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恭看看李世民:“不过咱在刘武周麾下的时候,也知道一个道理。 不管有多少家底,到了玩命的时候,都得散给那些玩命的将士。 就算是杀头都得吃了上路,空肚子玩命的事没人愿意干。 不管你啥时候去偷刘武周的营,都得准备好一批粮食,还得有荤腥。 大家吃喝足才有力气杀人。” 长孙看尉迟恭那两眼放光的模样,都拿不准他是急着要打仗,还是急着要吃。 连忙阻拦道:“二郎筹划这么久,又走到这个地步,分明是要一战定生死。 千万不可草率。” “看你说的,咱们打仗就是赌命,什么时候不是一战定生死?” 李世民朝长孙无忌说道:“那若不是敬德舍命救护,我已经死在薛举槊下。 谨慎不等于怯懦,前怕后怕虎,还打什么仗? 趁早死了算了。” “那你有几分把握?” 李世民看看尉迟恭,后者摇摇头:“一成都没有。” “那不是送死?” 长孙无忌虽然没有失态到喊出来,但是说话语气已经不自觉地变得有些焦躁。 “俺说得是实话。 宋金刚那厮用兵是把子好手,咱们恒安甲骑又是偷营的祖宗。 拢共那么点人,和突厥人硬拼早就死光了。 我们能守住云中还能杀得突厥人哭爹喊娘,靠的就是偷营、夜袭、打埋伏。 整打雁的不会让雁啄了眼,何况你们的兵马也不太会打这种仗。 就算偷营得手,也得想好怎么对付薛举和他手下的铁骑兵。 薛举是夜眼,白天晚上对他来说没分别,偷袭对他影响有限。 咱们这没人是他对手,到时候只要他带着铁骑兵挡住咱们势头,宋金刚就有时间整顿兵马。 偷袭打得就是一口气,这口气让对手不上来,就能要他的命。 可他要是把气匀,就该要咱的命。 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有什么胜算。 要是在恒安,这时候就该签,去的人喝酒吃找姑娘,留下的准备养活这些送死袍泽的家眷。” “那……那还打个什么。” 长孙只觉得一阵无力。 听尉迟恭这么说,李世民苦心孤诣想出来的办法,本就用不上反倒是会送死? 既然如此,索不去才对。 李世民道:“难道守在这里就有活路? 等到军粮耗尽一样是个死。 再说咱们也不是全无胜算,敬德说得只是正常情形,但是打仗打得就是这一线生机。 乐郎君八百破十万之前,也不会有人相信他能打胜仗。 他能,咱们就能。 吩咐下去,杀三千匹战马,给玄甲骑的兵士吃饭。 今晚某率领玄甲骑偷刘武周的营。 胜负生死,就看这一遭!” 长孙无忌心知,李世民这是要孤注一掷拼命。 夜晚之间变阵不易,自己对于墙阵未曾全面掌握的短板,可以被掩盖住。 拼着玄甲骑元气大伤,也能兑掉刘武周大半条命。 不得不说,这未必是好主意,却是当前处境下,唯一的破局手段。 尉迟恭未曾作答,但是从他神看,显然也支持李世民如此。 长孙正准备传令的当口,忽然阵阵号角声传入耳中,尉迟恭、李世民同时皱起眉头:突厥人又来了?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天(十七) 号角声呜呜响动,凄厉的嚎声此起彼伏撕心裂肺令人胆寒。 晋其实可以视为一座军事要,包裹晋的仓城之内,尽是大业天子用来安随驾军马的屯所,还有演武调动的校场。 柏璧军寨正对的,便是一片开阔平地,正适合战马驰骋。 执必思力与自家叔父执必落落并马立于高处。 两人都是眼神犀利面寒如冰,眼睛紧盯着唐军那如同简易城池一般的军寨。 身边亲卫一遍遍的吹动号角,另有兵士疯狂摇动着青令旗。 披甲持戈乘骑战马的执必部青骑兵,在军寨外往来驰骋趟起漫天征尘。 箭簇破空声如同裂帛不绝于耳,时不时有惨叫声传来,随即就被更为密集的破空声淹没。 作为执必部核心力量的青骑,到底不是普通士兵可比。 