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甚至有点佩服傅绫罗,多少年没见过王上泪了,啧啧…… “阿棠今在做什么?”纪忱江没理会乔安的叹,看外头掌了灯,随口问。 吐了太多次,原本低沉悦耳的声音像用磨刀石剌过一样,沙哑得不成样子。 乔安端着水过去,没忍心说实话,“听宁音的意思,应是为王上准备生辰礼呢。” 纪忱江手中的避火册子略抖了下,半垂眸子思忖,“在后宅。” 乔安没听出不是疑问句,避重就轻道,“啊,我没问,来人!” 他怕王上看出不对劲,打开窗户散味儿,也叫亲卫进来收拾。 虽然王上没用什么膳食,吐得多是酸水,味道也不好闻。 纪忱江角勾了勾,在亲卫进门的时候,只用大手撑住额头,闭目凝神。 乔安也就没发现,他家主君那略脆弱的冷白俊美面容上,无端多了几分狠唳。 后头几,纪忱江在乔安眼里,简直成了这世上最让人心疼的小可怜。 每里纪忱江也不知要吐多少次,略红肿的眼皮子底下,全是红血丝,甚至连膳食都用不下去,最多就喝点汤水。 到了第五,纪忱江已经起不来身。 不得已,叫卫喆去军营里替换了卫明回来,帮着处理定江郡送过来的政务。 等卫明看到纪忱江这副憔悴模样时,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王上,您这是……”折腾什么呢? 乔安重重哼出声,“傅长御不王上处置了廖夫人,给王上出了难题。” 越说他越愤愤不平,“王上为哄她吃苦受罪,这么多天,她不说来看一眼,反倒有心思在后宅拈花惹草,自在得很。” 卫明:“……”不会用成语,就别用啊。 “怎么,觉得我踹不动你了?”纪忱江斜睨乔安,凉凉道,只嗓音沙哑得叫人心惊。 乔安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他只是希望卫明去劝劝傅家小娘子嘛。 卫明看出来了,却没急着吭声。 比起不善言辞只武力值高的弟弟,单纯直率的乔安,卫明心眼子不比纪忱江少,他才不信,纪忱江会为女娘把自己折腾个半死。 卫明清楚,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王上和阿棠身世相似,子也相似,从不做无用功。 纪忱江也没指着自己的示弱能瞒得过卫明,他淡淡扫了卫明一眼,哑着嗓子吩咐,“你不必与阿棠多说什么,这番折腾也不全为她,我自有打算,我与她之间的牵扯,没那么容易算清楚,也算不清楚。” 卫明:? 他没太明白,却觉得王上所言,意有所指。 * 等一路思忖,在假山旁那处花园找到傅绫罗的时候,卫明是彻底惊了一惊。 如他这般说话之前总会三思的人,都忍不住口而出问:“阿棠,你和王上到底在闹什么?” 这地方几乎是整个老宅的地,每年到了时间,就会有人迫不及待将还未全开的刺玫全处理了。 傅绫罗今穿了身褚斜开襟女官服,一圈圈裙摆绕出窈窕身姿,正微微弯给花浇水。 青丝柔润散在背后,只用玉簪花样式的翡翠簪挽住,端庄又妩媚。 这还是卫明第一次见到老宅里彻底盛开的刺玫花海。 猩红的花瓣层层叠叠,气息香馥浓郁,远远望过去,似是一片血海。 就在这血海中,站着个丽无双的女娘,说不清是花更美还是人更娇,更说不清,花海中到底是魔是仙。 听到卫明的声音,傅绫罗转过身,冲他笑了笑,“明阿兄,是王上叫你来的?” 卫明摇头,面带苦笑,“我没有指摘你的意思,我只是担心,阿棠,有些事碰不得,我怕你会受伤。” 他怕傅绫罗太倔,失了分寸,那个结果是卫明他们都不愿意看到的。 王上是主君,也是他的救命恩人之一,他必须忠心。 阿棠是他从小看着长起来的师妹,因差着年纪,也因傅翟实打实将他和卫喆当亲子疼,他也真心实意疼傅绫罗。 明明是一对璧人,身世相似,本应更明白彼此的苦楚,互相依靠,携手并肩,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姻缘。 可这俩人,怎就不按常理来呢? 傅绫罗放下手中的葫芦瓢,眺望花海,轻声问,“明阿兄,这里明明无人前来,为何不拔了刺玫,仍伺候着一片花园?” 卫明迟疑了下,道:“王上偶尔会来。” 自欺欺人从来都不是定江王的子,留着这片花海,每年折磨自己一次,更能铭记仇恨。 “是啊,我才伺候几个月就知道了,王上不喜旁人怜悯,他也确实是南地最强大的儿郎。”傅绫罗轻轻叹,冲着卫明柔柔的笑。 “他值得高高在上,受所有人的跪拜,值得被万民敬畏,自然也值得女娘慕,如此顶天立地的男儿,明阿兄觉得,阿棠会折辱他吗?” 骗不了旁人,傅绫罗也无法骗自己,想让纪忱江吃她吃过的苦是真,舍不得伤他也是真。 