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忠于女皇本是一件无意义的事情,愚人众的执行官们与其说是效忠女皇,不妨说——只是暂时和女皇同行呢。 每个执行官心中都有自己的小九九,只有她好像什么都没有似的。 多托雷想。 他一方面觉得闻音不至于真的这般愚蠢,一方面又觉得,以对方总是热血上头做一些无厘头好事的格,当真这么愚蠢也是正常。 “想要扳倒阿什加不难,但是,一个我显然不够,我还需要更多的助手——庸庸碌碌的那种大可不必。” “我需要‘我’——更多的我。”多托雷眼尾含笑,像是算准了闻音一定会拒绝。 不成想闻音却只是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不过片刻,闻音勾起嘴角,只是在多托雷眼里怎么看都带着三分讽刺。 “复制品果然是复制品,比不过原来的那个——” “被我杀死在稻的那个,能够全凭自己的本事制造出你,至于你,想要再复制一个自己就好像难如登天——这或许就是本体和赝品之间最大的差别吧?” 闻音冷眼看着。 如自己所料,多托雷并不会因为简单两句话就失去理智。 但也显然,他觉得有些愤怒了。 对方浅蓝的发尾间有些许元素力在盘旋,那是对方怒气充盈有些无法控制的表现。 多托雷瞧不起世界上的大多数人,甚至也瞧不起某些魔神,格也相当冷静,很难被常人语言所打动。 如果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会令他觉到不虞,大概是实验被打断,再就是被认为不如别人。 尤其是不如另一个“自己”。 ——真是可笑。 闻音站起身,冲着还想说些什么的多托雷比了一个“停”的手势,语气随意道:“阿什加的事情我自然有办法解决,就不必动用你这步暗棋了。” 她右手轻抬,往外一比,表示要送客了。 多托雷怒极反笑,脸上的沉稳几乎都要不住,变成一片刻薄的冷厉来。 “很好,很好,非常好——” “你会得偿所愿的——” “当然。”闻音从容道,截断了多托雷嘴里的后半句话。 她面冷淡,眼底却自有一番成算,显然并不差多托雷这点帮助。 多托雷意识到这一点,只觉得怒火更胜,极致傲慢的自我令他难以忍受对方的轻视。 如果不是仅剩的理智拉扯,愚人众的两位执行官或许就会在须弥大打出手,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内战,然后女皇渗透须弥的计划就彻底泡汤。 索,多托雷忍住了,他最后深深地看了闻音一眼,转身离开。 * 近些时里,须弥城的风向可不一般。 “听说了么,大慈树王她——” “我不相信,怎么可能!大慈树王会永远守护我们,守护须弥的,怎么可能离开,这是哪里传来的假消息?!” “可这是教令院里人人都在谈的话题,不可能有假——而且新的神明已经诞生了——” “不——不!在等到大贤者连同其他贤者们的正式公告之前,我一个字都不信!等等,你刚刚说,新的神明?” “对啊,数之前,大慈树王刚刚逝去的一瞬间,新的神明于荒原上诞生,据说,在神明的力量作用下,荒原瞬间变成沃土,还长出一大片茂盛的雨林,就是我们前些天去过的那一片森林,你忘记啦,那里之前连草都长不出来,我们还慨过来着。” “我记得。那——可那已经是神迹了,难道须弥城会拥有两位神明?不,我还是不相信大慈树王已经不在了,那怎么可能呢……大慈树王,没有大慈树王就没有今天的雨林,更没有今天的须弥,比起大慈树王离开了我们,我更相信这一切都是我的幻觉,是幻觉——”被告知消息的那人眼神离,似乎都有点晕乎乎的了,但仍然喃喃着说不信。 怎么可能相信呢,大慈树王怎么可能离开? “倒也不必这么难受,我听说啊,新诞生的神明,就是大慈树王的转世呢!” “能让荒漠形成雨林,那是大慈树王的本事;在大慈树王逝去后立刻诞生,不也说明有问题?神明的力量那么强大,能够转生也是正常,不然可没法解释这么多巧合啊——” “嘶,对了,我听说,教令院对这位新神的态度,可不太好……是不是真的啊?” “我看啊,以大贤者为首的某些学者,可早就不把大慈树王放在眼里了,这么看也不是不可能——” “怎么,他们还想取代神明不成?也不看看自己哪里有那样的资格!” “这么对待神明,太过分了……” 市井间,经常能看到人们三五成群地小声议论。 大声一些是不敢的,因为怕三十人团的护卫听到——那样有可能会被抓走。不过,即便是这样,消息还是飞快地在整座须弥城间传开,甚至咖啡馆的热门话题也大多围绕着大慈树王、教令院和新任小草神展开。 在须弥,哪里还有消息比大慈树王的离去更令人们震惊呢?就连虚空终端——这一十分便民的发明所引起的水花也不过微末罢了。 须弥城的街头巷尾,每天都能听到关于这些话题的讨论——在任何一个转角边,任何一家店铺旁。 即便是四处旅行的空和戴因斯雷布,也对这些事有所耳闻。 “所以说,我们没办法见到大慈树王了。”空皱起眉,总是温和的神也难得有些沉郁,“新生的神明,想必并没有能力帮助我们。” 