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回程的飞机上睡了一路,睡得极为香甜。 在她,这是难得的放纵……只是短短两天时间而已,像是放了一个长假,回到家里继续甜睡一整晚,早上神抖擞去上班,每个人见了她都说气好极了。 “连去带回都不到两天,能玩儿出什么花来?亏你还觉得好。”蒲珍说。 她没看晨来。 不用看,也知道晨来脸上是发着光的……已经很久没有在晨来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了,像只飨足盛宴的猫,每一头发都闪闪发光。 她暗暗叹了口气。 “我听你妈妈说了。”她倒了杯茶,放到晨来面前,仍然没看她,而是专注地准备给自己再倒一杯。 这茶具很有年代了,茶也是,真正是喝一次少一点,不能不细细伺候、慢慢品味,才够自己享用余生的。 晨来没出声。她也不觉得意外。 作者的话 尼卡 14 小时前 抱歉今天因为犯了个低级错误更新调整到现在了。明天恢复间更新。各位晚安。 第八章 斯人若彩虹 (六) 尼卡2021-05-13 “你妈妈那天是不是吓得不轻?”蒲珍微笑。 晨来慢慢地说:“好像也气得不轻。” 蒲珍想了想,又笑笑。“那来跟我讲的时候可能已经过了那劲儿了,倒是平静的。先前你一个人总单着,她就着急忙慌地想让你谈恋,好么,真谈恋了,又变卦了……” 晨来坐起来,“因为跟她想得有点不一样吧。” “我跟她说,别动。才动过手术没多久,也不那么经折腾。也甭害怕,你爸爸还不晓得哪天再回来呢。他就是回来也不定知道……不让他知道不得了吗?想瞒总有办法瞒住的,你说是吧?”蒲珍慢慢地将茶汤倒进杯子里。 晨来捧着小小的茶杯在手中,嘴轻轻碰到杯沿,那带着茶香的热乎乎的水汽扑到鼻尖上,她轻轻了下鼻子。 “我没打算瞒着。” “看出来了。”蒲珍笑笑,慢慢地叹了口气。“你妈妈让我劝劝你,说实话我是不想揽这活儿的。我想来想去,不劝吧,她肯定饶不了我;劝吧,其实你也知道,我的话也没什么说服力——我自己个儿还不是一塌糊涂?” 晨来不出声。 “情的事儿上,我从不劝人。唯独那么一次破例,就是在葳葳这里呢,我提醒过你,有些问题要仔细考虑,你没听。你这些年起起伏伏的,我有时候会想推你一把,让你去玩一下,你也一直没……难道这次是听了我的话,奔火坑去了?”蒲珍看了晨来。 晨来轻声说:“也不能说没您鼓励的功劳。” “哟,这话可不敢让你妈妈知道,她能吃了我!”蒲珍故意夸张地摊开手,道。“你知道我可怕她了。” 晨来说:“您怕我妈,我妈也就不算不怕您了,您二位是麻杆儿打——两头害怕。” 蒲珍笑起来,喝了口茶,摇摇头,道:“你呀,是个聪明孩子,但脾气倔,自己认准的是不会轻易放弃的,这我很清楚。老规矩,我不劝你什么,就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有一个朋友,这种?”晨来问。 “算是吧。”蒲珍说着,抬腿坐到沙发上,蜷起腿来,抱膝而坐。 晨来斜靠着沙发背,看着姑姑那一头大波浪卷发垂下来,瀑布一般,映着从窗户投进来的光,闪着细细碎碎的金光,美得让人心里发紧……她托着腮,直勾勾地看着姑姑,见她像是陷入沉思,轻声说:“听说您年轻的时候号称‘x 城之花’……那时候您几岁?” 蒲珍愣了下,抬起头来,“那是他们瞎叫的,什么东城西城什么花的……你听谁说的?” “就偶尔听人提了一句。”晨来说。她没把欧老师“供出来”。她拿过茶杯来喝了口茶,看姑姑似乎被这意外的一问打断了思绪,愣在那里,又问:“您不高兴人家提这个?我从没听您提过以前的事儿。” “也没什么高兴不高兴的,好事儿坏事儿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儿,我可从来没否认过自己的历史。