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别怕。”太子一字一字,郑重道,“我不会让你受伤。” 他字字郑重,带着难以言喻的沉稳,落入她耳中。 洛之蘅原本慌的心,奇异地平静下来。 她抿了下,定定神“嗯”了一声,又道:“我相信阿兄。” 心绪平静下来,洛之蘅才后知后觉地问:“不是说要学骑马,阿兄为何不把缰绳给我?” “学之前总要先让你受受纵马驰骋的滋味,才不会半途而废。”太子慢条斯理道。 洛之蘅下意识道:“我不会半途而……” “坐稳。”太子提醒她,确认她坐稳后,慢悠悠道,“知道你不会半途而废。” “那你——” 太子角微勾,眼神漾着笑意,轻声打断她:“先哄哄你。” 第32章 话音落定,骏马便在他的驱策下,撒儿似地奔跑起来。 洛之蘅惊魂未定,只依凭着本能抓紧鞍环。 太子似有所觉,偏头安抚:“别害怕。” 他声音和缓,随着飒飒风声平稳地落入她耳中。 洛之蘅心头的紧张没来由地散了几分,声音却仍有些发紧地“嗯”了声。 顾及到她是第一次骑马,太子行进的速度并不快。 但这仍然无法令洛之蘅抛却紧张。 她常年乘坐马车出行,虽然车夫放开跑时速度远快于眼下,但在车厢中的觉和端坐马上的觉全然不同。 没有结实宽阔的车厢落脚,此刻唯一能支撑身体的便只有马匹。脚下虽然踩着马镫,但马匹疾驰起来,身体不得不随着跑动一上一下,让人愈发觉得恍若身悬半空,稍一不留神,就会跌落云端。 这种觉前所未有。 洛之蘅难免觉得恐惧,于是更加用力地抓紧鞍环。 马匹在太子的控制下平稳前行。 两侧的景物随着马匹的前行渐渐后挪。行进间有风扑面而来,轻柔地从耳侧拂过。 洛之蘅原有的惊惶被温柔的微风吹散,僵硬的身体放松下来,终于抛却杂念,分出心神张望起来。 这里虽在大营的营地之外,但因着靠近大营,又有山岭阻隔不通路,少有人至,显出些许落败的荒凉。路边的植株长势喜人,枝杈蔓延着横在路中央,迫得两人不得不弯身躲避。 好在小道并未完全荒废,正能让两匹马飞速驰过。 因着南境王往大营跑,洛之蘅难免成了营地的常客。 但营外的此处,她却是第一次到访,又是以纵马疾驰的方式,于是愈发觉得新奇,视线不住地游移着,然后忽然停住。 斜前方,太子心无旁骛地目视着前路,能被她捕捉到的侧颜谨慎而专注。他策着马,警觉地躲避着林木的侵扰,时不时地出声提醒,仿佛生怕她有些许磕碰。 微微着的肩,明明清瘦,却无端让人想起冬里的青松,任凭风雪再大,也始终不会折屈服。 一瞬间,洛之蘅受到难以言喻的心安。 时间推移,周遭的植物愈发葱郁,太子终于勒紧缰绳,迫使着马匹停下来。 他转头,眉眼带着轻快的笑意:“如何,好不好玩儿?” 洛之蘅的心跳依然扑通扑通缓不下来,她点头,小声雀跃地“嗯”了声。 “今次是我带着你,待几后你学成,自己驱策,妙处远甚于今。” 明明是循循善的话,他却说得分外轻描淡写。 洛之蘅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笑什么?”太子瞥她一眼。 风清云淡花正好。置身于这样的环境中,所有的谨慎仿佛都成了可以抛却的枷锁。 洛之蘅心情轻快,清清嗓,带着些许揶揄道:“先前逛街市时,西市卖豆腐的娘子哄着自家小孩儿上学堂时,便是殿下这般语气。” 太子:“……” “胆子倒是不小。”太子边扶她下马小歇,边睨着她道,“连孤也敢打趣。” 他眼风轻飘飘的,不见分毫怒。 洛之蘅于是了无惧地弯了弯眼睛,谦虚道:“还要多谢殿下宽宏大量。” “你若是学骑术时偷懒,孤可不会宽宏大量。”太子提前警告。 “不会的。”洛之蘅莞尔保证,“殿下放心。” * 太子说着不会宽宏大量,实则是脾气顶好的老师。 教她时,讲解得面面俱到不说,见她几次三番学不到要领时,也没有出分毫不耐烦。