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果然,下一瞬蒋明昭也走了过来,他笑着同他打招呼:“徐兄,好久不见。” 他忘了自己当时是怎么回应的,但是应当十分狈不堪,因为她又笑了。 “哥哥,这位就是你说的徐举人吗?” 她和普通女子不一样,即便是在男子面前,也是落落大方,没有半分羞赧不安。 蒋明昭也自然的点点头:“正是。” “果真非同一般,哥哥好眼光。”她语气含笑的对蒋明昭道。 只这么一句话,他觉得自己心都差点跳出腔子来,她竟然知道他,蒋明昭又是怎么和她说自己的呢? 原本成稳重的徐中行,第一次受到了局促不安。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他便下定了决心,他一定要娶她,哪怕用尽手段,也在所不惜。 幸好,幸好她也不讨厌他,而她的未婚夫又是个可厌之人,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偿所愿,蒋明昭甚至拉着他的手对他道:“我这个妹妹胆子大,子也十分随心所,算不得多恭顺贤良,可是将她给你我是放心的,只盼你后好好对她,不要辜负她这……” 后头的话蒋明昭没说,可是他也不必说,自己费了这么多手段将她娶回来,自然会对她好,一辈子都对她好。 可是他没想到,就在成婚的第一,他便听到了她的真心。 原来她嫁给他,是因为他看起来冷冷淡淡,少了许多麻烦。 自此之后,他再不敢在她面前表白心意。 只敢小心翼翼的与她维持这微妙的关系。 天知道他等了多久,又多盼望着能与她心心相印。 如今,如今他真的盼到了吗? 徐中行有些不敢确定,因为他等了太多年了,结果等到真正到了眼前的时候,他却有些近乡情怯了。 徐中行想着这些往事,长长的叹了口气,抬手将墙上的画取了下来。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在原地徘徊了,否则岂不是辜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等待,至于这第一步,就从收起这幅画开始。 他们是夫,当然要切切实实的相处才是正道,总是夜看着一幅画算什么道理。 徐中行有些不舍的摩挲了一下画轴,到底一狠心,将画收到了书柜里。 徐中行在书房回忆往事,而从徐中行书房出来的福安却一直在心里琢磨该怎么处置这件事。 首先,既然老爷已经发话了,那就一定要切切实实的完成。 谁也拦不住。 但是到底该怎么完成却是个问题。 需不需要给她几两银子?要不要让她收拾些行李? 这些念头在福安的脑子里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决定严格执行老爷的吩咐。 毕竟这次的事情可是影响到了太太,以老爷对太太的看重,不直接将这位表小姐送进大牢,已经是看在老太太的脸面上了。 若是自己再有优待,那老爷第一个饶不过的就是他。 福安拿定了主意,也不犹豫,直接点了几个膀大圆的婆子,气势汹汹的去了西院。 到了西院,他便看见自己的弟媳一脸铁青的站在院里对表姑娘破口大骂。 弟妹以往泼辣,却也从未这样失态,不过福安心里是理解她的,在她的看管下让人出了岔子,还差一点害到了太太,以弟妹对太太的忠心,肯定已经恨得滴血了,如今连主仆之别都顾不得了。 福安也没劝玉兰,直接一抬下巴,几个婆子便气势汹汹的冲进屋子,直接将屋里的冯娟儿连拖带拽的架了出来。 冯娟儿脸惊恐,还在那儿厉内荏的高呼:“你们这是做什么?我可是老太太的亲外甥女!” 福安听了这话只是冷笑:“好叫表姑娘知道,如今老爷回来了,老太太也顾不得您了,您若是老老实实跟咱们走,还能少受些罪,若是再大吵大闹,那也别怪小的冒犯了。” 冯娟儿只觉得寒气直接冲到了脑门,心中是惶恐,徐中行竟然回来了! 那个冷漠至极的男人。 她只要一想起他的脸,就牙关颤抖。 她如今还能想到,那晚她不过是叫住蒋氏说了几句话,结果第二天这个男人就直接找了过来,告诉她,若是后她再敢在太太面前说,或是起什么不该起的心思,他就将她直接赶出去。 当时她看着徐中行那双冷漠的眼睛,便知道这人不是说笑,也是自打那以后,她彻底绝了对徐中行的心思。 想到这儿,冯娟儿还是勉强撑住了面上的镇定,厉内荏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便是表哥回来了又如何?我什么都没有做,就被你们这样对待,便是表哥来了我也有话说!” 福安看她还是执不悟,冷笑一声,一挥手,那些婆子便立刻拖着她往出走。 “表姑娘到底做没做亏心事,自己心里应当清楚,和我这个当下人的就不必多言了。” 冯娟儿吓的浑身颤抖。 她当然是做了亏心事的,今儿徐府外头的动她虽然知道的不清楚,但是却也隐约听见了消息。 可这也不能怪她,谁让蒋明菀做事做的这样绝,竟然将她关了起来,还要把她送回冯家村。 她好不容易才从那个烂泥塘里逃出来,又怎么可能再回去。 所以她装病骗过了来送饭的小丫鬟,将她打晕,去了往和弟弟约定好传递消息的地方,把消息传了出去。 这是她刚一来徐家时就给自己找的退路,她知道大户人家规矩大,自己到时候入了宅子,只怕就要和弟弟分开,可是她一个弱女子,面对这样的人家,心里到底不安,也怕万一有个什么,远水救不了近火,这才和弟弟约定了这个。 