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自牧自然知晓,正是因为知晓, 他才隐约明白了孟成昱想要做什么, 瞪目结舌。 —— 此事传到盛安之后,便长着腿地传到了各家各户当中,沈家也不例外,沈君泽坐在正屋之中,看着依旧沉心静气的父亲, 面上是忧慌。 “父亲,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他知道现如今自己应该冷静下来, 但是无论如何修炼他也达不到沈泠修那个心。 去接近孟成昱,跟着孟成昱前往下陵城这些都是父亲的主意,可是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这把火会烧到沈家的身上。 若是孟成昱谋反的事情坐实,那他们沈家,可就是帮凶。 谋逆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沈父坐在太师椅上,低头轻啜了一口清茶,他现如今是尚书令,当今三省六部之中皆有他的门徒,是名副其实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经历的事情多了。 这样的事情,连沈璟下巴上的胡子都没有惊动。 “慌什么,你应该多跟你大哥学学。” 沈泠修的子,沈父是极为意的,但是那个孩子…… 想至此,沈父低头叹了一口气,有些惋惜,随后抬头看着沈君泽,虽然子不比沈泠修,但是好在听话。 沈君泽闻言,这才强行镇定下去,就听见沈父继续道。 “泽儿,你知道为父为什么不让你入朝为官吗?” 沈君泽摇摇头,他的才学不比沈泠修要少,就连二房那个养子都入仕为官了,父亲却没有半点让他入仕的意思。 这一点他之前想不通,现下沈父突然问起来,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不知。” —— 此时,沈泠修刚刚下朝回来,身上的官服还未褪下,便看见沈君泽着急忙慌地去沈父屋里去了,他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沈君泽这个主子都慌了起来,这府上的下人便更加惊慌了。 这把慌之火甚至都烧到了沈泠修的院子里,人人自危,连带着泡茶的时候都走了神,泡多了时间。 入口便是不同于往的苦涩,这种苦涩将茶叶原本的清香完全给遮盖下去了,沈泠修微微皱眉,朝着一旁泡茶的丫鬟看了一眼,只一眼,那丫鬟便吓得跪倒在地。 “是奴婢的错,奴婢现在就重新去泡一杯。” 他一句话未说,那婢女便端着茶杯给退下了。 看着现如今沈府人人自危的样子,沈泠修眼底浮现一丝讥讽,冷声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他和沈君泽和沈婉清不同,他母亲是沈父的原配,沈君泽沈婉清是后来的夫人生下的,他小时候记得娘亲的身体很好,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久卧病榻。 现如今想想,应当是沈父提出要纳妾,母亲不同意之后。 母亲头七还未过,父亲便将那个女人从外面接了过来,那个女人不比母亲的身世矮,但还是答应做父亲的外室。 跟着那个女人回来的,还有只比他小上两岁的沈君泽和沈婉清 人人都觉得他沈泠修将沈家放在心上,把沈家看得比谁都重。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他只是不知道该把什么放在心上罢了。现在看着沈家这幅景象,他突然想到宋仁意,现如今沈家出事,宋仁意应当是最开心的。 和沈泠修预料的没错,宋仁意现在确实是最开心的,在听说这件事情的瞬间,她便笑了出来,一点都没有给沈家留颜面,在朝堂之上弹劾沈家最厉害的也是宋仁意。 “沈君泽这个蠢货。” 她轻声咒骂着,嘴角却十分愉悦的勾起来,眼尾微弯,妖媚异常。 她靠在窗框上,看着晚花河畔的景,现如今已经过年了,北魏的天气要比南诏严寒,这晚花河破冰怎么着也得是二月份的事情了。 破冰还早着。 但只要一想到这冰面早晚有一天会化个干净,宋仁意心中便觉得开心。 这次,她不会给沈家翻身的余地。 “给五殿下的信送过去了吗?” 有小厮站在宋仁意的身侧,恭恭敬敬回答道。 “送过去了。” 她轻轻点头,微微眯起眸子,随手抓了一个瓜子在嘴中磕着,突然想起沈泠修来,沈泠修那向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发生变化了吗? 