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不经意间在空中相撞,她先一步低下头躲开,开门进去。 连招呼也忘记跟他打。 直到将门关上,秋眠背对着门靠着,才发觉自己此次见到周引弦的受跟从前不一样。 刚刚看见他的第一眼,她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上周六的晚上,他喝醉酒想起他的前女友,一直在她面前低喃。 今夜再相见,她想起那些画面,心里就有些闷闷的,第一反应竟是躲开他。 为什么呢? 秋眠不知道。 只知道,刚刚她的反应过于反常。 上周六挑的那对袖扣还放在茶几上,装在礼盒里,纸袋就那么一直放着,连地方也没挪过。 他半夜离开,她没找到机会送出去。 此时又看见那个白纸袋,秋眠犹豫了会儿,提起来去敲周引弦的门。 他开门很快,她刚敲完三下,那扇门就被从里面拉开,让她有些猝不及防,甚至连第一句话要说什么都还没想好。 “你——” 秋眠惊了下,大脑一片糟糟,胡理出个头绪:“你要出去吗?” 周引弦穿着黑冲锋衣,拉链拉到顶,一身运动休闲的打扮,瞧着的确像是要出门。 他垂眼看下来,冷酷的俊脸上带了一丝不甚明显的温和。 “出去运动。”他说,“有事吗?” “噢噢。”秋眠终于回过神,想起自己来找他的目的,把手里的纸袋往他跟前递了递,“这个给你,希望你会喜。” 周引弦微低着头瞧了眼那纸袋,视线落到她脸上,不知想起什么,又重新看回她递过来的那个白纸袋。 他记忆力一向很好,此刻当然觉得这纸袋眼,那天在四桥城遇见她,她就一直提着。 “谢谢。” 周引弦接过纸袋,秋眠催促他打开看:“你先打开看看喜不喜。” 在她的催促下,纸袋里装着的礼盒被拿出来打开,里面安静躺着一对绿宝石袖扣。 周引弦盯着那袖扣看,秋眠自顾自跟他解释起来:“你送我的表实在太贵重了,我不知道选什么回礼给你,希望这对袖扣你会喜。” “以及。”秋眠抬头看他,微微笑着,“虽然礼物有些迟了,仍祝你2023年快乐。” 楼道里的灯光不算很明亮,周引弦就这么盯着那袖扣看着,像在品鉴奇珍异宝。 他也没敢仔细去算,距离上一次秋眠送他礼物,过去了多久。 恍然间竟觉得。 好像是上一世的事情了。 “谢谢。”周引弦合上礼盒盖子,抬眼看她,克制着内心的汹涌,让自己看上去没什么异常,“一起去夜跑么?” 这问题又突然又傻。 哪有人上一秒刚接受了人家女孩子送的礼物,下一秒就邀请人家去夜跑的。 秋眠也听得愣了一下。 而后,也不知是哪脑神经短了路,她鬼使神差地点点头:“好啊。” 话说出口才想后悔,可又太没礼貌,也有点太丢脸。 秋眠硬着头皮继续下去:“我换下衣服和鞋子。” “我等你。” - 附近一公里就是一处公共的天足球场,这时间算不上晚,秋眠跟在周引弦身后从小区一直跑过去还不到九点。 可能是因为天冷,偌大的足球场空没有一个人,只剩下零星的几盏路灯还亮着光。 秋眠跟在周引弦身后绕着足球场跑了几圈,实在体力不支,撤了下来。 周围是逐渐往上的阶梯看台,她往上爬到顶坐着,一边吹风一边看着周引弦在下面的橡胶跑道上一圈圈地跑。 整个足球场是地陷式,路灯在橡胶跑道边缘间隔错落地亮着昏黄的光。 他好像不会觉到累,冬夜寒风中那道黑的身影一圈又一圈仿佛永远不会停。 秋眠因跑步带来的呼急促心跳加速经过休息已经逐渐平缓,额头上冒出来的细汗也已经被风吹干。 她觉自己已经坐了好久,而周引弦仍旧在下面不知疲倦地跑着。 看上去本不像是出来运动,而像是在下面发着什么。 秋眠蓦地想起刚刚回家时在门口撞见的那位老人,以及他们之间的对话。 她猜想,他的困扰和烦闷,应该是那位老人带来的。 可一直这么跑下去也不行。 秋眠起身,双手放在嘴边当喇叭,冲着下面的橡胶跑道大声喊:“周老师!” 朦胧的夜里,好像看见他抬头朝自己的方向抬头看了过来,脚步却依旧没停。 “上来休息啊!”