我没提过主要是觉得不值得一提,再就是,我这个人,旁人说起来是‘东城之花’,细讲究起来,哪儿是什么好话了?外面不论,在蒲家门儿里,这不是辱也是污点,起码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谁乐意提啊?不提不提的,你爸爸还时不时地骂我把祖宗八代的脸都丢尽了,要是提了,那不是找不自在?”蒲珍平静地说。 晨来沉默片刻,轻声说:“他哪儿有资格说您呀……您要给我讲什么故事来着?” “瞧被你这一打岔,都混忘了……是这么个事儿。”蒲珍在沙发上挪了挪,又出了会儿神。“这打哪儿说起呢……忽然要讲,我还真不知道从何说起……就,有那么一个女孩子,在几十年前吧,你知道的,就是那很混的年代末期了,有那么一个长得漂亮的女孩子……那女孩子从小就能歌善舞,论起来,他们家里可没有什么人有这方面的特长,不是,应该说从来没人往这方面发展过,所以这女孩子被挑去跳芭蕾的时候,家里也就随她去了。她跳舞是有点儿天赋的,虽然家庭成分不好,可等她能进舞团的时候已经不太讲究这个了。要说啊,她还算是幸运的,那年代开始的时候她还小,后来环境宽松了,她也赶上了好时候。在舞团她很受赏识,没几年就被当成重点培养对象了,可以说前程大好……那时候她家里也好起来了,总算熬过了最困难的子。不过这女孩子的格真是个很虎也很单纯的,要跳舞就一门心思跳舞,平常不琢磨其他的,心里都是跳舞……姑娘要长得水灵,难免很多人追求。舞团里有喜她的,外面就更不用说了,而且形形的人都有,说出来也许都没人信,那时候看起来在云上的人呢,也有往下看的时候。不过她没动过心思,因为就想好好儿跳舞……同时期也有不少姑娘都跳得很好,竞争很烈的。那会儿,那个岁数儿,哪个姑娘心气儿不高?起早贪黑练功,还生怕给人落下……命运呢,从来不会说一个人打算怎么样,就任他打算的。这姑娘自己打算得很好,跳舞一直跳到最高荣誉,在那之前什么都不想……年轻人哟,从来不会想自己会有跳不动的那一天,不会想一旦跳不动了将来要做什么,就以为自己可以永远跳下去,永远站在巅峰,风光无限……真是幼稚啊,可是,这也是年轻的好处,对不对?这姑娘那时候就那么单纯。她不跳舞的时候也玩。那时候行舞会,其实就是私人聚会,到了周六晚上,礼拜天,有点儿条件的人就组织舞会……舞会上什么人都有,朋友带朋友,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相互本不认识,就能带着去玩儿……舞团的女孩子们招人喜,漂亮,会跳舞,很出风头的。这女孩子就跟她的朋友一起去玩儿,就在舞会上,认识了一个人——说是改变了她命运的人吧,有点儿严重,她可不愿意这么说。她总觉得她的命运始终是把握在她自己手上的,但那是很重要的一个人,特别重要的一人……” 蒲珍顿了顿,晨来把茶杯递过去,问:“真命天子?” 蒲珍瞪了她一眼,“不准话。” 晨来等她喝完,把茶杯接了过来,放回茶几上。 “那姑娘在舞会上见到他的,其实他不会跳舞,但是看见她之后,就过去请她跳舞。姑娘也没理他,净跟别人跳舞了。他长得好看的可是很凶,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儿……小姑娘胆子也大的其实,也不在乎是不是惹恼了他,就看着很多人对他态度特别的,好像有威信——后来才知道可不是有威信嘛,号称四九城里没有他摆不平的事儿,其实就是个货真价实的氓头子……不过要从他出身算起来,确实也是没有他摆不平的事儿,只不过他不是从这儿论,他从打架斗殴那儿论。他手下有好些个人呢,干什么一呼百应的。小姑娘原来就不想理他,那么多追求她的,何必理一个氓呢?还老大岁数了……年轻人就是残忍,好像自己永远是十八岁,而过了这个岁数就都是老人了,就没有生命力了似的,对吧?那人也有意思,也追她,可追得并不算紧。