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乌麟轩身上的伤口,之前就连和他一起睡,也光顾着睡来着,没仔细看。 她看了几眼,又伸手摸了乌麟轩肩膀上一处疤痕,然后解开乌麟轩的衣袍,仔细看过他身上的伤,尤其是上次他在去往北疆的路上受的贯穿伤。 陆孟伸手摸了下,乌麟轩一缩肚子,问她:“你干嘛,完了伤口还不给我穿上衣服。” “看看嘛。”陆孟手指一点点划过那些伤痕,据伤口的大小,想象出这些伤曾经到什么程度。 陆孟突然发现,有很多的伤,是她没有见过的。 显然她在南疆安逸美好的这段子里,乌麟轩纵使翻云覆雨的到处搞事情,他过得也实在是惊险无比。 通常他身边都会跟着很多的死士,能够伤到他身上的,如果不是这一次这样做戏的伤,那就肯定是到了绝路,连死士也保护不了他的时候受的伤。 陆孟半蹲下,凑近乌麟轩的这些伤口轻轻用碰过。乌麟轩抓住了桌边,喉结慢慢滚动,有些头晕。 陆孟很认真地照顾到了每一个细小的伤口,像是虔诚地在歌颂着属于她的战士的功绩,这一身伤疤,就是乌麟轩战无不胜的铠甲。 但是陆孟重新亲吻乌麟轩的肩膀上的时候,乌麟轩却有点受不了了,他红着耳,拉住了衣服裹上,不让陆孟看他身后的伤,瓮声瓮气道:“你做什么,大白天的。” “歌颂你的战功。”陆孟认真说。 乌麟轩没见过这么认真又温情的陆孟,一时间有点不知道如何应对,只是含糊道:“换完了伤药你就快走吧。都是旧伤了,又不疼。” “赶我啊,”陆孟收拾好了医药箱,问他:“那我下次来找你,你不会还让别人拦着我吧?” 乌麟轩没说话,对着门口方向微微扬了下下巴,陆孟心领神会道:“宝贝夫君?” 乌麟轩轻声笑骂:“滚蛋。” 陆孟这才拿着药箱子走了。乌麟轩在她走了之后,把衣服都仔细穿好了,却还是觉得自己的身前伤疤隐隐发热。 他重新坐回桌边上提笔,再下笔便是如有神助一般。 陆孟守着封北意一直到晚上,槐花甚至连蛊虫都试了,这种毒实在是太霸道了。 到了晚上,长孙纤云派出去的询问其他太医的消息也带回来了,其中有个老太医声称,黑雀舌的毒,只有当今的太医令配出过解药。 炼制解药极其复杂,条件也十分苛刻。且用到的药材极其名贵,有些只有皇城之中的国库有。 众人一听,心下便是一沉。长孙纤云一天的工夫,已经急得口舌都起了水泡,今天一整天都没能吃得进去东西。 陆孟劝说她好久,长孙纤云才喝了一点粥。陆孟抱着长孙纤云道:“姐姐你放心,姐夫一定会没事的,消息已经送出去了,皇帝肯定会允许姐夫回皇城诊治的。” “嗯。”长孙纤云把陆孟搂在怀里,无声地急得落了泪,因为封北意始终没有醒过来,而且伤口处开始出现了腐烂的迹象。 这两天已经刮掉腐两次,却依旧不见好转。 黑雀舌乃是从一种食腐尸的黑雀身上割下的舌头炼制出来的毒,中毒者基本上都是当场身亡。 但是这黑雀舌也有一种其他的用法,是南郦国用来审讯的,那便是只用毒不强的黑雀舌毒素,让受审的人全身腐烂。 让他一点点看着自己腐烂而死,一直从体表腐烂到心肺,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封北意中的就是不太强的黑雀舌毒素,虽然不致命,确是最折磨人的。 长孙纤云并不会因为封北意倒下失去主心骨,她是个单独拎出来,也能够抗住整个边疆十镇调度的副将。 但是她和封北意的情是真的,这么多年夫伉俪,同进同退,即是心侣,也是手足至亲。 长孙纤云不可能不急到食不下咽。 