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童:“……” 他脸几次变幻,角紧抿,似乎是彻底放弃了。在倾风以为他要哭鼻子的时候,小童又重振旗鼓,板一,竟反过来安林别叙,搭着他的肩老气横秋地道:“师父,没关系,虽然你哪哪儿都比不上别人,但是你的徒弟一定比别人的都强!往后我就是你的长处了!” 倾风忍俊不,差点笑倒在地上,指着他说:“要是放他跟狐狸在一块儿吹牛,他俩不定能侃到天荒地老。” 小童另辟蹊径,转道对着倾风说:“师娘,你跟我师父既然是这种关系——那你应该也能教我剑术,对吧?” 倾风瞟一眼林别叙,捏着小童的脸往边上一转,警告道:“别叫啊,我不打你就很好了。” 小童皮实,飞速跑到远处,蹦蹦跳跳地叫道:“师娘!师娘你教教我呗!师父师父!你快磨磨她!” 倾风朝林别叙洒了一把土,说:“你又笑什么?还不管管你的首徒!” 林别叙不以为意,欣道:“徒弟收得还算值。” 倾风给了他一脚。 仲夏长,天清气和。 就这么荒度了几。初晨,少年拎来一把刚削好的木剑,送给倾风,说:“你们可以走了。” 第191章 千峰似剑 (可乾坤万象,唯人族能抵天地至高!) 倾风见又是一把木剑, 心下百集。 什么法宝名器,皆是过眼云烟,她一个都留不长久, 唯有随处可见的木头,与她不离不弃。 果然她的大道是归于朴真。 伸手接过时慨叹了句:“也行吧。” 少年看出她心中所想,忿忿斥道:“什么叫‘也行吧’?听听是人话吗?我削了好几天才出来的木剑,可怜你两手空空才大发慈悲送给你的!你这姑娘好没良心啊!” 倾风任由他念叨,将木剑别到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点点头。 少年絮絮叨叨地骂了会儿, 突然话锋一转,说:“破去妖域出口的问心关,你可以取回一样东西。” 耳朵里的字过得太快,倾风一时听漏了,赶紧往回找补,问道:“什么东西?” 少年两手抱,斜睨着她冷笑一声,方正经说道:“一把剑。看你拿不拿得起来咯。” 倾风稍怔,右手按着剑柄, 问:“要是我取不回来呢?” “嗯……”少年长提一口气,耸耸肩膀, 无关痛地笑道,“那就没办法了呗。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还能一生气, 把河给干了?” 倾风静站着思忖, 没有说话。 “‘时来天地皆同力, 运去英雄不自由。’。”少年收回遥望的视线, 瞳孔中转着熠熠的光辉, 朝她竖起大拇指道,“我赌时运在你!” 他转向林别叙,笑说:“那两个孩子可就给你了。别的想来也不用我说。祝你二人此行顺利。” 倾风二人跟着他走向竹林,其余村民围成一圈,早早等着送行。 人群将两位小童推在前面,这二人都换上了一身新衣裳,身后背着个接近半个人的竹箱。 一个妇人揪着男孩儿的耳朵,耳提面命地叮嘱他要听话。小童吃痛垫着脚,不耐烦地连连应是。 女娃儿则还有点懵懂,手里捧着个果子啃得脸都是。边上两个青年手里捏着巾帕为她小心擦脸。 见倾风出现。妇人红着眼睛,对着小童的股踢了一脚,让他赶紧滚蛋。 小童过去牵了女娃儿,走到林别叙面前,懒懒叫道:“师父。” 转了个头,又谄媚地吼出一声:“师娘!” 倾风那没两寸高的耐心这几生生叫这个鬼灵的小娃儿给磨出茧来了,无暇与他计较,充耳不闻,只伸手想帮自己徒弟提着那个竹箱,被后者摇摇头拒绝。 最早将倾风捡回来的那个青年虚伪地抹着眼泪,娇柔做作地假哭道:“我们可都在这里等你们了啊。那么多条命都在你身上呢,切莫贪玩走丢了路。” 