有她的演出他就去看,穿得整整齐齐的像个绅士;她去的舞会他也去,认真学跳舞,跳得像个熊瞎子,又蠢又笨还特认真……还有什么聚会,什么电影品鉴会,什么什么的活动,只要她去的他也去,就那么一来二去的,两人就好上了……她不大过问他的事儿,只知道他经常失踪一段时间,去干什么她也不知道。有些不好的传闻会传到她耳朵里来,她的老师啊领导啊也让她注意影响,她都没往心里去。她的老师,就是打小儿把她挖掘出来培养的,跟她情很深的,说如父如母都不为过……就是这样的长辈说话,听不进去,更别说父母了。人嘛,就是上了,就死心塌地了,就九牛拉不转了……她隐隐约约知道他事儿做得越来越大,那时候有个词儿叫投机倒把,其实就是走私什么的……他很容易就能拿到些紧俏的货的,说到底,真没什么他要不来一张批条的。他是有本事的,张罗的摊子很大,养得人也很多,不管是台面上还是台面下的事儿都招呼……对她也好,很疼她,什么事儿都想着她,天天念着等她不想跳舞了就结婚,然后生个闺女给他宠……她二十出头嘛,二十岁的人谁想着结婚生孩子?她还得跳舞呢!他岁数大,家里也着结婚,然后他就扛着不肯。她也知道他的家庭,上上下下不仅是反对他干的那些事儿,还反对他娶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也没什么很高的文化、只知道跳舞的姑娘……他带她回家,结果不而散;她带他回家,也是不而散——她家里是那种老派家庭,从没想过要高攀,更不可能让女儿跟个臭名昭著的男人。她哥哥是上山下乡吃过苦的,最恨的就是靠家里逃过一劫的那些特权子弟,尤其他也见识过不少利用背景骗姑娘的混蛋,就不想跟这些人沾边儿,当然也是觉得妹妹太单纯或者说愚蠢,放着大好前途不好好经营,跟一氓混,迟早毁了自己……大家都反对,好了,这俩人反而得更不管不顾了,黏得更紧了。为了他,她开始缺勤,前途也不管了……他说他完全养得起她,跳舞只要她喜跳,就跳,可是不用太吃苦……他可以送她去英国,去皇家芭蕾舞学院,只要她考得上。那会儿啊……她觉得跟定他就是一辈子了。他真是个有气概的男人,什么都办得到。最重要的是,真她。她心里也没别人,只有他。两个人傻里傻气的,在情上这一块儿,两人都傻里傻气的……那个人是经历过一次婚姻的,但不幸福,前是他父亲老战友的女儿,很优秀,很漂亮,但他们不幸福。婚姻没有情只能是坟墓,他们有个女儿……离婚后前不让他见女儿,带着去了法国。他到死也没能再见到女儿……哦,他后来死了。” 蒲珍说。 晨来听得身上有点发冷。“怎么死的?” 蒲珍叹了口气,“氓罪,投机倒把,赶上严打……那一年的严打真的很严。按说……可是没人能保下他。批捕很快,执行更快。他被执行死刑前她去见他。他提了离婚,她没同意。他们家一直反对他们在一起的,但最后还是给她了一些便利,让她能多去看看他。她也没有办法救他,只能跟他说对不起,要是早点结婚就好了,她可以给他生个女儿的。最后他让她答应他一件事,她以为他有什么放不下的,谁知道他说让她不要伤心太久,伤心几天之后,要照样好好儿地活下去,去谈恋,去嫁人,去生个女儿……去好好地活。后来他就死了……她再也没有被允许去见过他——他被埋在哪儿了他们家不肯告诉她,其实他们从来没有接纳过她。但她觉得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儿,他被她埋在了心口窝里,是吧?那儿可只有他……后来她不跳舞了,生活有段时间很艰难。他有些兄弟一起判了死刑缓期,也有十年二十年的……他们的人脉还在,经常有人会照顾她。他曾经有话留下来,说过,照顾她一辈子。一辈子……那是她跟他的一辈子,让别人照顾算怎么码子事儿呢?她不接受。总归家里还有点底子,她就慢慢找事做。人嘛,总要活下去的,怎么不是一生呢?” 晨来听得眼眶发热。她转过脸去,轻轻蹭了下鼻尖。 “我给你讲这个故事,就是想跟你说……”蒲珍看着晨来,微微一笑。 这笑容极美,晨来看了却有点想哭。 蒲珍停了一会儿,说:“都年轻过,知道情是怎么回事儿,心动是怎么回事儿……你要知道有个人因为一场恋付出了一生,这是幸运的可也是很痛苦的。我不希望你走一条相同的路,这是我的心里话。” 晨来着鼻子,点头。 “现在要说的是更现实的考虑,那就是像罗焰火这样的人,跟他们在一起还是风险的。我不是说他们没有真心,有,但你要做好这样一个心理准备,那就是情随时会被现实给击溃,到时候被牺牲掉的会是谁,这很清楚。有时他们连自己都无法保全,丢车保帅是最寻常不过的了。是那个圈子里的人,从小耳濡目染,到时临危不,自然会做出符合规则的选择,可不是在那个规则下长大的人,要面临更多的困难……这一条路,我也不希望你走。我不想你吃这份儿苦,这仍然是我的心里话。晨来,”蒲珍看着晨来的眼睛。“情是情,现实是现实——如果你只是想谈一场单纯的恋,那你也要懂得及时身。” 晨来不语。 蒲珍把腿从沙发上放下来,“你从小就乖,格没那么张扬,我们都以为你乖巧,可这些年一件件事看下来,知道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这得分什么事儿。今儿故事就讲这么多,我相信你听明白了,该怎么做你也很清楚,我就不多说了。” 她拿起茶碗来,了点热水。 晨来看着那透明透亮的茶汤,有点出神。 “东城之花……多少年没人提了。倒是那年还有人叫我一声‘珍姑娘’……东城之花,哈哈!”蒲珍轻声笑道。“听着还帅的,是不是?” 晨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点了下头。 “你不是担不了事儿的孩子。这一点你像我。想清楚就做,不给自己后悔的机会。”蒲珍看着晨来的眼睛,微笑。“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任何时候,不要耽误工作,还有就是,过得开心一点儿。” 晨来点头。“姑姑,我回头好好儿上课,就是,芭蕾舞课。” “嗯?”蒲珍没想到她接下来会说到这个。 “我还是该好好儿去上课的。”晨来说。 “去吧,老曹天天跟我这儿念叨,说你学费了也不去上课,她怪不落忍的。”蒲珍笑起来。 “您不跟我一起吗?”晨来问。 “我去那儿当学生?我去当艺术总监还差不多。”蒲珍撇了下嘴。 晨来笑。 蒲珍想了想,念起来,她们同期那几位,后来都有什么样的成就。晨来听着,其实很想问,这些人都站在了行业的巅峰位置,如果姑姑也像她们那样坚定地在职业道路上目不斜视走下去,也许成就并不亚于她们……但她绝对不会问这个问题的。今天的故事,其实就是答案。 蒲珍问起晨来准备舞衣和舞鞋了没有,又指点了一下该做什么其他的预备,让晨来记好了,需要什么,尽管在她这里拿。 姑侄俩说起跳舞的事儿来,又聊到新买回来的这几张老唱片。蒲珍拆了套封,把黑胶唱片放到机子上。唱针缓缓移动着,歌声飘了出来……是邓丽君的《似是故人来》。 “我好喜这首歌。”蒲珍轻声说着,微微闭上双眼,握着茶杯,小口啜着茶。 晨来知道。 这首歌她无比悉,只因为从小听到大。 姑姑会轻声哼这首歌的旋律,每当这时候,她就知道,姑姑心情很好…… 晨来希望常常听到这首歌。 蒲珍后来躺在沙发上和晨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晨来发觉姑姑有好一会儿没出声了,细一看,原来姑姑睡着了。她轻轻挪到她身边去,给她盖了条薄毯。唱片空转,屋子里很静,只有水壶里的热水冒着汩汩的气泡,好似这宁静的空间里唯一会活动的东西。晨来坐在地毯上,看着那一颗颗气泡从透明的玻璃器皿底部聚集、上升、跳跃……破裂,看得出了神。