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宽谨见状惊道:“你疯了吗?我找你比剑,你为此事叨扰先生?” 作者有话说: 纪怀故的恩怨,差不多这次了结 第33章 剑出山河 (“我就喜替天行道。”) 倾风哪里管她, 抬手振臂便捶了下去,直敲了五六次才停。手中高抛起鼓槌,转了两圈重新握住, 转过身来看向赵宽谨,脸无害地笑道:“不止如此,往后你找我一次,我就来敲一次。” 周师叔一上来就听见这霸道发言,表情险些绷不住。 这登闻鼓往常一年也不见得响一次,倾风来了之后, 三天两头地过来敲一下。 别说是住在殿内的白泽,连他都不住这份罪。 赵宽谨提着剑往地上一杵,苍白面容上讽刺之意愈重,尖锐道:“先生为人族安危奔忙劳碌,心穷筹策,若非要事,刑妖司诸人不愿再耗其心力。你却屡因琐事前来扰。改你吃不好睡不好,是不是也来找先生?怎么不干脆让陈冀把它抱回家里去,他们师徒二人有事没事地敲着玩儿。” “你一出现, 我确实是吃不好睡不好,所以这不马上来找先生了吗?”倾风这人有勇且不知, 对方越是冠冕堂皇地斥责,她面上神情就越是平静, 还能扯出个笑来与人谈笑风生, “你也说了你是刑妖司的人, 我自然得去找先生。你若是真心担忧先生, 别来烦我不就成了吗?哪有你赵宽谨可以领兵威刑妖司, 我就只能任人宰割的道理?” 她甩着鼓槌往肩上一扛, 同是讥讽地道:“先生说得对,而今刑妖司是不正、源不清,这肆意妄为的风气便是从你赵氏开始。我今不过是大胆陈言,补阙拾遗,助先生拨反正。” 周师叔平是擅打圆场的,今站在她二人中间,被憋得才尽词穷,索不管了。 转头看见柳随月一脸乖巧老实地站在人群中,不由生出些许宽。那孩子话虽然多,但吵架远没有倾风利索,不至于噎得他闷气短,算是笨得贴心。 不等倾风二人舌战地再战一场,前方殿门从里推开。 这次出来的却不是白泽,而是季酌泉。 季酌泉站在石阶高处,朝下望了一圈,对着倾风道:“先生说,若是倾风敲的鼓,我来代传几句话。” 倾风举起手中的鼓槌,示意她讲。 季酌泉不急不缓地道:“先生说,小事自己解决。他近忙碌,无暇分心,也不想管你的琐事。” 赵宽谨心神大定,暗松口气,朝前走了一步。 倾风心生不痛快,当下准备也给别人找找不痛快,刚抬高手臂,蓄势待发,季酌泉一句话又阻了她:“先生说,你要是再敲一次鼓,他就罚你在这儿敲一天。” 倾风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赵宽谨轻嗤一声:“陈倾风,你想轻易借先生的威势,先生岂会纵容?” 季酌泉转向她,淡淡道:“先生还说,谁若是再倾风敲鼓,拉去鞭笞三十,杖责五十。” 赵宽谨表情一僵,尚来不及做出反应,倾风那边已经乐出声来:“敲一天鼓,换你半条命,值啊!” 莫说三十鞭加五十杖,就刑妖司那海碗大的子,一杖下去就能打得人皮开绽、血模糊。纵然赵宽谨是习武之人,熬过一次刑罚也得元气大伤。 季酌泉看着二人,等了片刻,问道:“还敲不敲?敲的话,我去找掌刑的师兄。” 赵宽谨似一棵枯朽的老木扎在原地,握着剑身的五指骨骼外突,干瘦嶙峋。即不出声,也不动作。 眼见倾风甩着手臂要敲,周师叔赶忙劝道:“算了吧,赵师姐。枯荣有数,劳生无常,何苦执?” 赵宽谨咽不下这份苦,凄怨控诉道:“先生不公平!” 季酌泉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旋即道:“赵师叔,先生说,您若有不,让我给您带一句话。今朝持剑大会,无论何人作拦,皆可杀之。不管倾风是否参会,皆是我门弟子。