少年不知又从哪里折来一细长的竹竿,盘坐在他常待的树上,催促道:“不多送了啊。桃桃,给你师父带路。” 桃桃咬着吃了一半的果子,率先走进竹林。 凉风飞跃竹林的影子,掀起数人的衣角。高耸笔的长竹如同柄柄刀削的绿剑,剑林顷刻便将大大小小的身影没。 在四人出发的同时。两境各处,几支齐整的队伍,连成延绵的一线,在微微漾的中,朝着少元山浩浩地进发。 昌碣尚未稳定,前来守城的兵马照旧留了下来。谢引晖的木身靠近不了少元山,便由他坐镇边城。 貔貅乘着一辆二驾的马车,仅带走百来名护卫,同狐主和赵鹤眠的队伍一道,缓缓驶出城门。 几不曾下雨,纵然是头不算猛烈的早晨,暑气也早已从土地蒸腾而出,与头顶那轮火球,一同炙烤得人汗如雨。 貔貅摇着扇,妖力牵引着一股凉风萦绕在周身,半躺着假寐之际,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嘈杂的喊声,一把掀开马车的帘幕,朝后看去。见是一批背着行囊的商户,摆摆手,让护卫放行。 车马放缓速度,商户们快跑着赶上,挤在窗口,乐呵呵地与貔貅招呼道:“城主,您也要回映蔚啊?” 貔貅转过扇面,对着这群汗浃背的壮汉们轻轻一扇,笑说:“怎么回去了?” “昌碣城不好做生意了,百姓都窝在家里,几天了挣不到半个子儿,还不如回我们映蔚。等过几个月时局安定下来,再来探探路。”商户靠近过去,动着食指跟拇指,朝貔貅憨笑道,“城主,此番映蔚攻下昌碣,也算有大功劳吧?往后来这里行商做生意,有没有个方便?” 貔貅半边身子探出窗外,大笑着道:“自然是有的!等着吧,城主带着你们一道赚大钱!” 一群壮汉当即拍手叫好,对着他真情实意地吹捧起来。 貔貅很是受用,合上扇子,敲了两下车厢,笑说:“不过我与你们不同路。我不取道映蔚,此行直去少元山。你们可别跟错了。” 一群商户奇怪问:“去少元山做什么?那地方又没半个活人。听闻路上还有诸多吃人的煞气。” 貔貅用状似的玩笑语气说:“种地、引水、救世。那座山再没人去,就要生气将整座妖域都给踹翻了,你们信不信?” 这番肖似胡言语的鬼话,想是三岁小儿也不会当真,岂料为首商人拍着脯道:“信啊!城主何曾说过谎?我们做生意的,讲究就是一个诚字!您说了我们就信!” 貔貅先是笑,紧跟着又是挠不到处的强烈遗憾,恨不能隔空将陈倾风一掌逮过来,让她亲眼瞧瞧,什么叫他们映蔚的百姓多是骗子,大家伙儿分明是掏出心肺来做的良心生意。 外边的商户慷慨昂地举起手道:“那我们也去!” 貔貅回过神来,用扇子指点着几人,讶然道:“你们去做什么?没多少本事,上山可是要吃苦的。何况山上可没什么宝贝,这趟生意稳赔不赚!” 商户抹了把头顶的热汗,豪气干云地一挥手,说道:“这是什么话,城主不是说要去救世吗?我也觉得那座山门得很,市井早有传闻,说龙君是吊着口气没死,哪天真死了,妖境的百姓都得一块玩儿完!救命的买卖,怎么能算赔本?” “去就去了,反正活了五十余年,已经够本。天下山水都看过一遍,没什么稀奇,只缺个少元山,就叫我去登登看!” “你这老小子,好狂的口气啊!” “我这趟去了,百年之后,天下还能有人知我赵三的名号吗?” “哈哈哈!论爬山,你也爬得不够我快!” “好!”貔貅大笑,指着他们对不远处的狐主洋洋得意地道,“瞧见没有?这就是我映蔚的大好儿郎!” 活也潇洒,死也昂! 狐主骑在一头黑巨熊上,朝他这边看了一眼,笑着点头道:“善。” 随即一拂袖,在空中显出一道投影。 城墙之上,一披坚执锐的将士高举兵戈,刀刃上寒光如虹,青年气势雄浑地呐喊道:“可有义士,愿随我去救援少元山?” 