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有……”徐思婉轻声啜泣,“臣妾自认已足够谨慎,一眼认出那张庆是从前在陶氏身边当差的,从不敢重用。却不料……不料阿凡也是陶氏的人,千算万算也算不过人家的心思……” 说到末处,她一下子哭得更加厉害,皇帝心疼地搂住她,却忍不住地想笑:“你看,朕早告诉过你,不懂得斩草除是要后悔的。” 她一下子哭得更狠:“臣妾自幼被爹娘教导与人为善,说是……说是善有善报,却为何是这样的结果!”她哭声汹汹,好像在寻觅安身之所,不自觉地伏到他肩上,双臂紧紧将他抱住。 他反手将她也抱紧,含笑的声音带着让人安心的意味:“好了好了,朕会给你做主,做到‘恶有恶报’。” 徐思婉仍自哭着,又好生噎了好几声,才从他怀中开,垂首抹了抹眼泪,迟疑不决地望着他问:“陛下可会将陶良使打入冷?” “冷?”皇帝失笑,“她行事如此恶毒,朕会赐死她。” 下一瞬,她被泪水沾的手一把攥住他的手腕:“陛下……” “怎么?还狠不下心?”他凝神,复又含笑,“莫不是还在担心给朕惹麻烦?放心,陶浦和是个明白人,陶家也素来家风严谨,若知女儿在中做下这等恶事,他也不会轻纵。” “臣妾确是担心因一己之私伤了陛下与臣子的情分。”徐思婉声音低低,顿了顿又说,“但……但也不全是。” 她本就泪眼蒙,说及此处神情里多了几许小心,愈发楚楚可怜。 好似怕再发善心会引他不快,她踟蹰了半晌才又抓住他的袖缘,终是鼓起勇气几许说下去:“陛下再容她一次好不好……只是、只是姑且留她一命。臣妾还是信善有善报的,不想将事情做绝。” 他看着她,眉宇微皱:“若她再让你失望呢?” “不会的。”她口而出的否认,目的惊慌,就像不敢设想、更无力承担那样的后果。 但一瞬的恍惚之后她平静下来,低头轻道:“若……若真是那样,臣妾后事事都听陛下的。陛下想要臣妾心狠,臣妾也都听。但这回……”她贝齿轻咬薄,“陛下只当是……只当是先礼后兵吧。若她再不做恶事,我们自可各自安好。而若她仍旧冥顽不灵……陛下自可杀了她,却也可与陶大人说明白,告诉陶大人臣妾与陛下都已极尽忍让。这样总归是好的,多少免去些芥蒂。” “若不然……万一陶大人真与陛下生了隙,以致担心朝务,臣妾便只能自责得夜不能寐了。” 他原本因她的话而眉头皱得愈深,多少生出厌烦,觉得她不分轻重。徐思婉将他的每一分情绪都收在眼中,但仍不疾不徐地说完了一切,直至末处她话锋一转,忽而让他知道她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她如此为他着想,他哪里还能怪她?只消方才有过一缕厌烦,他现下就要有加倍的愧疚。 言毕,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他沉半晌,倏尔一叹:“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值得你这样费神。”旋即扬音一唤,“王敬忠,今晚就送陶氏去冷吧。免得她心生怨怼,又做出什么恶事来。” “谢陛下。”她启轻声,同时已抬手揽住他的脖颈。夏里衣料纤薄丝滑,这般一抬就向肩头滑落,白皙的玉臂随之出。 他不经意地一扫,笑意就在眼底漫开。边吻着她边俯身,一手护在她间,一手托在她脑后,小心地令她躺下。 “真拿你没办法。”他吻着她,说得模糊。她美的脸上眉目浅弯,盈盈水瞳含情愫:“臣妾只想陪伴陛下,不愿变成陛下的累赘,陛下别嫌臣妾多事才好。” 他不再多言,吻已滑至她的颈间,手摸向她的系带,以动作回应了她的担忧。徐思婉心下无声一笑,便也不再费力多言,转而合上他的热情。 这一夜她有心做出了比往更甚的温柔,虽然温柔必与烈相悖,但她的顺从姿态也恰到好处地将他哄得很好。 翌天明时,她耳闻他已醒来,却假作还在安睡,便觉到他搂过来轻轻吻着她的眉心,手指摩挲她柔软的头发,举动间温存无限。 她莞然而笑,红菱般好看的薄勾出一缕美妙的弧度,好似在梦中也正享受他的好。他不由一声低笑,温热的手掌抚过她的脸颊,继而就闻脚步轻声而至,该是人们进来服侍他起身了。 他轻声道:“去厢房。” 四下里就又很快静下来,人们低眉顺眼地随去厢房服侍他更衣。 徐思婉佯作不知,一味地闭目养神,直至闻得窗外嘈杂脚步扬长而去,她知他去上朝了,才睁开眼,扬音:“花晨!” 