纪师弟之死,先生已作裁决,您若再为此事纠——” 季酌泉横举手中长剑,面无表情地吐出绝情一句:“我便斩你于阶下。” 赵宽谨再开口已是哽咽,喉咙似含着粝的沙尘,尽是从她心口扬出的死灰:“先生宁愿杀我,也要袒护她?” 说着竟是笑了出来,眼中泪水不可抑制地涌出,脚步虚浮地走了两步,身形晃颤,像是将从土里拔起,无处可依,只能随风雨飘摇。 “我又做错了什么?我生来就在刑妖司,劳苦一生也算尽心尽力,缘何要落得如此下场?” 周师叔斟酌着开口道:“赵师姐,不是先生要袒护谁,您又何尝不知对错?莫要困于心魔,自毁自误。” “你不必同我说这些道理,我明白先生是什么意思。先生既觉得陈倾风能成大事,我认。偏偏是她,算是我母子活该。”赵宽谨哭笑着松开手,任由配剑摔在地上,“我等着看他们陈氏,如何再改这天地格局。” 周师叔上前捡起她丢的剑,看着她言又止,最后只失望嗟叹。 季酌泉默了两息,等她哭声渐平,情绪稳定,才续道:“先生还请您帮忙带话给纪师叔:十六年,窥天罗盘,剑必出鞘,望他自重。” 不知赵宽谨有没有听见这句,她只管头也不回,失魂落魄地往山下走去。 倾风见对方萧索的身影彻底消散于青翠山之间,将鼓槌放回原位,称赞道:“先生果真料事如神。” 柳随月也收回视线,小声道:“先生不是料事如神,先生是只见你一面,就了解你素的作风。” 倾风将刚放下的鼓槌又举了起来。 柳随月连忙屈服道:“我闭嘴我闭嘴!我的意思是说先生定然知道不是你先挑的事!” 倾风听着周遭纷扰,无意多留,刚要离开,季酌泉再次将她叫住:“还有一句话。” 倾风奇怪道:“先生今怎么那么多话?” “不,这句不是先生让我带给你的,是别叙师兄让我带给你的。”季酌泉语速飞快道,“他说你今有血光之灾,出门当且小心。” 倾风想阻止已是来不及,听完后半句登时烦躁道:“他算我做什么?他算了又告诉我做什么?你让他往后不要总是给我算卦!我没兴趣!” 赵宽谨没叫倾风生出的怒火,林别叙不出场,一句话就给挑起来了。 倾风骂骂咧咧地走上山道,本想无视那人给的卦象,偏偏“血光之灾”四个字不停徘徊在她脑海之中,忍不住就往深处思考。 今唯一可能的血光大灾,大抵就是挨陈冀一顿好打。 虽说陈冀从未真下手揍过她,大半都是口头恐吓,但考虑到师父近心情不佳,每脸拉得跟后院那株老槐树的树皮似的,她再往上一浇油,指不定是会抄起家伙教训她。 倾风后知后觉地回头瞄了眼,决定趁着陈冀还没追来,先避避风头。拐进一旁隐秘的小道,偷偷摸摸地到了山门,再奔逃似地出了刑妖司。 她脚程快,独自去了上京,进城后就近找了家小摊,点了碗面。 吃到一半,正犹豫着今晚要不要回去,余光蓝衣袍一扬,方才还在她嘴里咒骂着的人就大喇喇在她身侧坐了下来。 这人真是魂不散。 倾风登时没了食,放下筷子敲了敲碗,语气不善地问道:“到底是什么血光之灾?” 林别叙不厚道地失笑出声,还笑了好一会儿才停,说:“我只是好奇,你既不贪生,又不畏死,那是否会介意一些小灾小难?” 倾风捧着手里的半碗面,直想扣到他脑袋上去。 她搅了搅面团,问:“你这般会算,算到我会杀纪怀故了吗?” “我此前又不曾见过你,哪有这样的本事?”林别叙从桌上取过一双筷子,朝着摊主指了指倾风,示意也给自己上一碗同样的面,“我只是算到他此行凶险万分,可一行人里唯他倒霉,着实想不通他会得罪哪般人物,所以过去看个热闹。” 倾风暗道这人的心果然是黑的,明知如此还放纵纪怀故南下,同时也有不解:“你既然想杀他,还需要这样大费周章?” “白泽不能杀他。陛下未死,天下亦未换主,杀皇亲有损国运,而国运,是白泽本。”林别叙说,“这是天道制约。” “天道?”倾风听到这二字笑了声,语气听着吊儿郎当,无甚所谓地道,“我就喜替天行道。” 