虽然说突厥人不善于攻坚,骑兵更不善于直面这种守备严密的军寨。 但依旧可以凭借一身娴的弓马骑手段,牢牢控制战场节奏,以密集的箭雨对抗守军的强弓硬弩不落下风。 虽说上男儿能骑善,但是真要是比拼起弓箭等远程兵器,其实并不是汉家子的对手。 弓箭术可以通过训练时长练出来,但是器械工艺,就不是单纯磨时间或是有天赋就行的。 汉家良的工艺以及充足的原料供应丰富的资源,注定突厥人一辈子都追赶不上。 你的术再好,也不如人家用工匠打造的上好弩机出的劲弩。 你的箭术再高明,不能穿对方甲胄也是枉然。 尤其是守军有营垒可以依托的情况下,对就更是吃亏。 不过青骑这两个千人队,居然就靠两个千人队往来驰骋,骑攻击和守寨唐军打了个势均力敌!从场面上看,谁也没占到上风。 放眼草原八部突厥,能打出这种战绩的部队寥寥无几,单就今表现来看,青骑无愧于草原兵的身份。 执必家虽然之前连吃败仗连少汗都被人拿了去,但是只要青骑维持这种战力,就依然可以在草原上屹立不倒。 能打出这等成绩,固然有执必落落指挥有方以及青骑训练有素的原因,也和装备离不开。 草原上资源匮乏,哪怕是执必部最为核心的青骑,装备也就是那么回事。 尤其是甲胄方面严重不足,主要靠屡次入寇中原和汉军战,从战俘以及死尸上缴获的战利品来武装自己。 那些甲胄基本都带着血,是用血命换来的。 这样搞来的甲胄注定不成规模而且制式各异,全甲、半甲什么都有,其中又以半甲居多。 事实上除了阿史那的金骑以外,其他各部的核心骑兵都是如此。 名义上的重骑兵,实际就是中原的轻骑兵。 谁都知道这样不妥,可是没有甲胄就只能将就。 可是如今的青骑却是胎换骨,担任进攻任务的两千骑兵,披挂率超过八成。 而且这八成骑兵身上,套的都是大隋制式甲胄,使用的也是原本应该列装汉家儿郎对抗胡人的制骑弓。 也正是有了坚甲良兵,这些草原上纵马驰骋弯弓雕的豪杰,才能够大展身手和汉家弓手打得不分上下。 这些甲胄弓箭来源,自然是汾藏,以及从河东等地劫掠来的战利品。 李渊将河东视为自己的后路,秘密储藏了大量钱粮军资,实指望一旦战事不利,可以靠这些物资翻身。 又或者以这些财货为基础,向突厥发起挑战。 没想到这些物资非但酶能发挥作用,反倒是白白资敌。 按说青骑仗打得有模有样,伤亡也不算太大,执必叔侄理应喜才对。 可是两人面上都没有笑容,相反面孔绷得很紧,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并不是两人装模作样,也不是他们真的心大到想要一口就下柏璧军寨,而是因为两人都很清楚,这种事本来是不该自家做的。 和刘武周合作只是为了方便进入中原劫掠物资,所谓的定杨可汗也就是个虚衔,谁能当真? 对于执必家来说,刘武周就是自家帐篷门口栓的猎狗。 用来追赶猎物方便自己捕获,再就是去探险当炮灰,方便自己吃现成的。 像是攻城拔寨这种注定要牺牲人命的事,就应该是刘武周和他麾下兵将的责任。 人不够就去抓丁,粮不够就去抢。 总之我们执必部扶持你就不错了,还指望我们的将士为你拼命不成? 你刘武周有什么资格向执必部提要求? 谁给你的胆量? 可万万没想到现在居然颠倒过来,变成执必部的青骑亲自攻寨,反倒是刘武周的部下可以在旁观战不必亲自冲锋。 这里面的原因,当然不是执必部突发善心,或是贪图什么好处搭上人命,而是因为一个无法拒绝的要求,一个来自阿史那部小贵人的要求!此番出战,阿史那大汗破天荒地派出了自己的金骑。 名义上是助战,实际上更像是监视。 一开始执必家叔侄都以为是执必部几次打败仗,让阿史那大汗产生了轻视。024LQt.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