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果真是魅力无边。” 太子如是概。 冬凌:“……” 顿了一下,又缓缓蹙起眉,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 “她怎能如此轻信于人?” 冬凌:“?” 第16章 冬凌原本还在惊讶。 殿下甚为重自己的相貌不假,但据以往的经验,只有坐在铜镜前端详已久时,殿下才会有而发,冷不丁地冒出赞扬自己容貌的话,从不会如今这般无缘无故地慨。 念头还没落定,又听到太子的另外一句话,冬凌霎时间醍醐灌顶: 殿下出门到现在只是去了一趟膳厅,话中的“她”是谁,不言而喻。 谨慎起见,冬凌还是试探着问:“殿下是说……小郡主?” 太子脑海中仍萦绕着方才在膳厅的种种,闻言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冬凌暗忖:果不其然。 心中的猜测得到证实,冬凌抬眼看着殿下好整以的姿态,不免在心中暗叹一声。 殿下心思如海,过往十数年,始终都对自己的私事三缄其口。 但到了南境,尤其是住到南境王府以来,过往的成规惯例全然被打破,不仅放任他去探听,甚至心血来时还会主动相告。 放在旁的主仆身上,这无疑代表着主子的信任,下属听到定然倍自豪。 然而在殿下这里,从来没有不需要代价的消息。不知道则已,一旦知道,就意味着必然要为这桩事出谋划策。哪怕不是现在,也会在将来的某一天,总之逃不掉。 倘若是朝堂政务,是他为殿下分忧的职责所在,自然无有不应。 偏偏是他也不甚悉的情之事。 他不清楚殿下同小郡主之间的详细过往,更拿捏不准殿下对小郡主的态度。两眼一抹黑的情形下,尤觉棘手。 偏巧起因为三月廿的冒失被殿下赶去别院。如今殿下身边只有他一个人伺候,他只能硬着头皮难而上。 这一瞬间,冬凌开始羡慕起在别院一无所知的起。 冬凌揣好翻涌的心绪,稳住声音,看向神情变幻莫定的太子,尽职尽责地打听:“小郡主是轻信了何人?可用属下去查一查那人的背景?” “轻信了三月廿在破庙偶然遇见的那位公子。”太子轻叹一声,目愁绪。 三月廿。 冬凌一愣,那不就是—— 太子指指自己,点头道:“是孤。” 冬凌:“……” 冬凌失语已极:难怪殿下一进门就开始慨自己的魅力。 念头一转,又着实不明白这桩事为何让殿下面愁容。 冬凌由衷道:“小郡主愿意相信殿下,不是好事吗?” 太子声音沉重:“她不知道那个人是孤。” 说完一顿,又将晚膳时的情形言简意赅地转述给他。 冬凌了然:小郡主不知道那个人是殿下,却对甚至连一面之缘都没有的神秘公子信任有加,在殿下心中,这和小郡主轻信了陌生人没有两样。 但是—— 何至于此啊! 冬凌大为不解。 旁人不知道便也作罢,殿下明明知道小郡主念念不忘的神秘公子就是自己,又何须为着此事耿耿于怀? 冬凌猜不透太子的用意,也不纠结,只朝他确认起另一桩事:“殿下是不希望小郡主知道那在破庙的人就是您?” 太子“嗯”了声。 冬凌记下此事,顺势说了句:“其实让小郡主知道也无妨。” 太子抬眼望过去,示意他说下去。 冬凌理了理思绪,条分缕析地解释:“一则您当时隐瞒身份是摸不清南境王府的底细。如今大患已除,小郡主又是分外知礼的人,就算叫她知道了殿下提前抵达,也不会妨碍大局。二则——” 顿了顿,冬凌认真续道,“二则殿下正到了择选太子妃的年岁。这两年您因为此事与圣上僵持不下,此番回京,不论您愿意与否,娶太子妃的事都必然要提上程。您同小郡主之间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小郡主又并非对您无意。不论是从情,还是从家世,这桩姻亲都称得上天赐良缘。