反而颇有耐心地陪着她慢慢尝试摸索。 好在洛之蘅还算是较为聪慧的学生,多下来,学得有模有样。 南境王知道洛之蘅在跟着太子学骑术,已经是一旬后的事情了。 他因着太子的提醒,难得捡起了多年未碰的军务。再练的能工巧匠,久不动手,也难免生疏。等他理清了这些年来的军报,分出心神去照料他亲自给自家闺女寻来的小红马时,才从兵士口中得知此事。 震惊之下,翌和太子推演沙盘时,免不了多看他几眼。 太子起初并未放在心上,次数一多,终于似有所觉般转头,恰恰撞上南境王投过来的视线。 他一顿,问:“叔伯?” 南境王被逮个正着,掩饰似的咳嗽两声,“……你继续说。” 他言又止的神情明晃晃摆在脸上,怎么也忽视不了。 太子直起身,失笑道:“叔伯想问什么,直言便是。” 南境王的好奇在心里憋了一夜,本就不吐不快。见他如此说,当即顺水推舟地出声,试探道:“听说,这些时,蘅儿在跟着殿下学骑术?” “是有这回事。” 虽然已经心知肚明,可听到他亲口承认,南境王还是难掩惊讶。 他脸求教地问:“蘅儿多年不碰这些,殿下是如何说服她的?” “孤见她对这匹马有兴趣,问她想不想学骑术,她说想。”太子言简意赅地作结。 南境王有些难以置信,“这么简单?” “说服她学骑马,”太子斟酌着问,“很难吗?” “……”南境王的语气毫无波澜,“曾经我问过蘅儿不下十回,她都断然拒绝。” 太子:“……” 看着南境王神情郁郁,太子不期然想起了旬前的情景:不肯跟着南境王学骑马的洛之蘅,亲昵地抚摸红马,眼中盈着羡和期待,叫人如何也忽略不了。 太子沉默片刻,问:“阿蘅妹妹说,这匹红马,是叔伯亲自为她挑选的?” “可不是。”南境王点头,带着些许回忆道,“蘅儿幼年时子跳,总是着我教她习武骑马。大营里的马匹多是子烈,不好驾驭。我便为她挑了匹情温顺的小红马,好等她年岁再大一些的时候教她。可惜……” “可惜”什么,南境王没说。 但不外乎是洛之蘅后来没再碰过马匹的原因。 太子早将南境王的情摸了个八九不离十。他防备心弱,向来心直口快,从不遮掩。如今都将话说了出来,却依然能适时收声,说明这桩事不足为外人道。 太子虽心有好奇,却也识礼打住,没再试探。 * 从南境王的营帐出来,太子轻车路地走到马厩。 洛之蘅正和半雪拿着饲料喂马,不时笑着去摸凑在她脸颊侧亲昵的马,笑意盈盈,看起来很是乐在其中。 来南境这些时,太子几乎是和洛之蘅形影不离。 他见过她太多的神态,或笑或嗔,或紧张或淡然……可所有的神态,都框在名为“规矩”的囚笼里,一举一动皆是典范。 笑起来轻牵角,哪怕眼睛都弯起来,也只是稀松如常的情绪,美则美矣,却失了灵魂。 可如今她逗着马匹的笑,和重逢以来他见到的浅笑全然不同。是发自真心的、不加任何修饰的笑,隐隐有几分他记忆中的生动模样。 记忆中的女孩儿嬉笑怒骂张扬生动,活泼有趣。 来到南境以后,见到的洛之蘅全然没有了幼时的情。 先前他并未多想,只以为是她长大了,所以循着其他闺阁女儿的模样,刻意敛了情。 可方才南境王未吐的话中,分明是另有隐情。 那,隐情又是什么? 他打量的视线长久地落在洛之蘅身上。 她似有所觉地偏头,面上出转瞬即逝的茫然,继而弯着眼睛道:“阿兄。” 太子应了声,敛起思绪上前。 洛之蘅问:“今学什么?” “该学的都教给你了,今考试。”太子牵出两匹马,朝着洛之蘅道,“咱们常走的那条路,一炷香内跑完合格。” 说完,他象征地问:“有问题吗?” “没有。”洛之蘅斩钉截铁。 * 太子教得细致,洛之蘅学得认真,加上红马温顺,这些时下来,洛之蘅信心十足。这一场考验,正中她的下怀。 洛之蘅拽着缰绳,策马慢行到起点,面上隐隐出些许跃跃试。024lqt.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