摊主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快步过来,摆到林别叙面前,又扯下肩上的抹布为他多擦了两遍桌面。 娇气。 倾风都没这待遇。 “纪怀故真是好会投胎。”她慨着,又半信半疑,“赵宽谨真就这样算了?” “若你只是普通弟子,她定然找你报仇,但既然先生开口,即便独子惨死心有不甘,她也不会再动你。”林别叙偏过头看她,眼神在氤氲热气中变得缥缈,将他眼中的几分调侃之也掩蒙出一丝柔和,好像是在对很亲近的人说话,“甚至你若有难,赵氏还会救你。” 倾风也奇怪赵宽谨今为何忽然善罢甘休,对他此言却是不屑,低笑道:“无稽之谈。” 林别叙见她用手指擦嘴,顺势给她递了一块干净的白帕,也笑道:“你知道季师妹给她带的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第34章 剑出山河 (“是先生触动了山河剑的剑意。”) 倾风一听他提问, 便不觉脑袋发疼,嘲道:“不会这也要我求你吧?” 林别叙不见反省,反来说她:“倾风师妹, 你好记仇啊。” 这次倒是没卖关子,直接告诉了她。 “先生将窥天罗盘送给你,其实那个罗盘对先生而言,确实不算是个好东西。” 林别叙将筷子摆在碗沿,收拢下垂的长袖,铺在膝盖上, 摆出一副庄重的姿态,说起这桩往事。 “十六年前,先生有大劫将至,可是无论如何也卜算不出天机,更不知该如何化解。于是百多名修为深的方士,从天下四方汇聚而来,自愿协助先生,启用窥天罗盘。” “无人知道先生从窥天罗盘里看见了什么,反正那一次窥视天机, 先生险些亡道。耗损百多年修为,难以维持人形。百多名方士更是当场暴毙、无一幸存。” 倾风眼皮轻跳, 惊悸道:“这般惨烈?” “是。你不知道十六年前有多少天才。志士怀仁,群方咸遂, 说是人族最辉煌的时刻也不为过。当时所有人都以为, 若是能兵妖境、光复人族, 只等今朝了。” 林别叙眸光幽冷, 眼皮半阖, 声音在诉说中逐渐变得晦涩, 默然片刻后,才接着道:“结果先生险些陨落;妖王亲征界南、屠戮三城;龙脉戾气暴动,修士癫狂同族相残。简直同三百年前的那次灾劫如出一辙。人族莫说光复,可谓是一溃千里,倒退数十年。最后你师父退守界南,陈氏六万多族人尽数遇难,季师妹一族为封印龙脉也几是断绝。” 他问:“你猜是为什么。” 倾风趴在桌上,听得入神,回得也认真:“你猜我知不知道。” 她不学无术林别叙是第一天发现吗?她早早坦白告知了啊。 林别叙说:“我也不知道。” 倾风:“……” 他开了个玩笑,表情轻快一些:“自那之后,先生隐忍蛰伏。待陛下失踪,更是亲自出山坐镇刑妖司。可于先生而言,此番已是他最后一搏。若是今朝不出剑主,往后便再无白泽。而无白泽庇佑,协助人族牵引龙脉的妖力,人族也再不可能拔出社稷山河剑。” 倾风听得面凝重,思绪转了几圈,本是该酝酿出一腔忧国忧民的哀虑的,可想到白泽这样的上古瑞兽大费周章地布局,十五年博其命等一剑主出世,心头又是一阵说不出的飘飘然。 强忍着不要出太得意的笑容,指着自己道:“你的意思是,我?” 林别叙见她这风得意却只一半表情也觉得好笑,摇头说:“你现在,还不行。” $1!。”倾风不以为意,“反正先生告诉赵宽谨的意思就是,我,是剑主。哈哈!” 林别叙不与她争辩,这才开始吃自己那碗快凉了的面。 倾风又细想一通,察觉异常,屈指叩着桌面道:“可是不对啊,先生若是觉得我能成剑主,先前赵宽为过来杀我的时候,他为何一点表现都没有?是后来谁告诉他的?还是他这几天重新推卜,忽然发觉我这人实力不凡?竟是天命之人!”024lQT.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