 “谢谢。”他穿上拖鞋,摇摇晃晃地单腿站了起来。 荧立刻扶住他的胳膊,顺便伸手摘下了他的吊瓶:“我带你去。” 两个人站在马桶前,相顾无言。 “…你先出去,”达达利亚先开口了,他脸上的红一路蔓延上了耳廓,“你这样我没法……” “我、我替你拿着吊瓶……”荧生怕他因为看不见路滑倒二次受伤,不然她才不跟着进来。 “…我撒,你难道也要替我扶着?”他觉得有些好笑,故意气她。 她一生气就原形毕,忘了自己正在扮演的温柔小护士人设。 “谁要帮你扶了…?”荧只好将吊瓶挂在了卫生间内置的挂钩上,“那你好了叫我。” 在门口又等了好一会,达达利亚还是没有出来。 她担心他晕倒,急忙打开门,发现他居然了衣服,尝试着摸索墙上的淋浴开关。 “…我只是想洗澡,身上好脏。”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达达利亚有些委屈地解释道。 “你给我——老实一点!”荧一把夺过他手里握着的淋浴头,怒气冲冲道,“你这样,对得起昨天冒着生命危险辛辛苦苦救你的那些医护同志吗?” “护士小姐,我知道错了。”他承认错误的态度倒是积极诚恳。 “你别动!”她跑到外面,搬了张椅子进来,推着他坐了上去,“我帮你洗。” 说是帮他洗,其实就是用巾帮他擦身体,他这一身伤水溅上去可不得了。 “手抬一下。” 荧小心地避开达达利亚身上的纱布,尽可能地擦拭着那些没受伤的部位,他这身子就没有一块完好的皮,新伤旧伤层层迭加在一起,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达达利亚很配合地抬起手让她擦洗,他似乎心情很好,角弯弯地勾了起来。 “…受了这么重的伤还笑得出来。”她不知道他又在傻乐什么,忍不住嘲讽了他一句。 达达利亚听了也没生气,他扬起下巴方便她擦拭他的脖颈和锁骨:“…从来没有人敢这么管过我。” “你父母不管啊?”她才不信,至冬人带孩子再怎么糙也不至于不管不顾。 “我受伤了又不会让他们知道,”他还得意了起来,“反正他们知道了也只会担心得睡不着觉。” 也是,按理说他受这么重的伤,医院早通知家属了,这么久都没家里人来看他,想必是他早就待过下属保密。 “…逞强,”荧忽然想起了自己那个不知所踪的哥哥,“什么都不说,只会让家人更痛苦……” “哈哈,我本来就很强,”达达利亚任由她在自己身上暗暗加重了擦拭的力道,他也不点破,“不说是为了更好地保护家人,知道得越少,就越安全,一切的努力,不都是为了让家人远离纷争,过上安稳平静的生活吗。” 荧莫名地觉得他说这话是在安她,但转念一想,他又怎么可能知道眼前的护士是人呢,作为旅行者的她才不会这么多管闲事地照顾他,不趁机补刀都算仁至义尽了。 她想问他这次又招惹了什么不得了的对象才被打成了这样,又怕这样发问他会对自己的身份生疑,只好将疑问又了下去。 “…至少也安排几个信得过的下属陪同啊,昨晚要不是我……”她及时地住了嘴。 “在外面的时候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身边有人反而会不自在。”他必须随时保持自身的锋利,不锋利的刀刃,是无法战斗的。 …那为什么平时还总往她身旁凑?不定期地出现在她身边,也是「公务」的一环吗? 她还以为他有多喜跟她待在一起呢,原来也不过如此,居然在背后跟陌生人吐槽不自在…… “护士小姐,怎么不说话了?”她突然的沉默让达达利亚有些慌了,他是不是又说错什么话惹她不高兴了? “我是护士,又不是陪聊,”她冷哼一声,“没有义务陪你聊天。” “…生气了?”达达利亚的语气放柔和了些。 这个轻佻的家伙…对着人家素不相识的护士小姐也敢这么轻浮? 他以后对她说的每一句话她都不会再信了!什么晚星…说得倒是动听,分明是天星! 达达利亚脑袋上有伤还不能洗头,荧帮他擦洗完身上能擦的地方,对着他的腿间干瞪眼了数十秒。 