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蒙手里正看着的那一张来自魈。 数前的望舒客栈上,天渐晚,繁星已然爬上天空,洒下朦胧的光影,少年仙人抱着肩膀眺望远方,听了她们的来意之后却只是长久的沉默。 许久之后,他才轻声说。 “我不记得她。但我总觉得自己在等一个人,等了很久很久……” 那双鎏金的明亮瞳孔难得黯淡,像是写着深深的茫然。 “我在等人……我为什么要等她?” 仙人陷入了深深的怅惘。 那时候荧已然去过飞云商会,从行秋手中拿到了关于他的老祖宗的心上人画像,那位心上人据说是五百年前的闻音,如今人们记忆中五百年前就战死在青墟浦的闻将军。 荧将那张画像递给魈看。 魈只是摇头,绯红的眼尾下垂。 “我的记忆里有那位闻将军。她不是她。” 还有在绫华的介绍下拜访社奉行。 神里家的家主边含笑,神端方,声音也温和可亲。 “抱歉,我并不认识什么愚人众的人,不过如果这位执行官当真像你描述的这般,和她成为朋友或许也是一件兴事。” “撞见她沐浴……邀请她深夜来神里屋敷拜访?托马还说过我总是把白的子脏?”神里绫人的声音中了些忍俊不的笑意,难得在这样的指控下还无丝毫怒气。 他低笑一声,斩钉截铁般笑言道:“不可能。” 转瞬他又温和道:“我倒确实同愚人众的散兵合作过,一同处理掉了制造眼的先知者,但那只是正经的谈判,并非源自一场香的偶遇。我会问问托马,看这传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最后,关于我和愚人众的联系,也请二位不要外传。毕竟,我们现在也算是同伴,不是吗?” 神里绫人轻轻眨了眨眼,像是要和他们一同保守一个小秘密,眼尾的弧度也透着十足的温柔。 “唉,你说托马不会被我们坑惨了吧?按理来说,这个世界的他应该也不记得那些事情……”派蒙将手中的纸片放回整理好的资料里,想起离开前神里绫人的表情,微微打了个冷战。 “总觉得神里家主最后的那个表情虽然温柔,但又好像不大对劲的样子。” 荧跟着想了想。 “应该不会……?毕竟,托马可是神里家的家政官,是绫华的得力下属呢。” “那就好!不过,刚刚我整理了一下这些天我们查到的信息,确实有很多前后矛盾对不上的地方,虽然说大家的记忆记不清全部的事情也正常,但我总觉得处处透着诡异,像是被人动过手脚——哼哼,这人可真可恶!”派蒙义愤填膺道。 “还有还有,你看这个,半夜时候,我收到的万叶的来信!我还没有拆开,我们一起看看吧!” 两个小脑袋一起凑到信件前,嘀嘀咕咕地研究信件。 “所以说,万叶的家人没有出事,都还好端端的活着?只是家族被抄家了,一直没能联系上早年离家的万叶——这跟万叶的记忆完全不一样啊?” “虽然用‘万叶去原来的家没找到家人,所以以为他们出事了’为理由也能勉强说的通——什么嘛,这本说不通!”派蒙气咻咻地说。 “抹掉闻小音的这个人简直是大笨蛋!要是让派蒙来做肯定不会搞出这么多漏——不是,我是说,派蒙才不会做这样的事!”派蒙先是气愤,然后后知后觉地拍手,“不过也要谢这个不知名的家伙,没有她我们也不会找到这么多线索,嘿嘿。” 她挠了挠脑袋,问荧道:“我们还要回蒙德城看看嘛,觉现在证据已经收集的差不多了,不然我们直接去须弥?” 现在的证据,已经能充分证明这个世界出大问题了,虽然他们还没捋清万叶的家族到底和闻音有什么关系,但毫无疑问这些都是受她失踪的影响。 荧却摇了摇头,她还想去蒙德城再查探一下。 “好吧好吧,那派蒙作为提瓦特最优秀的向导,是一定会跟着你一起去的!” 而此时的须弥,艾尔海森看着一封没有写下收信人的信件皱眉。 看内容,似乎是自己想要同谁分享一下最新有关某种神秘力量的研究,似乎是想借此警告对方不要过多动用力量,但是信件的收件人那里却是一片空白。 而他翻了翻自己的记忆,竟然想不到任何一个可能的收件人。 这就很不寻常了。 艾尔海森对自己的记忆里一向自信,这种还算重要的信息,他不可能忘记。 当晚,他在咖啡馆偶遇此前一起做过研究的学长卡维,对方看到他就像是见到了亲人一样,神神秘秘地凑过来。 他不动声地跟对方拉开距离,回忆了一下两人之前有过的集。 也就是之前一起合作过项目的关系,兼之后来对方有一阵子项目出了问题,在自己家暂住了一段时间,但后来他找到了新的投资就搬出去了。 但看对方现在的态度,跟他很是亲近。 艾尔海森婉拒了对方递过来的新一杯咖啡,双手环,摆出一份不大亲近的态度,神颇有些冷淡。 但是卡维显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冷漠和戒备,相当自来地跟他分享自己最近遇到的怪事。 “前些子,蒸汽鸟报不是说至冬塌了吗,我就投递了一封简历到至冬,提出可以负责至冬的重建,今天收到了回信,诶,你猜怎么找——这封信上说很期待我的到来,但是最后居然没有落款!” “你能想象吗,这封信上连冰之女皇的印章都有,但是没有落款,本不知道是谁寄的——我拿着这封信去找我的经纪人,他说我一定是被人骗了,至于印章,大概也是高仿的。不得不说,仿的还真像,跟至冬公布的正式文件的印章都分毫不差。” “你说是谁这么无聊?恐怕我之前写给至冬的信也被这人拦了下来,我不明白,想负责至冬重建没什么问题吧,那可是神明居住的殿啊!能够参与到那样的项目中去,可是每一个妙论派学者的毕生梦想,不知道净善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 卡维说着,忽地察觉到艾尔海森的表情有些异样。 