您大可以趁此机会同小郡主好生培养情,然后奏请圣上赐婚。如此一来,回京之后也不必再因为成亲之事头疼。” 还有一些话冬凌没有诉之于口。 但二人都心照不宣。 太子虽然是命定的储君,但当今朝上并非只有他一个皇子。 太子之位被人虎视眈眈,所以太子妃的人选就必须慎之又慎。原本这桩事早就该提上程,偏偏殿下于此事上兴致缺缺,一直拖延到如今。 盛京贵女入不了他的眼,难得有一位殿下不排斥的女子,当然要及早抓住。 殿下对小郡主尤为珍视,先前摸不清小郡主的心意,他不敢轻易提及。如今小郡主既然有意,可谓是天赐良机,怎能轻易错过? 南境王平南越有功,这些年来,虽然不掌军权,但在百姓间的威望仍然不减当年。 小郡主身为南境王唯一的女儿,娶了她,就意味着将南境尽收囊中。 利益不可谓不大。 既能获利,又能解决终身大事,如此一箭双雕的美事,岂能轻言放过? 太子沉默下来。 屋中的原本还算轻快的氛围陡然一变,落针可闻的寂静里,心跳声都清晰分明。 冬凌泰然自若地静待着。 牵扯到终身大事,殿下需要时间认真考虑,这并不奇怪。 况且,以殿下的睿智,定然能看出娶小郡主背后的无穷利益,不论思索多长时间,他都绝不会放弃这桩有利可图的婚事。 冬凌十分肯定。 夜风似起,门窗被风吹着,发出窸窣的嘎吱声。 房间内,燃烧正旺的烛火无声跳跃着。 不知过了多时,太子终于缓缓出声:“她值得最好的夫家。” 成了。 冬凌心中一喜,天底下哪还有比皇室更尊贵的夫家? 笑容还没来得及蔓延开来。 就听太子缓声续道:“东不是个好去处。” “?” 冬凌神情一僵,失声道:“殿下?!” 太子微垂着眼,神情半藏在夜里,晦暗不明,令人轻易不能分辨。 他抬抬手,制止冬凌的劝。 良久,慢慢道:“叔伯多年护,佑她无忧无虑地长至如今。孤不能、也不会带她卷入世俗的是是非非。盛京的尔虞我诈,不适合她。” 冬凌望着太子无波无澜的神情,言又止:“……若是如此,殿下后朝夕相对的太子妃,恐不能如小郡主一般合您的心意。” “人生在世,有得到,就必然有舍弃。” 太子一字一顿地道,“这个道理,孤很早就明白了。” 冬凌哑口无言。 * 另一边。 洛之蘅主仆三人也在讨论同一桩事。 她膳后沐身完毕,半雪和平夏各自拿着绸巾替她绞干发。 洛之蘅的头发稠密,因为被水浸润,漉漉地搭在背后,服帖地垂至间。 长发绞干要费些时候,三人各自忙碌着,洛之蘅随口就说起了晚膳时发生的事。 平夏心里还念着郡主下午时怅然不已的模样,面上愁容未散。 彼时半雪没在洛之蘅身边伺候,不知道详情。 听得津津有味之余,好奇问道:“那郡主可试探出结果了?崔公子是那在破庙的神秘公子吗?” 洛之蘅摇头:“不是他。” 半雪轻吁口气,脸庆幸。 三人都在铜镜前,洛之蘅目光平直,轻而易举地从铜镜中捕捉到半雪瞬间松了口气的神情,颇觉好笑道:“崔公子不是他,你怎的如此高兴?” 半雪理所当然地道:“崔公子是王爷的贵客,郡主本就对他礼敬有加,倘若他是您心心念念的那位妙音公子,依您的格,定然对他愈发宽容。崔公子情好倒也罢了,偏偏他难应付得紧。万一您一时不慎,被他的声音蛊惑以至卸了心防,很容易吃亏的。王爷就是您的前车之鉴!” 半雪说着,神情愈发警惕,生怕洛之蘅在太子面前栽跟头。 “哪有那么夸张。”洛之蘅不以为意地笑笑,想了想,还是决定替太子美言一二,“崔公子……还算是好说话。我请他帮忙去找那位公子,他答应得很痛快。” 半雪义正言辞道:“答应得痛快有什么用,动动嘴的功夫而已,得真正用心帮您寻人才做数!” 洛之蘅:“……” 倒也是。 平夏一点儿也不似半雪乐观,忧心忡忡地问:“郡主当真对那位神秘公子有意?”024lQT.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