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脚步一顿,转身看去。 冬凌被看得有些莫名,正反思着自己是不是说错话时,就见男子动了动嘴。 齿间清晰地蹦出四个字:“孤不能输。” 语气极为认真。 冬凌:“……” 第04章 洛之蘅被无孔不入的嘈杂声吵醒。 晨光熹微,似明未明的光线温和地映进房中。 洛之蘅拢着锦被半坐起身,柔顺的长发服帖地垂在身后。 因为将将醒转,面上还带着未褪的茫然,眸含水雾,薄薄一层,好似稚气未。 半晌,她唤来侍女询问。 平夏回:“是管家在为贵客收拾住处。” 洛之蘅微愣:“他的住处不是前就已经安排妥当了吗?” 阿爹亲自指挥管家安排时,她恰也在场。 毕竟是太子驾临,纵然他是微服私至,王府也断断不敢怠慢了太子之尊。 住处选址闹中取静,是王府中除了她的寝居以外最好的地方。草木葳蕤,假山奇石,伴有水潺潺,景致再风雅不过。 房中的器具摆件更是心挑选,各具巧思,再讲究不过,力求让太子有宾至如归之。 可谓用心备至。 怎么好端端的,忽然又捯饬起来? 看出她的疑惑,深知内情的平夏角微不可查地搐了下,解释道:“是贵客的仆从先至,说他们家公子对住处颇有要求,为免给王府麻烦,特意提早来收拾。” 正说着,半雪推门而入。 她边换下已经放凉的茶水,边续着平夏的话,啧啧称奇道:“奴婢方才过来时,恰好遇见贵客的仆从,可算是开了眼界。郡主您是没看见贵客的排场,他们远道而来,大到衣裳褥,小到碗碟筷著,凡是贵客或能用上的,皆带了过来。就连屋中的瓷器摆件也没落下,听说是贵客眼睛挑剔得紧,若是不小心瞧见了有瑕疵的摆件,眼睛都要疼上好些天……” “?” 洛之蘅微微抬首,素来浅淡的眸子罕见了盛了惊讶。 “郡主也觉得不可思议是不是?”半雪慨不已,望着洛之蘅道,“要奴婢瞧,郡主这回是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了。”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 洛之蘅困惑地问:“为何?” 半雪掩了下,揶揄笑道:“郡主平素在起居膳食上就挑剔,如今来了位比郡主还要更胜一筹的主儿,可不就是‘棋逢对手’嘛!” 洛之蘅:“……” 侍在一侧的平夏瞥她一眼。 半雪见好就收地比了个噤声的姿势。 洛之蘅情极好。 两个侍女跟在她身边多年,情分非比寻常,像这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话,她素来不会计较。 平夏笑斥道:“你就是仗着郡主宽和。” 半雪嘿嘿一笑,凑近洛之蘅,笑着揭过话题:“时辰还早,郡主可还要再睡会儿?” 院外的嘈杂声持续不断,方才又说了会儿话,睡意早已烟消云散。 洛之蘅摇摇头,掀开堆在间的锦被,轻声道:“不睡了,起吧。” 两个侍女分工有序地服侍她洗漱穿衣。 待收拾停当,洛之蘅前往膳厅同南境王用膳。 途中难免同太子的随从相撞。 洛之蘅也才方知半雪所言非虚。 何止是器具摆件,就连半人高的花叶扶芳藤也没放过。 察觉到洛之蘅的视线,搬运扶芳藤的仆从略作停留,客气解释:“这是我们公子的植,此次远游,唯恐家中仆从照料有失,这才一同带了来。” 洛之蘅:“……” 仆从解释完便唯恐耽搁一般,慎而又慎地搬着扶芳藤离开。 洛之蘅侧眸看了眼。 半雪心领神会地上前:“郡主有何吩咐?” 洛之蘅眼复杂。 半晌,慢道:“你错了。” 半雪:“?” 洛之蘅闭眸:“我自愧弗如。” “……” * 被这阵仗惊掉的,不止洛之蘅主仆三人。 用膳的时候,洛之蘅明显地察觉到自家阿爹心不在焉,且频频朝膳厅外张望。 她看了眼南境王碗中几乎未动的清粥,低声唤:“阿爹。” “嗳。”