他停了话头,试探地看过去。 对方神慎重,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很严肃的事情。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看一下那封没有落款的回信。” * 时间似乎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被困在自己的身体里,放眼望去都是意识中无边的黑暗,想要换种口味,也是将灵视投向自己的身体内部,看看那些经沧桑但正在缓缓愈合的身体组织——这种滋味实在是算不得好。 但是闻音很快习惯了这种生活。 她分辨不出时间的逝,也不浪费时间在计时上,偶尔在心中回忆一下月前事的内容,模模糊糊地推理一番,再偶尔回想一下自己还是普通人类时的人生,虽然那些记忆相比于漫长的五百年而言早已经不甚清晰。 她都已经快要忘记自己曾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在和平的年代享受平凡的生活,似乎都已经成为了一个不可能再触碰到的美好幻影。 当然,这样的事情并不值得唉声叹气。在提瓦特的这段旅行,虽然写了苦难和煎熬,但也是一段不失为美妙的旅行。 能切身体会到元素力的神奇和美妙,拥有坎坷却彩的人生,遇见曾经想遇到的人,大抵也是一件美妙的事情吧。 更多的时候,闻音还是会思考眼前的困境,顺便在自己来到提瓦特之后的记忆里翻找答案。 在这种能把常人疯的漫长黑暗中,她摒弃无用的哀叹和惋惜,平静得像是一座没有情的雕塑。 似乎很久以前也曾做过这样的事情。 第一次学会跟深渊并存时,好像就是这样,听着微不可闻的心跳声,等待着可能永远不会降临的天亮,那是身处黑暗者唯一的藉。 还会有天亮吗? 闻音不知道,正如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黑暗里待了多久,最开始意识苏醒时听到的声音再没有出现过,后来甚至都知不到卡帕奇莉的存在,她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失去生命,灵魂飘在没有风的烬寂海里。 再后来,她已经知不到体的存在,甚至没办法切换视角看到自己的身体内部,睁眼闭眼都是黑暗,好像宇宙中只有她自己。 没有声音,没有光亮。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是虚无的,连她自己也是。 闻音睁开眼。 其实这个动作没有什么必要,灵魂体是不需要睁眼闭眼的,而且这样的环境中,到处都是漆黑的墨,睁不睁眼都没有妨碍。 但是她就是睁开了眼睛,就是仰着头,看着好像永远不会再变化的世界。 长久处于黑暗中,知会慢慢变得迟钝,连思绪都仿佛变得迟缓起来。 她应该要开始渐渐遗忘了,关于她是谁,关于她为何会在这样的地方,关于她将要做什么。 于是世界慢慢陷入沉寂。 怎么又是悉的套路?闻音慢地想道。 过于迟缓的思维,让她思考问题时发问自己的语气都是轻忽的,仿佛像是一捧轻飘飘的云彩。 闻音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有点悉……有点像是之前被深渊力量侵蚀的时候。 ——深渊这么顽固的吗?都已经被拔除了还能自己再找回来的? 闻音冷笑。这深渊力量不会真的觉得她是软柿子,就看上她了是吧? 可能是一时间怒火太盛,闻音顾不得自己现在控制不了身体,下意识想要拔刀。 再分一段灵魂做切片,顺手把这团深渊分出去——看她这次会不会又把深渊撕成碎片。 只是,这一次,一直存在的滞涩不见了。 闻音觉自己很自然地伸出手,从容地放在了间,只是扑了个空。 在自己的间,没有悬着半点像是刀的东西。 她微微沉默了一下,转而想去摸大概率被收进袋子里的长镰——诶,我镰刀呢,也没了?不对,袋子也没了? 她的能储存万物的小口袋,摩拉支票武器各美食药材……全都不见了? 闻音的指尖稍微一顿,有点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干什么,转瞬一点茸茸的触闯进了指,她下意识将那东西笼在手里。 很松软的羽触,蓬蓬的,软软的,又似乎是温热的,亲近的,只是有些酥麻,引得指尖有瞬间的痉挛。 像是一个开关。 她先是可以纵自己的身体,然后察觉到触,然后听觉也慢慢恢复。 她开始听到鸟鸣声,壁炉间炉火跳动的声音,还有不远处有人低声音谈……再然后是嗅觉,她知到一种暖烘烘的,像是被炉火烤的金黄的薄饼香气,不知名的馅料中带着油汪汪的香,又夹杂着某种奇异的清的草木香,一股劲儿地钻进知中。 闻音觉得身体里的某个器官传来渴望的念头。 可能是昏睡的太久,营养供应不足了。灵魂体闻音面无表情地想。 她慢慢了口气,将手半挡在眼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光线入太久未曾张开的眼瞳,带来生生的刺痛,即便是微弱的光线,也引起某种强烈的反应。 手上有伤,还没完全愈合,扭曲的,红的,数条有些丑陋的疤痕,看起来像是被锋锐的利器切割出来的伤口。 而一瞬间顺着手腕极快速地攀爬下去的,数道深黑的纹路,却是闻音异常悉且警惕的。 哈,居然真的是深渊的力量。024lQT.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