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再醒来,想必是须弥遇见了不小的麻烦。”大慈树王笑意温柔,到没有为这样的消息惊慌。 闻音沉默了一瞬,才道:“麻烦差不多解决了,眼下仅剩的麻烦,大概是应在我身上。”她说这话的时候,神却并不慌张害怕,甚至带了一份说不清的漠然。 就好像这事情与她无关,仿佛她的情已经被遗留在梦境之外,被侵入的无留陀噬干净了。 无留陀远不止侵蚀生命而已。 时间长了,它会将梦境、神甚至于人类的意识都一同没。 大慈树王略带惊讶地看了闻音一眼,神中难得出几分不稳重来。 “就我的知,天理并未降临——对你而言,如何还能有麻烦?” “无留陀。”闻音回道。 大慈树王原本带着几分轻松的神骤然一紧。 不过片刻,她眼中的犹豫之淡去,说道:“关于深渊和第二执政之间的关系,我一度有过一个猜测,可以同你分说。” “当年第二执政和第一执政的那一战,我怀疑,深渊的力量也曾介入其中。” 葬火之战,月亮挡在太前,霸占了太,并在提瓦特投下了自己的影子,于是神座颠倒,天空岛易主。 倘若深渊的力量当真介入这一场战争—— 它是站在了太一边,亦或是月亮一边,还是隐藏在那巨大的影子里,贪婪地俯视着提瓦特的一切呢? 真可笑啊。 神座高悬于天空岛上,掌管着提瓦特的一切,却又眼看凡尘皆苦,甚至亲自降下神罚和灾厄湮灭人类的智慧,赐予凡民以苦难和离。 但即便是神明之间的战争,最终也只是将苦难降临于世间。 所谓的神座,却也不过如此。 闻音冷嗤一声,尾音逸散在空气里,听不清了。 只有拥有无穷无尽的力量,才能推动停滞的命运。 她的眼瞳深处,像是突然点燃了一场大火,深深浅浅的红映现出来,顷刻间将那原本深黑的眼瞳映成无边的血。 与那热烈的火焰相对的,是她脸上冷到极致的暗。 闻音不会将希望放到别人身上,从来到提瓦特的第一天开始,她就已经知道了—— 所有事情都要靠自己,只能靠自己。 除了自己,她一无所有。 她敞开双臂,像是在拥抱身体里强劲却不请自来的力量,拥抱一切辉煌和腐朽,熹微和晨光。 远处碍于大慈树王的力量略有退缩的深渊力量像是受到了召唤一般,如大片浓云般覆盖而来,顷刻间没了闻音单薄的身影。 无边的力量,腾然迸发出来。 没办法战胜它,就只能和它并存,甚至借用它的力量—— 黑的无留陀融进了孱弱的人类躯体中,像是攀升的黑藤蔓,迅速爬上了纤细而洁白的脊背,留下无数诡异的暗纹,像是来自古老过度的图腾。 皮、筋骨,都在这巨大的力量冲击下迅速崩裂,顷刻间便浮现出无数染血的伤口,但更多更强劲的力量,也随之水般涌来,迅速地改造这具原本属于人类的身体。 闻音眉间似有痛。 但不断获得的力量,迅速将这极致剧烈的痛苦下。 和获得力量相比,堪称浅薄的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毕竟,这世界上已经有太多人,任凭如何挣扎,也获得不了分毫力量了。 而在梦境之外—— “那菈法留纳还记得大梦的曲调吧?对着兰拉吉和觉王树,唱这个歌就可以了。” “然后,会长出惟耶之实。惟耶之实,能唤醒那菈笨笨。” “兰拉吉不怕失去记忆。那菈笨笨远比记忆要珍贵的多,哪怕失去再多记忆都不怕——但失去了那菈笨笨,就永远失去,再也回不来了。兰拉吉不想要离别。” “那菈法留纳,请你一定要唤醒那菈笨笨,这是兰拉吉最后的请求,希望那菈朋友帮忙。” “尽管夜晚黑暗,也总有星星闪耀;太也一定会升起。就算死亡渴求主宰一切,生命也不会消失。” “过了很多个月亮之后,我们还能在梦境中再会,那时候那菈法留纳和那菈笨笨把我抱在怀里。我们约定好。” 悠扬的琴声响起,纯白的梦境和记忆化成丰的果实,那记忆里到处都是甜香,于是连记忆结出的果实也是梦幻般的浅绿。 而空身边,刚刚还仰头笑着看向他的浅蓝兰那罗,像是刚刚从一场大梦中醒来一样,了眼睛。 兰拉吉哒哒哒地挪动步伐,疑惑的视线从空转到闻音身上。 “请问,你是谁?那边躺着的可那菈,她又是谁?” “兰拉吉有点难过,闷闷的,像不过气。” 空沉默良久,终究没有收回手中的惟耶之实。 他眼睛里像是带了一丝怅然,又像是一点温柔的带着安的浅笑。 “那是那菈……那菈笨笨,兰拉吉的好朋友,最好的朋友。” “她现在情况不大好,但是兰拉吉不用怕——我们能救回她。” * 今天的须弥城,好一番动。 