她将瓜子皮吐出来,余下瓜子仁轻轻嚼碎。 炒货的干香顿时四溢。 那在茶楼中,孟杲卿请教她如何做,她只告诉了孟杲卿六个字。 ——空口也能杀人。 现下北魏的四十万兵权四分,宁王手中有十万兵权,沈家有十万,剩下的二十万驻守在边关,兵符攥在陛下手中,由三皇子在边关,随着将士一同生活。 而原本这四十万的兵权,是宁王手中二十万,林家手中二十万。 林家和宁王都是当年随着陛下上战杀敌,将这北魏打下来的功臣,但是六年前林家投敌叛国被陛下斩首,林家的二十万兵权便回到了陛下手中。 宁王自危,主动将十万兵权了出来。 当时的十万兵权陛下有意给朝堂上的两大文臣,宋家和沈家接手,但就在这个当头,宋父自刎于家中,让人惊慌之余又不免多加猜测。 那一天的情景,宋仁意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当时她十四岁,北魏正是一年当中最炎热的季节,倾盆大雨从头顶浇下,打得人眼皮十分沉重,本就看不清眼前的景,正是因为如此。 那抹殷红才会那么刺眼。 在绿中显得格外显眼。 “父亲!”她从走廊中惊慌失措地朝着父亲跑去,抱着父亲逐渐冰凉的身体,不知所措,她想要看清楚父亲的面容,但是雨水将睫打得极重。 不知是雨水的缘故,还是泪水的缘故,她本就看不清楚父亲的神。 她只知道父亲跪在院子正中央,脖颈上的匕首还未取出来,鲜血汩汩地往外,被雨水稀释成了粉红了,在园的当中显得诡异极了。 “父亲!” 她知道,父亲是自杀。 可是。 父亲临死之前,凑到她的耳边吃力地说道:“是沈家,意儿为父亲报仇……” 沈家与宋家同为北魏的文臣,同时也是政敌,沈家找到了宋家和林家曾经走在一起的证据,要构陷宋家也和林家一样,有了通敌叛国之意。 为了保住宋家,与其让沈家告发宋家,宋父先一步在院中自刎,换取沈家放过宋家。 当时,沈家还有意与宋家攀亲。 谁能想到,变化就在一息间。 “意儿会的,意儿会的……” 她在父亲坟前一遍遍地发誓,那明明是北魏最暖和的一天,但是宋仁意觉得冷极了,此刻看着晚花河畔上的冰层,宋仁意的眼眶微红,伸手用力地抓着窗框。 就连木头茬子扎进中也没有丝毫察觉。 “父亲用这样的方式让我记住,我又怎么能忘记。” —— 一大早,孟杲卿便出城送孟汝杳最后一程,那下陵城中的消息此刻还没有传到孟杲卿的耳中,昨晚等到孟杲卿回去的时候,孟汝杳已经歇下了。 他也不好打扰。 本该属于他们的最后一晚,被陈筝扰了大半。 但是孟杲卿不知道的是,当时孟汝杳是醒着的,枕头都被泪水给浸了,但是她不能让孟杲卿看见。 此时还在盛安城中,但是孟汝杳已经穿上了嫁衣红妆。 他抬头看着坐在马车上的妹妹,孟汝杳因为自小体弱,脸上总是带着一丝病容,气并不好,但是今涂上红妆喜服,便是不笑,也比平里多了几分明生动。 昨晚哭肿的眼睛被厚厚的脂粉给盖住了,她抬头朝着车外的孟杲卿看过去,孟杲卿依旧一身雾长衫,头发被同发带系住垂在脑后。 今外面的冷风不小,饶是如此孟杲卿也没有穿御寒的披风,就站在车外,像是不知寒一样地望着自家妹妹。 孟汝杳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对着孟杲卿勾出自己最美的笑容。 “哥哥回去吧。” 孟杲卿轻轻点头,他并没有立即离开,依旧站在原地目送孟汝杳离城市,在车撵行驶的瞬间,孟杲卿心中有种冲动,他想跟着孟汝杳一起去南诏国。 但是往那边迈了半步,就再也迈不动步子了。 他知道。 自己不能。 今孟汝杳出城和亲,围观的百姓不在少数,但是看着车撵走远了,一旁的百姓也就散了,孟杲卿正好趁着这个时候离开,但就在此时,有一过路的行人似乎是没有站稳,撞了孟杲卿一下。 在孟杲卿的示意下,白拂连忙伸手去搀扶,那站不稳的大伯。 他攥了攥手中的纸条,不动声地从那个走远的大伯身上收回视线。 白拂走过来,转头看着孟杲卿,轻声询问道:“殿下,回吗?” 第75章 燕窝羹 他将纸条藏在手心, 轻轻点头,朝着一旁的马车走过去。 但是走了不过数步,眼神突然被一旁马车前站立的两道人影给引过去了, 一道影子是陈筝,另一道…… 他转头看向白拂, 若是白拂没有脸上的伤疤的话, 和那与陈筝站在一块的女子长相一模一样,白拂看着那道女人的背影, 也是微微一愣。 但是瞬间就收回了视线。 孟杲卿没有询问,收起心中的疑惑,弯进了马车。024lqT.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