南境王下意识应,他收回视线,关切地问,“怎么了,蘅儿?” “粥快要冷了。”洛之蘅提醒道。 “哦好,爹这就喝。”说着,南境王端起碗,三下五除二用完了清粥。 南境王出身行伍,即便闲赋在家多年,早年间行军打仗的习依然深蒂固。 洛之蘅轻叹一声,给他递了巾帕,问:“阿爹也是在为贵客铺陈的阵仗伤神?” “谈不上伤神。” 南境王皱着眉,苦思冥想半天才,才百思不解地道,“爹只是想不通,他们家能怎么养出来这么位娇娇。他外祖家皆是从行伍间摔打出来的人,就连送进的女儿当年也是能纵马扬鞭策天下的豪之人,哪有这般讲究的?” 洛之蘅:“阿爹先前不是说他极重自己的相貌,还说女儿能同他说到一处?” “他外祖父来信说‘此子甚娇’,爹以为那只是他外祖的夸张之辞,哪能想到他真能同你一较高下!”南境王虎目瞪圆,眼的不可置信。 洛·不遑多让·娇娇·之蘅:“……” 察觉到女儿的沉默,南境王忙轻咳两声,补救道:“爹不是说你娇气的意思……” “……”洛之蘅无奈扶额。 * 巳时三刻,管家急匆匆地跑进正厅,说贵客已经快到府了。 彼时洛之蘅正在慢条斯理地沏茶,烫壶温杯,由她做来,行云水,一举一动都颇具美。 南境王如坐针毡地在一旁作陪。他枝大叶惯了,实在辨不出这样沏出来的茶同平素泡的有什么区别。偏偏女儿双眸晶亮的请他品鉴。 南境王浑身不自在地握着紫砂杯凑近鼻。 正抓耳挠腮地思索着应对之词,听到管家的来禀,顿时心头一松,如蒙大赦地将杯中的茶囫囵咽下,赞道:“蘅儿妙手,好茶!” 洛之蘅:“……” 南境王搁下杯子,清清嗓子道:“该去客了。” 洛之蘅边漾上浅笑:“好。” 父女俩双双走到府门前,正逢马车停定。 车夫起车帘,不消片刻,年轻的公子出真容,踩着杌凳缓步而下。 公子身姿如松,拔劲瘦,增一分则壮,少一分则弱,如今的身形,正是恰到好处的合宜。 打磨细致的玉簪束住泰半墨发,齐整的发丝在额间汇成极美的三棱髻。裁剪得当的白袍裹身,乍见朴素,再看才能瞧出其中巧:锦袍用料上乘,有金丝穿束其中,光下隐隐泛着金闪。 悬羊脂玉佩,手执折扇,步步走来,烨然若神祇。 “……乖乖,”南境王似是看呆了般,喃喃低语,“还真是位娇娇。” 洛之蘅悄声提醒:“阿爹。” 南境王霎时回神,看着走至身前的太子,拱手道:“问殿下安。” “王爷不必多礼。”太子声似珠落玉盘,亲自扶起南境王,修长白净的手指同南境王糙黝黑的双手相衬,对比分外鲜明,“珣此番借住王府,叨扰已极;况且王爷同我外祖有旧,珣为晚辈,当不起王爷大礼。” 南境王直率,乐呵呵地道:“我同你外祖父是战场上同生共死的兄弟,你既来了,便拿这里当自己家。咱们府上人丁少,没有那些虚头巴脑的礼节,你好生住着就是,万事以自己舒适为先。” “多谢王爷,珣记下了。” 南境王摆摆手:“叫王爷多生分,你既微服来南境,为免旁人生疑,后在外便叫我一声——” “叔伯。”太子忽地续上他的话,眼风若有似无地朝南境王身边扫了下,笑着重复,“王爷若是不嫌,珣后便唤您一声叔伯。” 他出声突然,南境王思绪一滞,下意识应了声“好”。 附和完,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正想着,便听太子问:“这位是……” 南境王顿时将方才的疑虑抛之脑后,介绍道:“这是小女之蘅。” 顿了顿,又望向洛之蘅,“蘅儿,这便是赵公子。” 洛之蘅上前一步,正要启声。 太子含笑的视线从她身上不着痕迹地掠过,不紧不慢地道:“叔伯,珣既唤您一声叔伯,在王府中便是您的子侄,若是让小郡主唤珣‘公子’,岂不正应了叔伯口中的‘生分’二字?”024LQT.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