花晨领着女们应声而入,秩序井然地服侍她起身。 徐思婉坐去妆台前,目光从镜中扫过,见进来服侍的恰是自己从家中带来的四人,就安心道:“等一会儿用完膳,你们随我去一趟冷。陶氏昨伤得不清,我去给她送些药,全了从前同住一的情分。” 四人相视一望,子最值的月夕讶异分明:“她几次三番的坑害娘子,娘子还去看她?依奴婢看,就该让她那伤口害起病,活活疼死她,好教她知道什么叫善恶有报。” 花晨摒着笑,闻言也只继续帮徐思婉梳着头。桂馥原收拾着榻,侧首间正好扫见她的神情,即道:“娘子怕是有别的打算?” “是。”徐思婉垂眸,“陶氏子张狂,心也不善是真的。可她的心计瞧着并无多深,以这样无无味的好药害人,我看不像是她能想出的主意,我得去问问她背后究竟是谁。” 月夕不解:“娘子合不给正司审?她心中恨着娘子,只怕什么都不会说。” “给正司审,也未必审得出什么。”不必徐思婉开口,花晨已思索着摇头,“倘使后头是这回进的嫔妃也就罢了,若是哪位位高权重的娘娘,只怕势力极大。娘子若将事情托付给正司,审不出实情也就罢了,若让后头那位察觉娘子生疑,不知又要做出什么事来。” 徐思婉静静听着,眼中笑意一分分漫开,待她说完,抬眸从镜子里望过去:“花晨近来很有长进。” 花晨脸上一红,垂首谦虚:“奴婢尽力学着,只盼后能多帮娘子些忙。” “不止帮我。这些谋划,你们后嫁了人也都是用得着的,平多留些意没坏处。”她边说边从镜中一扫,四人各自一怔,有些喜、亦有些意外。 她不由一笑,又道:“做什么,早晚是要嫁人的,难不成在我身边熬一辈子?来只消我办得到,必要为你们选个好夫家,做个扬眉吐气的官家夫人去。” “谢娘子!”四人不约而同地福身谢恩,徐思婉莞尔垂眸,无声地吁了口气。 身在深,她对谁也无法信到极处,只能期盼自己身边的亲近之人莫要让她心寒,不论是为了她还是为了她们自己的前程。 若不然…… 若不然就是她手上沾自己人的血。 梳妆妥帖之后,徐思婉安心用了早膳。早膳后又再理了理妆容,着意挑了一袭极尽华贵的孔雀蓝细绸齐襦裙来穿。外头大袖衫白底染水蓝纹,搭在孔雀蓝之外平几许清淡。 这件衣裳,她是专门让花晨去尚服局挑了料子做的,与陶氏风光之时所穿的一件异曲同工,现下让陶氏见了,必会心情“很好”。 临出门时,她行至茶榻前,摸过那盛金签子的竹筒,摸出一,簪在髻上。 片刻之后,步辇自霜华门处为始,朝冷而去。 大魏朝的冷位于后最北侧的偏僻处,原也不是冷,只是一处寻常殿。后来这殿因过于偏僻,空置不用得久了,变得年久失修,慢慢成了让废妃居住的地方。 现下算起来,里面大概还有些先帝的废妃住着。当今圣上的妃嫔,陶氏算是头一个进去的。 为着安全起见,徐思婉几乎将拈玫阁的人尽数带了出去,只留下晴眉与岚烟守着院子。到了冷,她留小哲子守在门口,再往里去也每隔一段留一个人。 直至到了陶氏所住的院子,领路的人停了脚,徐思婉示意花晨给了赏钱便任由他退下,又命花晨也守在院门外,径自步入院中,直奔那间勉强还看得过眼的正屋。 年久失修的屋子门窗破败,红漆斑驳。徐思婉信手推门,门声吱呀一响,极为刺耳。 伏在上的陶氏自昨受了刑后未经任何医治,眼下高烧不退,整个人气若游丝。 门响声将她惊醒过来,她猛地睁眼,视线模糊了半晌,才看清几步远的地方有一抹刺目的蓝。 “你……是你……”陶氏强撑起身,立时疼得冷汗直冒,仍旧恨恨道,“你来做什么!我已是这副样子,你还要来看我笑话么!” “呵——”徐思婉笑音出喉,轻蔑之至,“事到如今还能这样高看自己,陶姐姐真是本难移。啧啧,姐姐现在哪有值得我看的笑话?” 陶氏神思一紧,更生提防:“那你来做什么?” “两件事。”徐思婉悠哉地踱向墙边的矮柜,拉开屉随意打量,口吻随着动作愈发的慢条斯理,“第一件,问问姐姐这样害我是受何人支使。” 作者有话说: swan:试图对皇帝开展一场pua - 开v三更完成,谢大家支持正版 but……这章零点更的,下一章如果是明天晚上九点,觉太久了,要过四十多个小时 所以今晚九点多更一章吧,这样觉比较开心 - so,晚上九点见哦! 下一章更出来之前的所有本章评论都送红包,么么哒 第24章 首杀 陶采昔紧咬牙关, 一声轻笑:“没人支使我。” 徐思婉出讶:“命都快没了,姐姐倒还讲义气?” 却见陶采昔别过头, 冷淡地朝向墙壁:“你信不信。”