对于他们而言,事情似乎已经陷入了僵局。 戴因斯雷布沉思片刻。 “倒也不是全然地没有办法,还有最后一个备选方案。” “兰那罗。传说中生活在雨林中,会帮助过往行人的小灵,曾经是大慈树王的眷属。它们就像我们曾经遇见过的其他神明眷属一样,拥有神奇的力量。” “如果能得到他们的帮助,事情会有转机。” 作为曾经坎瑞亚的“末光之剑”,戴因斯雷布对于提瓦特的了解还是要比空多很多的。 他的话,也为两人的旅途带来了另一个方向。 但是,两人都心有焦急,难得顾不上其他,也就没有发现,他们身后不远处的树梢上,一道身影慢慢掩去身形。 标准的制式黑袍,配上面具掩住面容,袖口处一闪而过祭刀的银光——正是一个愚人众债务处理人。 ——他们的谈话,被其他人听见了。 另一边,智慧中。 “关于新任神明的消息究竟是谁出去的?三十人团的嘴巴就那么不牢靠吗?!” 大贤者——也是素论派贤者愤怒地摔了一叠文件。 他面前站着的大多数都是素论派的学者,也是他的“心腹”。 而在这其中,多托雷的身影赫然在列,而且站位相当靠前。 这时候,眼见大贤者暴怒,其他学者互相对视几眼,都不敢出声。 只有多托雷伸手抚平了袖口处的褶皱,仿佛不经意般说道:“倒也未必是教令院的人,大贤者可别忘记,须弥城外还有人虎视眈眈,想要入主智慧,将教令院全都纳于掌下呢。” 大贤者并不是蠢人,被暴怒冲昏头的劲儿下去,他很快地冷静下来,想要捋清这一切。 沉了几分钟之后,他再度抬头。 环视眼前大多数写了战战兢兢和惶惑慌张的脸,大贤者只觉得脑袋又大起来,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走,只留下包括多托雷在内的不几个人。 让学者来管理须弥果真是一件错事——大贤者愤愤想道。 大慈树王做下如此决定的时候,难道就没想过,好多学者的脑子都是木的,除了学术什么都没有,更管理不好须弥吗?! 再度狠狠叹了几口气,大贤者端起桌面的咖啡,喝了一大口。 像是觉得今天的咖啡格外好喝,他又喝了好几口,有些颓靡的神也重新振奋起来。 ——自从言传遍须弥城之后,大贤者已经好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此刻眼底更是一片青黑。 对于他这种将名声看得很重要的老古板,被民众质疑、甚至于辱骂,和要了他的命没什么两样。 一边的多托雷见状,眼角轻轻一弯。 笑意转瞬即逝,谁都没有注意到。 “刚刚卡菲尔说的话,我觉得很有道理——神明身边那个‘代行者’显然不怀好意,甚至控制神明,不让草神大人与教令院亲近,长此以往只会让神明和我们分心。在回草神之前,我们要想办法把她解决掉——你们有没有什么办法?” 大贤者仔细想了想,觉得这次言在须弥兴起,确实是闻音的嫌疑更大——除了她没人有必要这样做。 大贤者受不了舆论的力,已经在思考要回小草神的事情了——仪式不仅要办,而且还要大办——前提是除掉闻音,让小草神完全被他们掌控。 有可靠消息说,小草神如今事事仰仗那个代行者,如果除掉了代行者,小草神岂不只能事事仰仗大贤者? 必须得除掉她,而且动作要快,还不能让任何人查出异常,不然又是一场可怕的舆论风波。 大贤者想想这段时间面对的那些异样的眼神,只觉得从头顶一直到脚底板都不痛快。 ——那个代行者,也太可恶了很。 他目光转向几个学者,眼神里尚没有掩去一抹冷光。 能被大贤者留下的几个学者,显然就有几分本事了。 此刻他们眼珠一转,真还提出了几个方案,只不过一一被大贤者否决。 所谓的刺杀或者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同样用舆论反攻都是下下之乘。前者失手的可能太大,后者都是别人玩剩下的把戏,大贤者还不屑于用。 最终,大贤者再一次把视线投向多托雷。 他有预,卡菲尔不会让自己失望——这个年轻人自从出现在教令院之后,带给他的都是惊喜。 果然,卡菲尔沉几秒,微笑道:“贤者大人,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丛林里生活着的一种生物——兰那罗?” * “大人,事情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了。” 闻音轻轻颔首,表示知悉。 愚人众债务处理人悄无声息地退出去了。 闻音将目光放到眼前的长桌上,眼前摆着一堆来自债务处理人的密信。 里面有贤者们的动向,最近须弥民众的口风,以及发生在咖啡馆和餐厅里的每一场有用的谈话。 危机无处不在,机遇也是如此,需得剥丝茧,将每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把握在手里。 即便贤者们因为近来民众们的议论有松口的趋势,闻音也不会掉以轻心——越接近胜利的时刻,就隐藏着越多的危险。024LqT.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