秋眠继续大声喊,怕他看不清,还跳起来冲他挥了挥手,“来我这儿!” 周引弦奔跑的速度终于渐渐慢下来,而后由跑变成走。 走完剩下的半圈,他踏着茫茫夜朝看台上走了过来。 秋眠从运动外套的口袋里掏出纸巾,未等周引弦走近,手已经伸了出去。 可看台上并没有路灯,顶端尤其昏暗,如此夜茫茫,叫人不能完全看清。 周引弦一步步朝她靠近,至她跟前,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她伸出去递纸巾的那只手。 秋眠一愣,手指一松,纸巾飞落。 下一秒,觉到他握着自己手的那只手忽地用力,将她从座位上拉了起来。 重心变化,差点跌进他怀里。 勉强站稳,却跟他近在咫尺地立着,仿佛一动就要贴上。 秋眠呼都变缓,手还被周引弦握着,脑子有些发懵。 能觉到他刚运动完的身体还散发着热气,贴着她的那只手掌心温暖,甚至有些发烫。 他长得如此高大,站在她面前,完全遮挡住她的视线,她只能看见他修长的脖颈和清晰利落的下颌线。 天昏暗,离得这么近视野也并不开阔,所以听觉和嗅觉变得格外灵。 秋眠闻到他身上好闻的淡淡柑橘香,运动过后似乎变得更明显,一层一层地进她鼻间。 她听到他比平时稍快的呼声,勾着她早已缓下来的平稳呼不知不觉间了频率。 秋眠有些手足无措的慌,借着夜苍茫大着胆子抬头看:“周老师……” 为什么,要抓她手呢? 却在她叫过他之后,他松开了她的手。 “起不来吗,要叫我拉你。” “……?” 秋眠稍稍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 原来他是误会了自己伸出去那只手的意思—— 她是给他递纸,而他却误以为自己叫他拉她起来。 “不是不是。”秋眠重新掏了张纸递过去,“我是要给你纸擦汗,你误会了。” 周引弦神自如地接过纸:“谢谢。” 秋眠弯把掉在地上的那张纸捡起来放进外套口袋里,冲他笑笑:“不用客气,你快坐着休息会儿吧。” 周引弦转身在她旁边坐下,拿着她给的纸擦了擦汗,将用过的纸揣进了冲锋衣外套的口袋里。 秋眠早知道他出身不凡,肯定十足富贵极有教养,只是没想到他连擦汗的动作也都能透出矜贵的气质,令人觉得赏心悦目。 俩人安静地坐了会儿,并无好月可看。 今夜是下弦月,此刻天上并无月亮,要等下半夜才能见到。 秋眠其实很好奇周引弦跟那位老人之间的事,可她并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去打探他的隐私,因此只是默默陪他坐着。 俩人之间没人先开口说一句话,安静得仿佛能听见耳旁穿过的风声。 良久。 周引弦起身朝她伸手:“走吧,回家。” 秋眠看着他伸到自己跟前的手,犹豫着还是搭了上去:“谢谢。” 她当然完全可以自己站起来,可也许是周引弦良好的教养使得他本能地做出了这样绅士的举动,所以她也就没多说什么废话。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周引弦竟拉着她的手一直没松开,头也没回地朝出口那边走。 看台的排与排之间间隔狭窄,并不能允许两个人并排通过,秋眠落在他身后,抬头只能看见他拔宽阔的背影。 说来也奇怪。 她并没有第一时间提醒他,任由他牵着自己走了好长好安静的一段夜路。 直至走到出口,那里亮着一盏路灯,橘黄的光散开,照得暗夜里的一切都无处遁形。 秋眠正想提醒周引弦,他却抢先松开了她的手,略带歉意地开口:“抱歉,忘记了。” 覆在手心的温暖骤然消失,像有什么她并不清楚的东西也忽然从心里离开,秋眠恍然了一瞬,收回手揣进外套口袋里。 “没事,我也忘记了。” 像是某种不用约定的默契,彼此心照不宣,对这件事绝口不再提,仿佛它确实只是一个俩人都忘记的意外。 -024lQt.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