说着她顿了顿, 又笑起来,笑得讥嘲,“你该不会觉得你在中风评很好吧?风头这样盛, 想要你命的人恐怕多了去了,我想杀你又有什么稀奇?” 徐思婉拉开第二个屉,终于寻到一把短刀,拿在手中把玩着, 坐到桌边木椅旁:“里的人这么多, 姐姐难道觉得没了我,自己就能宠冠六?” “自然不是。”陶采昔挑眉, “我只是嫌你碍眼罢了。呵……若不是阿凡太过大意以致被吴充华撞破, 你不知哪天就死得不明不白了!”她狠狠切齿,“不过也不妨……除了我给他的那药, 你不是还被下了砒|霜么?实话告诉你,那砒|霜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瞧瞧吧,想要你命的人多多啊!我先走一步,就在天上瞧着你哪天丧命!” “啧啧。”徐思婉啧声, 笑意漫开, 水眸被笑意牵动地更明亮了。人但凡双眸明亮就多了几分天真, 她说话时的轻快口吻也与这份天真极为相宜,“那我也实话告诉姐姐吧——那砒|霜是我自己下的,阿凡也并非因为自己大意才被吴充华撞破。” 陶采昔瞳孔骤缩:“你……” 她转回脸紧盯向徐思婉, 因摸不清她在想什么, 心底的恐惧油然而生。那天真无的笑容合上这样的话, 更诡异得让人骨悚然。 好几息里,她僵在那儿动弹不得,就好像处于天敌面前的猎物,吓得四肢百骸都发了木。 她因而也没注意到徐思婉手里多了把短刀,在她的注视下,短刀被悠哉地拔出,她怡然自得地欣赏着刀刃上的寒光:“对不住,是我先布的局。所谓苍蝇不叮无的蛋,我想中既然有人恨我,势必要找些机会下手,所以人时才特意选了在你身边当过差的张庆和阿凡。他们两个原就身份一高一低,我再有意转换他们的地位,只消有一方私心滋生,就正可被人利用。哈哈,想要我命的人,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可被人利用的那一方,才是我的饵。”她嫣然而笑,勾起的红像被鲜血染就的,“他们两个我都一早就着人盯着了。阿凡入了局,我也早就清楚,那一剂砒|霜不过是做给他看的。有了那剂砒|霜,他才会觉得我的心思已然分散,我又将审案的差事专门给了他,他一边被捧得愈发忘乎所以、放松了警惕,一边又因审案心力瘁,疲累之下更不免大意。” 陶采昔骤然打了个寒噤,她紧盯着徐思婉,恍惚觉得在面对一个妖怪,惊得连呼也急促起来。 “所以啊。”徐思婉站起身,一步步踱向榻。陶采昔终于迟钝地注意到她手里的刀,拼力想往后躲,却因重伤无力挪动。 离得够近,徐思婉左手一把攥住她的发髻,刀刃抵至咽喉,陶采昔杏眸圆睁:“你做什么!” “姐姐什么都知道了,若还不肯告诉我幕后主使,我可就只能杀姐姐灭口了。”她语调柔媚,萦绕于耳,如一条婀娜毒蛇在低声细语。 陶采昔竭力抬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时顾不上身上的疼,额头蓦然渗出一层细汗:“没有人……真的没有人!若你心中有恨,又知道有那无无味的好药,你可会不用?!” 徐思婉眯眼:“那药是你本来就知道的?” “不是……”陶采昔口而出,怔忪一瞬,即道,“是我身边的柳絮,她……她无意中提起来……” 啧,被人当使都不知道,真是个傻子。 只可惜,柳絮已经死了。 徐思婉眼中那抹妖的笑意尽退,成倍的冷意覆上来。陶采昔不寒而栗,拼尽全力想制住她的手,可她太过虚弱,徐思婉冷冷地直起身,她的手就力地松开了。 紧随而至的,是短刀出鞘的声音轻轻一响。 “不……”陶采昔恐惧得双眸空,连连摇头,“你……你不能杀我的,陛下没想杀我!我爹……我爹是兵部尚书……你若敢……” “姐姐放心。”徐思婉心平气和地欣赏着她的每一分惊惧,“你能多活一,是因我为你求了情,你爹我还来不及。至于你这个做女儿的冥顽不灵又不争气,与我有什么关系?到了九泉之下,你可要记得护佑你爹仕途平顺、步步高升,我后还有事要求他帮忙呢。” 陶采昔一味地只摇头,已然无暇思量她话中的意味,只恨自己身负重伤,逃无可逃。 徐思婉娇笑一声:“至于陛下,他如何会怪我?” . 陶氏所住的院子外,花晨规规矩矩地候立着。眼见有位冷的宦官走近,她扫了眼院子里,忙上去,借着搭话阻住了他的去路:“公公有事?”024lqt.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