那里虽然已经软了回去,但还是存在十足,她不是真正的医护人员,没那职业素养,做不到将那东西和身体其他器官一视同仁。 “你的…自己洗一下。”荧将淋浴头的水调到最小,对准了他的下身。 达达利亚坐在椅子上,接过她为他打发好的沐浴泡沫,握着自己腿间的物事上下洗起来。 荧已经尽量扭开脸不看他了,但视线不知怎么回事,总是不受她控制地往那边瞟。 “…你在偷看吗?”他突然发问。 “怎么可能!”她心虚得连声音都陡然拔高了。 “噗嗤…!”他失笑,“我不介意,你随便看。” “都说了没在看了!下!谁要看你了!” “好好好你没看你没看……” 要不是看在他这身伤的份上,她真的要拿淋浴头打他一顿了! 绷带最后还是被浴室弥漫起的水雾给蒸了,所幸也已经到了该换药的时候。 “病人不听话,您怎么也就任由他作死…不,胡来?” 昨天的小护士换好药,气势汹汹地叉着站在边对着二人训话。 “他…他是我的长官,我无法违背他的命令。”荧选择甩锅给达达利亚。 “我们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达达利亚也老实地跟着她一起挨训,完全没有长官的架子。 小护士训了半天终于消了气,医嘱可不是能当作耳旁风的,她一着急,全然忘了这病房里住的是个大人物。 她以前在儿科待过,情不自地就把这两人当成了熊孩子看待。 “您真不愧是上面派来的专家!才一晚上,我们医院的监控预警器就已经恢复到了正常值。” 小护士今天本来应该在家休息的,接到临时通知又回来上班了,她昨晚其实本没敢回家,而是选择待在医院的单人宿舍里自我隔离,担心会影响到家里人,警报一解除,她自然是比谁都高兴。 这病人也争气,他的身体恢复速度快得惊人,才昏了一晚上就能自己爬起来花样作死了。 “…您谬赞了,我只是做出了一点微小的工作。”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因为她而起的作用,荧不怀疑自己其实是台空气净化器。 她喜这个凶巴巴的小护士的,昨天看她来得匆忙没带行李和换洗衣物,还主动帮她从库房拿了几套新的来,就连她昨晚吃的饭都是她帮忙从饭堂打来的。 “好了,有什么事就按呼叫器,”小护士将用完的工具放回小推车里,“早饭一会会有人送上来,您那份也在里面,就不用自己下楼打饭了。” “好的,麻烦您了。”真要她自己下楼打饭,估计又要失在这个大里了。 “客气什么,都是为至冬做出贡献的好同志,应该的。”小护士摆摆手,推着小车出去了。 “又是红肠面包……” 荧小声地抱怨了一句后,认命地将食物端到病的滑动小桌板上摆好。 她昨晚吃的是蔬菜沙拉,红肠和土豆泥,加了酸油的红菜汤,再配上半只黑麦面包。 虽然这特供的红肠和面包看起来比她昨晚吃的品质要好上不少,但不也还是红肠和面包吗? “怎么,吃不惯?”达达利亚笑了笑,至冬饮食确实比较单一,“医院的饭菜…确实算不上好吃。” 他经常受伤,医院的病号餐也没少吃,现在就算看不到也能猜到有哪些菜,他不挑食,什么食物都能吃得下,但不想她跟着自己一起受委屈。 达达利亚用手在桌子上找着刀叉,她却先他一步将刀叉抢了过来:“长官,你吃东西不方便,我喂你……” “谢谢,”他受宠若惊地收回手,“还好有你,不然我还真担心自己会把饭菜喂到鼻子里去,你可以先吃了再喂我的。” “我一会再吃,现在还不饿。” 荧切了一小块红肠,小心地喂到他嘴边:“啊~张嘴……” 达达利亚听话地张口吃下,她看他的眼神也愈发温柔起来。 他安静地让自己喂饭的样子…还蛮乖巧的。 对着这样脆弱无助的达达利亚,荧心中一直隐隐的不安竟然逐渐散去了。 可是…为什么她的内心会觉得窃喜呢? …想被他一直这样依赖着。 想成为他的眼睛,成为指引他前进的方向。 想成为他这双无神眼眸唯一注视着的人,即便他看到的只是一片虚无。 她一边往面包上抹着树莓果酱,一边出神地想着。 