但是调度之上她却半点没有落下,全线都在戒备,以防随时有敌军来犯,现在主将中毒,正是敌方发动攻击的好时候。 不过南郦国始终没什么动静。 送入皇城的飞鸽传书的消息是在第四天传回来的。 圣上手谕,诏令太子回皇城,同时下令护送封北意大将军回皇城诊治。 长孙纤云收到了手谕,总算是狠狠松了一口气,但这口气未能松到底,又重新吊了起来。 她实在放心不下封北意在路上的状况,槐花已经是重光镇坐镇军医,战事随时会起,并不能随行护送小队。 其他的医师长孙纤云本放心不下,他们医术不,黑雀舌之毒非同小可,若是一个照顾不当,封北意说不定就要丢了命。 长孙纤云一时间焦头烂额,明便要启程要尽快赶去皇城,耽搁了病情后果不堪设想。但是长孙纤云竟然连一个随行的好医师都调动不到,那些来这军中养老的太医们,没有一个能够经得住路途颠簸。 入夜,长孙纤云的营帐之中。 陆孟第三遍和长孙纤云说:“长姐,就让我随行吧,你也看到了,寻不到其他合适的医师了。这段时间我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槐花都要询问我的。我虽然医术也不,但是我能看得出毒蔓延的程度,关键的时候也敢下手。” “再者说了,照顾姐夫这件事儿,还有谁比我更合适更尽心吗?” 长孙纤云嘴里的水泡都长到了嘴边了,这些天都只能勉强喝点粥,实在是要急疯了。 可是她却始终没有答应陆孟主动提起要随行回皇城的事情,是因为这一路上,注定凶险重重。 “茵茵,你什么都不懂,现如今母亲死了,长姐为母,我怎能陷你入险境?” “我懂的。”陆孟走上前,抱住了长孙纤云说。 “我懂的姐姐。”陆孟说:“我知道此行必定凶险异常,知道柔兆镇和玄黓镇的两员大将,对主将之位虎视眈眈,他们巴不得姐夫出事。” “我也知道护送姐夫的小队和太子一起回皇城,便算是从此成了太子,会成为皇帝的眼中钉,而且皇帝此番召见姐夫回皇城,未必没有打着其他的主意。” “但无论是什么,无论会面临怎么样的风险,我们都是一家人啊。” 陆孟说:“我受姐姐和姐夫庇佑才得以活得自在,现在姐夫有了难,我怎么可能只顾着自己安逸?” “可这些本不该你来承受。”长孙纤云像是摸着小孩子的头一样,摸着陆孟说:“若是……” 她哽咽了一下,说:“若是此番保不住你姐夫,我无论如何至少要保住你,茵茵,姐姐不能让你去。” “你是太子妃,一旦被皇帝知道,你比你姐夫的处境还要危险。而且太子此番兵行险着,回到皇城定然是要遭受圣上问责,届时他本无力护你。” “你就好好地待在南疆,待在我的眼皮底下,我定能护住你的。” 长孙纤云执拗地拍了拍陆孟的头,说:“你去忙吧,我也要忙了。” 陆孟被赶出了长孙纤云的营帐,回到了军医营帐之中看着还昏死在,这些天只醒了几次,全靠汤药吊着的封北意,嗅到了一股大厦将倾的味道。 封北意一旦确定无力返回战场,南疆必定易主。到时候没有封北意顶着,长孙纤云到底是一个女子,就算是有调度各镇兵将敌的才能,就算是在军中威望颇重,也绝对做不成主将之位。 甚至连现在的副将之位,也要摇摇坠。边疆十镇,各镇的主将对应皇城各股势力。 皇城之中的那些人,就连皇帝,也不会允许长孙纤云坐上主将之位。 一个女子在军中,在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是每一步都走得难上加难。 而现在长孙纤云并非是舍了封北意,只是她已经别无他法。若是不管不顾扔下一切,那么就算封北意醒来,南疆也再无他们夫立足之地。 一枚小小的毒针,皇城之中的势力再次洗牌,陆孟平时只是从来不去想这些,她却并非是想不通其中关窍。 