动过的心肠,装了不知多少小心和在意,才会见到他的人,听到他的声音,都每每从里到外的战栗,怎会说放下就能放下。 卫明怔忪,原来阿棠喜王上? 随即他脑中灵光一闪,眼神亮了起来,看向傅绫罗。 “你是想……”他深了口气,下动,“你有把握吗?” 阿棠对王上来说,确实不一样,也许旁人做不到的事情,她可以。 若真能不破不立,对于复仇大业,百利而无一害。 傅绫罗摇头,笑着看卫明:“我没把握,可明阿兄知道我的子,无论做什么,我都会竭尽全力,他救过我的命,我自当拼上这条命还他。” 只有将救命的恩情还了,她不欠纪忱江,往后是一路通行还是分道扬镳,她都能问心无愧。 她不会自欺欺人,再喜一个人,她也会记得守住这颗心。 卫明想起王上的话,原本他还不明其意,现在他突然懂了。 阿棠子倔,什么都想算清楚,不愿意欠了旁人的,王上说算不清楚,也执着得明明白白,他不会放手。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一时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变作担忧咽回肚子里。 * 政务有卫明处理,纪忱江干脆沉浸到了那些美的书里。 预料之内的不容易,等到他生辰这,整两旬时间,也不过将将看完跟取悦女娘有观的文字部分,人已经瘦得衣裳都打晃。 边南郡官员那里的各种宴请,都叫卫明和傅绫罗给推了。 对外就说王上身体不适,倒也没出现什么。 只是少不得在处理政务的时候见人,见到纪忱江模样的,都猜王上是病了,再加上林郡守等人那以花娘试探,他和常御史都笃定了猜测。 消息很快传往京都去,卫明有些着急。 “王上,岳者华都来了,咱们派人去京都请战,却迟迟得不到谕旨,林郡守他们也有动作,只怕圣人是要下狠招。” 他紧皱眉头,看着京都那边的情报,倒是没见皇庭里有什么大动作。 可越是这样按着不发,就越是让人忐忑。 皇庭里那个快要死的老儿,最明白怎么恶心人。 纪忱江一大早起来就收拾妥当了,今他特地换了黑底金边的束身长袍,以银竹叶暗纹勾勒的赤软封上,是暗金的蹀躞带。 因为生辰的缘故,今他特地挂了卍字纹的吉祥如意玉葫芦,还有消暑的艾草香包。 即便面有些憔悴,这身装扮,也令他的俊美更张扬凌厉几分,引得人不自侧目。 听见卫明的担忧,纪忱江角带笑,“不着急,兵来将挡就是了。” 乔安:“怎么能不着急,万一圣人再指个齐家女过来呢?您还经得起折腾么。” 瞧瞧您这弱柳扶风的模样,要是个女娘,他都要落泪了哩。 纪忱江轻笑,“我们本就要京都赐婚,只要人到不了定江郡,就是圣人老儿想嫁过来也随他。” 卫明和乔安:“……”怎么觉得,王上今得格外变态呢。 “就算他老糊涂了,三个皇子不糊涂,最重要的还是南疆那边的动静。”纪忱江确实心情不错,轻点着扳指温声道。 “阿棠说,岳者华许是从林子安和常祈文那里得了消息,他们跟南疆可能有来往,我不希望等真刀实打起来的时候,背后还有人拖后腿。” “京中让暗卫盯得紧一些就是了,等立秋时,若京都没动静再叫人一也不迟,眼下最要紧的是,边南郡不能有差池。” 卫明听他这么说,心里放松不少,主君对京都那边有成算就好。 他就是见到王上今这光鲜模样,怕王上这些子吐太狠,把脑子给吐没了。 说完正经事,卫明忍不住暗戳戳问:“林郡守那边递了帖子,连定江郡那边也送了礼单过来,您今可要出府?” “不是推了所有人的帖子?”纪忱江语气平淡许多,“不在定江郡,没必要设宴。” 卫明和乔安对视一眼,那王上收拾得这般齐整,就很明白了,等傅绫罗消息呢。 俩人都有些急,这都快午膳时候了,怎么还没动静! 宁音也急着呢。 “娘子,卫长史,乔大伴都派了人来问,您打算何时给王上送生辰礼,厨房管事也来了好几趟,问何时能煮长寿面,您到是给个话儿啊。” 傅绫罗放下抄好的礼单,着手腕,有些不解,“急什么,长寿面不都是晚膳吃吗?” 宁音跺脚,“这话我怎么回呀?就算是晚膳,您总要给个准话。” 说是生辰礼,可宁音就没见娘子准备任何东西,针线也无,这才是宁音最煎熬的地方。 都催,那就是王上等着呢。 可娘子分明不上心,要是王上怒了,这回被踹碎的,会不会是她宁音的腿呢咦呜呜…… 傅绫罗合上定江郡送来的礼单,捏了捏额角,“好好好,用过午膳歇个晌,我就去送礼,宁音姐姐快坐,王上自会知道的。” 宁音没明白:“您不用说王上怎么会——” 话没说完,她突然想起,哦,还有暗卫盯着她们呢。024LQT.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