他现在这么依赖着她,自己却还抱有这样的想法,真是卑劣。 “要是不想吃医院的饭,中午我们点外卖好不好?你想吃什么?”似乎察觉到了她的闷闷不乐,达达利亚主动提议道。 “我不挑食……”荧的脸红了,她又不是不懂事的孩子,还需要他一个病号来哄。 “是我想吃,你陪我吃,”他不容她再拒绝,将话堵死了,“这是长官的命令。” “那…我要一份烤排就好。”她不想给他太多麻烦。 “真的?不试试冬都特的海鲜吗?盆那么大的长脚蟹,胳膊的大虾……”见她还是跟自己客气,达达利亚只好用美食惑道。 “呲溜。”她没忍住。 “…我好像听到你口水的声音了。”他出一个了然的微笑,他就知道这招管用。 “才没有!幻听!幻听而已!”荧害羞地擦着嘴角,抵死不承认,“我这就叫医生帮你检查检查。” “好好好,我幻听,”达达利亚几乎能想象到她恼羞成怒的样子,笑得更灿烂了,“不用喊医生了。” 她这才作罢,继续坐下给他喂饭,用土豆泥堵住了他这张让她心慌意的嘴。 荧将收拾好的餐盘给门口负责回收餐具的工作人员,她回到病房时,达达利亚正安静地靠在头一动不动,样子看起来有点孤单。 她很少有机会和他这样两个人单独相处,担心他会觉得无聊郁闷。 “…要看映影吗?” 荧刚问出口就后悔了,他现在可是有障人士,哪有视力看映影。 “嗯,你放吧,”达达利亚倒是完全不介意,“我听声音就好。” 荧舒了一口气,跑到书柜前挑选起映影带来。 昨晚她就留意到了头的小型放映机,以及书柜里整整齐齐码放着的映影带。 不愧是豪华病房,还配置了最新型号的放映设备。 荧琢磨着达达利亚的喜好,挑选了一卷封面看起来像军事片的映影带,进了放映机内。 映影的幕布正对着头,她便也坐到边,和他一起看了起来。 她本以为这就是部炮火连篇的战争片,不料,到了后半段,真的就「炮火连篇」了起来。 映影的主人公军官,不知怎地,突然就和随行的女军医热吻了起来。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达达利亚疑惑地问道,刚刚不是还在战场上,怎么突然只剩下些布料摩擦的声音了。 “…他俩打架呢。”荧强装镇定,意图曲解男女主的行为。 殊不知她刚说完就被狠狠地背刺了。 “我没有如你所愿死在战场上,让你失望了?”军官痛苦地将军医在作台上,“你以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一直都是有目的地潜伏在我身边?” “你杀了我吧……”军医不愿再解释,着泪哀求道,“至少…不要让其他人来……” “就连说我…也都是谋的一部分吗?”军官绝望地拔出手,颤抖地将它抵在人的口,“我的情…从始至终都是一场心策划骗局吗?” “我的身份,我的来历都是假的…只有那句话,我不曾骗过你……” 手应声落地,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场烈的戏。 “…这是在打架?” 听着映影里的主人公不断地息呻,达达利亚再怎么没这方面的经验也猜到了个七七八八,但还是忍不住用她敷衍他的话来为难她。 “男的拿着子在她呢,你不要多想。”荧也看不下去了,将脸转向了一边,逃避着幕布上火热的场面。 “好差劲,怎么还打女人。”他憋笑憋得肩膀轻轻颤抖。 她不转还好,一转过去看到达达利亚被映影反出来的光照得忽明忽暗的脸,心跳陡然了几拍。 高的鼻梁,单薄却总是上扬的嘴,线条优美的下颌…都是她喜的模样。 他的双眼被纱布束缚住后,她有了更多凝视他的勇气。 如果现在像映影里那样吻他,他是否会发出像主人公那样的呻?是不是也会像他那样伸出舌头温柔地回应她? 好讨厌这样克制不住胡思想的自己。 明明没打算表现出来的,她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勇气。 