先是花车巡游的时候,小草神和教令院的贤者们都不见踪影,民众们在街道上苦等数小时,先前的筹备都打了水漂。 再到数个小时之后,教令院突然公布大贤者因为过度劳累逝世的消息,由新的素论派著名学者卡菲尔接替贤者之位,并暂时接任大贤者一职。 教令院在须弥的地位极高,教令院的大贤者换人,对于大多数民众们而言,重要程度和神明从大慈树王换成小草神差不多。 毕竟,对于普通民众而言,神明的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 人们议论纷纷,想必是这位新上任的大贤者临危受命,一时安排不开,所以不得不推迟小草神回须弥一事。 没人知道,净善中,神明已经被新任“大贤者”囚,限制了出入的自由。 “那——便只能请小草神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了。”多托雷双手抱肩,含笑说道。 人偶站在他的身边,面无表情。 “博士,你会为你的傲慢付出代价的。”纳西妲直视着多托雷的眼睛道。 “哦?那我就等着这一天。”多托雷嗤笑一声,显然没把纳西妲的话放在眼里。 也是,眼下他正是志得意的时候。 须弥尽在掌握,本体也已经清除,使得多托雷摆了“复制品”的名头,心腹大患闻音也已经除掉,甚至附赠了一个人偶落进他手里,成为新的上好的实验材料。 “多托雷”作为一个失败的复制品,本来同本体的格也不大相同,相比之下更为狂妄和自傲。 博士也因为这个理由,讽刺过他许多次。 结果,标榜自己稳重的反而成为了闻音的刀下亡魂,被批评疯狂不理智的反而反杀闻音——多托雷怎么能不为此得意呢。 本体没做到的事情,他做到了,难道不值得一场盛大的庆吗? “好了,闲话少叙,如今我作为代理大贤者,可没有太多时间跟神明叙话了。”多托雷轻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人偶也抬腿跟在他身边。 只是,转身的瞬间,人偶抬起头,飞快地看了被囚的智慧之神一眼。 那一瞬间,两人目光相对。 纳西妲从人偶的眼睛里,只能看到一片纯粹的皎然。 就像是曾经闻音同她说过的那样,人偶清澈的眼睛里,像是藏了一弯月亮,不染片尘。 纳西妲的心飞快地一跳,她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 却见人偶轻快地摇了摇头,指尖一顿指向自己,轻轻说了一句话。 他没出声,但纳西妲很轻易地分辨出来,对方在说什么。 他说—— 不要怕。 我去救她。 * 深渊的力量在身体里游走,连呼时都好像带着难以忍受的疼痛。 在外的肌肤也慢慢爬上浓稠的黑,像是纯白的画作上被人泼了浓墨,刺眼得很。 不过,这些都算不得重要。 闻音静默地抬手,看向手腕上慢慢攀爬而上蔓延到手背的漆黑纹路,眉一沉。 那黑的纹路像是觉到闻音的不耐一般,轻微地一顿,慢慢回缩回去了。 闻音站起身,挥手凝结一块冰镜,镜面中的自己看上去同之前没什么区别——除了眼瞳深处像是带了一点不明显的红,皮肤也比平更苍白些,像是失血过多一般。 她再一敲镜子,那冰面便倏然破碎了,消失在空气里。 “——那菈笨笨?”一个低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是兰帝裟。 它看着闻音,小脸上漾起些快乐来,没犹豫地就扑进了闻音怀里,尽管后者身上还带着一股残存的无留陀的可怕气息。 无留陀,很可怕,但因为在那菈笨笨身上,所以不可怕。 反正,在兰帝裟的心里,那菈笨笨是不会伤害兰那罗的。 闻音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还带着点冷意,却慢慢伸出手,将兰那罗圈在怀里了。 “那菈法留纳喂你吃下了惟耶之实,然后走了,说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兰帝裟说。 闻音并不算震惊,闻言只是低低应了一声。 她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觉到惟耶之实残留的力量了,如果不是惟耶之实的作用,她纳深渊的力量也不会那么顺利。 只是——024lqT.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