底下一群看不清面庞的青壮抱拳高呼:“我等愿往——!” 只听那声音,是响彻寰宇,震山海。 再看那英姿,是气山河,波澜壮阔。 “难道我映蔚没有吗?你这老狐狸瞧不起我那富贵城?”貔貅大掌一拍,从马车中跳了出来,随手一攀,飞跃至车厢顶部,拿扇子挡住刺眼的烈,疏狂大笑道,“等我映蔚城里调集人手,可叫天下侠士都看看,我映蔚的百姓,才是世上最英勇的豪杰!往后别再拿‘骗子’、‘骗子’地挂在我们身上,江湖市井之人,从来‘义’字当头!” 赵鹤眠单手牵着缰绳,另一手拎着个酒壶,刚出城门不远,已仰头将一壶酒喝了个干净。脸上的伤口刚刚结痂,他醉意熏熏地打了个嗝,听他几句放纵狂言,跟着大笑起来。 貔貅看不过他这浪模样,嘲笑道:“你这酒鬼,可别刚出少元山,就把自己给喝死了!那真是浪费了白泽一番心意。你小子就算是把脑袋别带上,也得把带给勒紧咯,记得自己可值白泽的一枚妖丹啊!” 赵鹤眠双目清明,与边上几位人族修士一同扭头看向貔貅,长发萧萧中放旷一笑,执剑高指远处,说:“我人族等这变局之已有数百年了!不好意思,这朝云龙变幻的风头,还得是我们人族出了!” 中年修士滴酒未沾,整个人却软得左摇右摆,好似醉了一般:“万想不到有朝一,我等还能共行一道。快哉啊快哉!想瞧瞧人境的风光啊!三百年啦!” “不必打杀见血,论到徜徉山水,治世救困,你们妖族,可远不及我们人族。” “世上山脉,以少元山最为雄壮!可乾坤万象,唯人族能抵天地至高!” “放你娘的狗!”貔貅听不得他们的大话,嫌弃道,“去去去,一群酒鬼!” 想来是这段艰险的世途本就醉人。 艰苦、洒、畅怀、风,俱是融于水。行得越高、越远,那浓稠的情怀便被迢迢而来的风酿成了一杯酒。 生死便也不可怕了,大梦之中仅有壮怀的豪情,敢指天对,一争高低! 鹰隼冲天,穿入几朵寥落的云絮,天空澄清,一平如镜,飞鸟渐渐化为黑点远去。目尽处,忽而南风四起,低覆盖在山路上的密密芳草。 脚步所过之处,汗水淋漓。 眼见少元山近在咫尺,走在干涸的溪岸山岩边,张虚游中一股豪迈之气愈加跌宕,热血奔冲至大脑时,潇洒出长剑,想往对面的石头上记两句有之言。 否泰山上的试剑石刻不了字,路边的白石还能不行吗? 剑尖刚起,那股英雄气概还未得到纾解,便被身后的柳随月一子给打碎了。 柳随月握紧拳头,在他面前晃了晃,怒骂道:“张虚游,你来少元山是做什么的?怎么能随意动刀动剑呢?往手欠就罢了,来了少元山还敢杀生,我叫我师父揍你!” 张虚游一步跳开,荒谬叫道:“什么杀生?这只是一块石头,你见过石头成的吗?” 柳随月用力跺了跺脚,更大声地嚷道:“那么大一座山就在你跟前摆着呢,你怎么知道不可能?!” 张虚游回头看了眼,登时语。失意怅然地支吾两声,老实将剑收了回去。 走在前面的柳望松长袖盈风,信手一甩,从宽袖下扔出块手掌大小的石头,抛了个弧线,定定落在路边的一块白石顶上。 张虚游指着他正要告状,柳望松先行道:“看什么?这是我从否泰山上刻好带来的。” 张虚游:“……” 柳随月在二人之间转了转,蹙着眉道:“你们这帮男人真是莫名其妙。我三岁就不玩你们这种把戏了。” 她叹息道:“可惜了酌泉师姐不能来。” 前方是陈冀新招纳来的兵将,队伍肃整,闻言回头一看,无声浅笑。 谢绝尘因琐事落在最后,骑着辆牛车缓缓赶至。车上摆着数个箱子,将车轮得深深陷入泥地,留下两道清晰的辙印。 板车行到柳随月身侧,后者实在忍不住靠近过去,与谢绝尘对视一眼后,用手指轻轻将箱子顶开一条隙。024LQt.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