如果被达达利亚知道自己其实对他抱有这种情…一定会觉得疑惑,觉得困扰的,毕竟在他眼里,她也只是「伙伴」。 这次私自决定留下照顾他,已经很任了,这段单方面的情…就点到为止吧。 她继续找她的哥哥,他继续保卫他的至冬。 他的未来里不会有她,她也不想让他成为自己的遗憾。 明天他就要拆除脑袋上的绷带了,她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荧怀揣着心事,无心再去看映影,加上腹所带来的困意,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映影结束了很久,也没听到荧起来换映影带的动静,只听到身旁浅浅的呼声,达达利亚又等了一会,才确定她这是睡着了。 他小心翼翼地在沿摸索到了她的脑袋,她就这么趴在他的边睡着了?心可真大,不是正在认真扮演小护士的角吗。 达达利亚正打算收回手,一颗温热的水珠落在了他的指尖。 …哭了?又梦到她哥哥了吗。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手的存在,她忽然贴了上来,轻轻地在他的手心上蹭了蹭。 达达利亚以为她醒了,他刚要说些什么,便觉自己手上一沉,她竟枕着他的手,又睡了过去。 …外卖什么的,还是等她醒来了再点吧。 在拆除纱布的护士来了之后,荧找了个借口,独自离开了病房。 她可不想被达达利亚发现,这几天是自己在照顾他。 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离开医院了,派蒙还在蒙德等她回去汇合呢。 荧越是努力地想让自己遗忘掉这几天的事情,就越是依依不舍地望向病房的方向,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他可是愚人众的执行官,身边少不了人伺候。 他已经…不需要她了,她也应该回归到自己的生活里。 “你怎么在这呀?”识的小护士从病房里走了出来,看到了正在走廊徘徊的她,“你快进去看看吧,他…情况不太好。” 荧火急火燎地推开了病房,看到坐在病上的达达利亚,他脑袋和眼睛上的纱布都已经拆了下来,听到她进来的动静,顺着声音的方向望了过来。 “护士小姐…你回来了?”他虽是望着她的方向,但那双没有高光的眼睛似乎连聚焦都已经做不到了,“还以为…你嫌我累赘,丢下我一个人跑了。” “我只是出去买牛……” 等她走到他边时,泪水早已落了一地。 “…你在哭吗?”他听出了她声音里带着的哭腔,竟还笑了,“有什么好哭的,我不是还活着吗?” “你的眼睛……”荧忍不住哭了出来。 “医生说了,只是瘀血迫到了视觉神经,还是有恢复视力的可能的,”达达利亚摸到了她的脸,她没有躲闪,任由他用带着薄茧的手指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我的护士小姐怎么这么哭啊。” “谁哭了……”荧咽着泪下意识就要反驳他,但看着他温柔的笑脸,又说不下去了。 “…我饿了,”他捧着她的脸,虽然现在什么都看不到,心中却从未像这样这样踏实过,“我们先吃饭好不好?” “嗯!我这就去打饭!”她了鼻子,从柜子里取出几个饭盒跑了出去。 直到荧走后,达达利亚才收了脸上的笑意。 第一天从病上醒来时,他的内心其实是恐慌的。 他什么都看不到,他悉的世界在一瞬间天翻地覆,变了模样。 但听到她悉的声音,他突然冷静了下来。 自己并不是一个人,还有她在身边陪着他。 为什么她总是在他最狈的时候出现? 明明想在她面前…表现得更加帅气一点的。 但如果这样可以博得她的怜惜,他不介意被她看到他更多脆弱的样子。 直到她不再舍得从他身边离开。024LqT.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