没想到还真的用上了,而且这效果这样明显。 冯娟儿牙关打颤,她不知道徐中行会怎么处置自己,可是只要一想那个男人冷漠的样子,她就知道,自己的结局不会太好。 想到这些,冯娟儿忍不住想要失声痛哭,她挣扎着,想要去见姨母,姨母总归是心疼她的。 只可惜,她这样,也不过是让自己多受了几分罪,福安直接堵了她的嘴,将她捆了起来,她就这样,像是个待宰的猪一般,被进了马车里,然后一路驶向码头,至始自终,她都再没见到徐家一个主子。 蒋明菀生完孩子也是累坏了,徐中行一走她就睡了过去,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这才醒来。 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都大亮了,屋里浮动着淡淡的饭菜香味。 一时间倒是勾起了蒋明菀的饿意,她喊了一声芍药,下一瞬,芍药便走进了屋,一边打起了帐子,一边扶着蒋明菀坐起身,笑着道:“太太这一觉睡得实,如今可是饿了,饭菜正热在炉子上呢。” 蒋明菀点了点头:“是有点饿了,还有些渴。”说完顿了顿又道:“还有孩子呢?快抱过来我看看。” 芍药笑着道:“太太别急,哥儿姐儿如今刚吃完,睡下了,您吃完饭再看也一样。” 蒋明菀这才点点头。 很快饭菜就呈了上来,而蒋明菀也简单擦洗了一下,然后便开始用饭。 因着怀孕,她的饭菜都是极清淡滋补的,虽然吃着有些没滋没味的,可是蒋明菀饿坏了,倒是都吃了个干净。 一边的石榴笑着道:“若是老爷知道太太胃口这样好,不知道多高兴呢,今儿一大早,老爷还过来看了太太一回,还嘱咐我们要小心伺候太太用饭。” 一听人说起徐中行,蒋明菀瞬间想起了自己昨个在徐中行面前的表现,不由脸一红,只觉得自己后怕是要没脸再见他了。 她有些羞恼的啐了石榴一口:“小丫头片子,倒是调侃起我来了。” 石榴看出来她没生气,面上依旧笑眯眯:“也是太太和老爷亲近呢,奴婢可不敢说假话。” 这说的,蒋明菀的脸越发红了。 等到用完了膳,甘嬷嬷亲自将孩子抱了进来。 蒋明菀看见两个孩子来了,也顾不得什么,急忙伸手要接过去,但是甘嬷嬷却不许她抱,只道:“奴婢抱着,太太看着就好,您如今刚生产完,身体还虚,可不能劳累。” 蒋明菀笑了笑:“抱抱孩子算什么累。” 不过还是没有违背甘嬷嬷的意思,凑在襁褓边,眼巴巴的看着两个孩子。 他们如今都睡着,眼睛闭的实实的,只是小手还会下意识的挥动一下。 虽然还是有些红彤彤的,却比刚生出来是好看多了。 蒋明菀越看越觉得两个孩子可,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亲两个孩子。 甘嬷嬷在一边看着,脸微笑:“这回太太生产还算顺利,只是如今太太年纪也不小了,又生了双胎,一定要好好坐月子才是。” 蒋明菀笑着点点头:“我记下了,我一定听嬷嬷的话。” 她说着这话,却是想起了上一世。 上一世这两个孩子出生却没有这一世这样顺利。 当时她和徐中行赌着气,对自己的身子也不重视,给京里送得消息也不及时,等到京里收到消息的时候,自己这边都要生了。 结果可想而知,她生了一天一夜才将两个孩子生下,两个孩子生下来瘦巴巴的,她自己也元气大伤。 虽然后来也努力进补,可是到底不比从前,这或许也是她四十出头就离世的原因。 这一世她可不想这么早就走了,她还想长长久久的活下去呢,和徐中行一起。 想到这儿,蒋明菀又有些甜的笑了。 甘嬷嬷在一边看着,心里大概能琢磨出来她在想什么,心中也忍不住有些叹。 当年原本太太和老爷都给姑娘看好了人家。 清河崔家的长公子,虽然说长得普通些,读书也没有姑爷这样出,可是单凭一个崔家的名头,那么这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可是偏偏姑娘却不愿意,宁愿悔婚都要嫁给姑爷。 这样的情深义重,哪怕太太作为姑娘的亲娘都没想到。 后来太太为了这事儿不知道把大爷骂了几回,骂他引入室,差点害了妹妹的终身。 可是崔嬷嬷想着,以姑爷的人才,那位崔公子,怕是打马都追不上,一个姑娘家,若是见过了姑爷,又怎么会看上崔公子呢? 这着实怪不得姑娘和大爷。 幸好,如今姑娘和姑爷也相处的极好,便也不辜负当年姑娘的一意孤行了。 甘嬷嬷一边在心里叹,又一边叮嘱了芍药和石榴几句,这才抱着两个孩子下去了。 这天中午,徐中行没回来,蒋明菀听人说,是衙门里事情多,便也没再多问。 倒是蓁姐儿因着昨天的事儿吓坏了,非得跑进来看她。 蒋明菀也没拦着孩子,她如今也没什么事做,和蓁姐儿说说话也好。 蓁姐儿把昨天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和她说了,蒋明菀自己听了都有些心惊跳。 等到听完蓁姐儿的描述之后,这才道:“那冯娟儿和冯照人呢?” 蓁姐儿迟疑了一下,但是到底还是开了口:“我听扬哥儿说,都被父亲给处置了,冯姑娘被父亲昨天连夜就送上了回北边的船上,冯照直接下了大牢。”024LqT.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