现在最安逸,最合适,最能够苟住的选择,是继续留在南疆。 长孙纤云从不说虚话,说护住她,就肯定能够护住。 到时候就算封北意不治身亡,陆孟也还是能偏安一隅。 可是陆孟掀开了封北意的被子,看着他小腿之上益腐烂的,看他仅仅几天就凹陷的脸颊和眼窝。 她脑中没有任何的谋诡计,只有心疼,着急。 对亲人的心疼和着急,盖过了她寻求安逸的本能。 或许最开始的时候,陆孟在刚刚穿越过来接触长孙纤云和封北意,确实是带着目的的。 但是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们护陆孟,纵容陆孟,真心实意地对待陆孟。 甚至比陆孟所在的那个世界的亲人对她还要好,陆孟早就把他们当成了真正的亲人。只有亲人的身边,才是家。 她才有了不久的家,怎么能丢呢? 陆孟决定一定要跟着队伍看顾封北意,没有她和系统扫描,这一路上怎么办? 陆孟不在乎最后能不能保得住什么阵营,什么主将之位,陆孟就只在乎他们一家,一定要整整齐齐。 就算到最后他们都变成了普通人,变成了庶民,只要整整齐齐就行。 封北意绝不能出事。 可是长孙纤云编好了队伍,天一亮就出发,她不允许陆孟跟着……陆孟就只能去找乌麟轩。 这两天两个人和好了,从没有过的温馨,但是今晚陆孟来找乌麟轩说她要跟着,乌麟轩却发了火。 “你说什么?你要跟随小队回皇城?”乌麟轩看着陆孟咬牙道:“不行。” “求你了。”陆孟抓着乌麟轩道:“求你了,我姐姐不让我跟着,可是跟着回去的几个医师本就没法确认我姐夫的身体状况。” “我跟着才能……” “我说不行就不行!” 乌麟轩说:“我会把大部分死士都留在南疆,你在这里好好地待着,等到绝对安全的时候,我会派人来接你。” “你知道封北意倒了意味着什么吗?”乌麟轩说:“你清醒一点,柔兆镇和玄黓镇的将领都是兵部出身,兵部乃是我父皇一手栽培起来的,连我都无法手。” “他这个节骨眼召封北意回皇城诊治,是有心要收回南疆兵权!” 乌麟轩抓着陆孟手臂说:“他要收回南疆兵权,你知道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杀……主将。” 陆孟瞪着的眼睛滚下了眼泪。 果然是大厦将倾。 可她早已经被亲情牵绊住,走不了,也逃不了了。 “你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你……” 陆孟着泪看着乌麟轩说:“你肯定有办法的,我只想让我的姐姐和姐夫都安然无恙。” “求你了。”陆孟晃着乌麟轩的手臂。 乌麟轩拧眉道:“可我此次回皇城,也是凶险重重,我父皇与我早就撕破脸了,他要一击让我爬不起来,我自顾不暇。” 陆孟“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她抱着乌麟轩的腿求道:“求你了,我不能让我姐姐和姐夫出事啊,他们都是我的家人……” 陆孟噎着,跪在地上着泪抬起眼看他。 乌麟轩被惊得后退了一步,脸愕然,站在那里久久无言。 他脑中闪过目鲜红,他看到了面前的这个人,凤冠霞帔,也如这般抬起眼泪盈盈的看他——那是他们的初见。 这一幕仿佛是浪的巅峰,瞬间便席卷了他,紧接着一幕幕画面,如水般铺天盖地地覆盖过乌麟轩的身体,将他没顶,让他呼不能。024lQT.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