身后姑姑的呼声很轻也很缓,偶尔外面传来鸽哨声,这是久已不曾听闻的声响,这让她在这古老的屋子里产生了一种时光凝滞之,就像是被树脂滴下定格住的昆虫,看眼前沧海桑田,自己却无能为力。 晨来靠在沙发上,直到时钟敲响,她惊觉时间不早了。 第八章 斯人若彩虹 (七) 尼卡2021-05-14 她转头看姑姑还在睡,轻手轻脚从地上爬起来,才过来轻轻推了推姑姑,问:“饿不饿,想吃点儿什么?” 蒲珍闭着眼睛,伸伸懒,含混地说:“有点儿饿……不过想不出来要吃什么……你决定吧……”她说着,把身上的薄毯裹了裹。 晨来看着姑姑那慵懒又娇媚的样子,忍不住伸手过去,摸摸她的下巴。 蒲珍轻轻“哼”了一声,说:“别闹。” 晨来手臂撑在沙发上,看了姑姑,好一会儿没动。蒲珍却像是睡不着了,睁眼看看她这呆样子,从薄毯下抬起脚来踢了她手臂一下,晨来没提防,一下子趴在了沙发上。 “傻兮兮的。”蒲珍坐起来,缩了下肩膀。“有点儿冷?怎么这会儿这么暗?” 晨来回头看看窗外,原以为是天要黑了,不想却是晴转,看样子,马上要下雨了……她听见姑姑像是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窗边,正听到噼里啪啦雨点打下来,说:“这雨说下就下啊……果然夏天了。” “你还记得那年夏天的暴雨吗?”蒲珍裹着薄毯,站在晨来身边,看着窗外。不过她的目光落在院中那几棵柿子树上——柿子树可有年头了,长得甚为茂盛。她这院子里,没什么花草,可有果树。海棠果和柿子是晨来最喜的。前两年晨来不在家,很多果子都浪费了……她听晨来说不记得了,看看她,说:“你这点还不错,是不是也得了一点你妈妈的真传,一般人都是不好的事会记得更清楚,你们只记得好事……我最不喜夏天,就是因为总是无缘无故就来了大暴雨。哗的一下,毁好多东西。” 晨来皱了下鼻子,“我去做饭。” 蒲珍回到沙发上,说:“你看冰箱里有什么就处理一下,简单吃……大部分都是你妈妈准备的。” 晨来没出声。 她们的冰箱都是她妈妈负责的…… “做好了叫我吃饭……吃完饭要是还下雨,就留下来过夜好了。要是不过夜,该滚蛋滚蛋。”蒲珍说着,歪着身子躺下来。 “我有论文要写,是得回去。”晨来说着,倒没有立即就走。她看着姑姑净白的面孔、致的眉眼和眼角那细细的鱼尾纹……蜷发遮了半边脸,像睡着的洋娃娃那金棕的长发,显得又无辜又可,让人心疼。她走过去,低头在姑姑脸上亲了一下,转身时听见姑姑笑了一声,咕哝了一句别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她也笑了笑,但没出声。 小桌子上手机响了起来,晨来停了一下。她和姑姑的手机都在桌上,响的不是她的。 蒲珍拿起晨来的手机来扔过去,笑了笑,才接听电话。 晨来走出房门,恰好听见姑姑轻轻“喂”了一声。她笑笑,站在屋檐下,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雨忽然下得这样大,简直像是盛夏一般……手机振动,她拿起来看看,是母亲问她晚饭吃了没有。 她回复道:“还没有。我在姑姑这里。正准备做饭,您吃了么?” 消息刚发送出去,恰好有新消息进来,她一看,是罗焰火。 他发了三张风景照。 一张是山顶的夜景,一张是维港的夜景……还有一张,大概是此时他眼前的夜景。竟然也在下雨,玻璃上有细碎的雨滴,但仍能看到远处的东京塔。 他今天飞东京的……她轻轻叹了口气。 屋子里姑姑在低声笑,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她顿了顿,说了声“那是真不行”……她关好门,走了出去,一路随手开门关门,都是轻手轻脚的。这院子里总静得像寂寞的廷,每次来,她都忍不住要放慢脚步、轻拿轻放,像生怕坏了什么。024LQt.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