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言又止后,牙子一咬,拱手说来,“只是督公,卑职在常任职这两年,倒也对此地桑农有些了解。因朝廷里前几年开通海陆与西洋做买卖,临近几县好些村民都将农田改了桑田,一家老小全靠了这个,可往年朝廷给的价格真是略低了些,今年,还请督公今年上奏朝廷,将价钱稍涨一点。” 陆瞻睐目瞥他,默然半晌,倏而轻笑,“往年……就近了说,我来前,任苏州提督织造太监的是许园琛许公公,他如今是司礼监秉笔太监,你说这个话,就不怕得罪他?” 韩家自祖上传下来的死脑筋,韩舸更甚,只将心一横,“卑职自幼受祖父父亲训导,读书论策,入仕为官,自当上忠君王,下护百姓,若是为了百姓得罪权贵,卑职就是丢官罢职也值了。” “你年纪轻轻的,倒是胆气不小。”陆瞻捏着袖背过手去,目光冷毅,“但有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向来价格是由织造局派人去谈,议定了才与朝廷报价,欺上瞒下的事若叫你捅出来,瓜连蔓引下扯出多少人?这苏州要是一锅端了,谁来主政?这么多百姓,又是谁来管治?你韩家门,能挑得起这个大梁?” 韩舸思忖半晌,垂下头去,“那价钱的事?” “且先这么着。” 言讫分路而去,越花圃,穿月,过花架,几经辗转,行至芷秋所居房内,顿将一身凉意冷去。卧房内隐隐绰绰传来莺声燕语,穿过三五青纱,开靛青绵帘,即见芷秋正扑在上发笑,整副背脊连同一个架子皆在发颤。 蓦然间,他冷白的面庞亦跟着绽出薄笑,挨步过去,“什么事儿值得你这样高兴?” 闻言,芷秋猛地爬起,笑得一张脸红扑扑的,装点花貌,腮边生晕,蹦着扑在他怀里,“你回来了?吃过晚饭没有?” “衙门里同几位大人织造商们一起用过了。”他将她放下,坐到沿上,“什么事儿这样好笑?” 芷秋乐呵呵地抱膝,牙白的锦袜藏在裙里,“范大人的夫人来了,说是来拜会我,我猜,大约是范大人想巴结你,听见我们要成婚了,就叫她夫人来巴结我。我在门外听见她说了我们倆好一堆坏话,等我一进去,那脸变得比翻书还快,我才和桃良讲,真是可惜了,这样机灵的子,要落到我们堂子里,必定也能混个花魁当当!” 残自窗来,粉帐纱中是芷秋盛开的笑颜,陆瞻极了她这样放肆的笑,望着望着,就贴过去吻她,一粘一离地,带着冬里走回来的风雪,“别引我了,我要真忍不住,将你就地法办了你可别怨我。” 他的上略微干燥,芷秋伸出红馥馥一截舌尖一,神出鬼没地,又收回去,十分无辜地眨眨眼,“我没有啊。”眼见他要揿身过来,芷秋忙伸手撑出他的膛,“嗳,讲好的,得等成亲。” 陆瞻将要剥开她的冲动回腹内,只在她腮边轻轻一吻,“大约回去就能收到皇上的口谕了与喜服了,到时候你先穿上我瞧瞧?” “这个有什么的,我正要试试合不合身呢。”芷秋笑一笑,眼中闪着羞意与光,“嗳,我妈讲,要替我备一份嫁妆,你猜是什么?” “左不过是首饰头面,衣裳缎子之类。” “哼,你也太小瞧我妈了。”芷秋俏生生地翻个白眼儿。本就此住口,却不知怎的,就想叫他高兴高兴,便臊红着一张脸附耳过去,吹着细暖的呼,“我妈说,要给我寻一本书。” “什么书?” 早不觉上了灯,香尽烛暖,下头烧得个正旺的炭盆,将她的脸熏得愈发的红起来,她轻蹙了眉,歪着脸警惕地瞧他,“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陆瞻两个眼愈发赤诚懵懂起来,“懂什么?” 万般无奈地,芷秋只得又顶着烧沸的腮附耳过去,“虽然讲,你们男人门道多,总能寻着些歪书,可也不及烟雨巷的老鸨子路子广。我妈讲,要去找本书给我做陪嫁,于巾栉之、于飞之礼上有用道,懂了吧?” 几不曾想,回瞧他脸,早已憋着个暗笑,漆黑的瞳孔里透着晦涩。芷秋顿被骗,恼起来掐他,“好麽,你是哄我的!我也真是昏了头了,你家中现还有两位娇娘美妾呢,你会不懂?!” 陆瞻横臂勾揽着她的,任她又垂又打,只将半个身子揿着她倒下去,倒下去……芷秋仿佛就倒在了温暖里,轻飘飘地承受他落下来的吻,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着发丝与呼。 斜眼一瞧,窗户外头有个月亮挂在那里,冷粼粼的银河照耀着他们相拥的手臂,抱得好像要将两个魂儿合二为一,用以补全彼此永不再生的残缺。 月亮隐没在翳云,即将破出。宝幄暖香,吱吱呀呀的笙乐越过幔帐,红愁绿恨像碎时光一样踩过心口,泛起刺刺的疼痛。 轻微的“叮当”几声后,骊珠端着个五彩鱼草纹碗过来,墩在头的小几上开帐。垂眼即见云禾眼下清冽的泪痕,瞪着无望的眼盯着帐顶晃晃悠悠的香袋子。 唬得骊珠一跳,忙叠了枕搀她坐起来,“姑娘,可是伤口又疼了?且忍耐些,将药吃了,没几就能好的。” 云禾的眼在她面上一滑而过,仍是目怔怔不动弹。骊珠只想她是心内有气,便坐到狠磨着牙,“姑娘且先别气,婉情前几被妈打了一顿,还拉到窑子里去了涨了见识,谅她往后也不敢嚣张。等伤养好了,我同你一道去将她堵在屋里狠打一顿,非解气不可!” 适才将药碗递过去,云禾却轻手拂开,“你说,文哥哥怎么不来个信呢?” 这才是她的心病呢,自那方文濡去后小半年,音讯全无,云禾面上虽不提,心里却是忧虑。骊珠只得安,“大约是忙着读书吧,况且公子麽向来节俭的一个人,这来回送信,得费不少银子,公子大约是想着熬一熬就回来了。” 云禾翠眉微簇,髻松鬓亸,病中更风韵,“我是担心他会不会出什么事情?你想想,京城人生地不的,又遍地是权贵,他要是说错什么话得罪了人,别人将他打出个好歹来,又或是进京的路上遇见什么山贼土匪,可怎么办?” “是姑娘多心,他手上有陆大人的信,谁敢为难他啊?山贼土匪无非是求财,凭白要他命做什么?” 断肠声里绞尽吁声,云禾眼一眨,滚出滴泪来,病中尤显愁态。却听一阵锵然脚步渐进,旋即帘子打起,是沈从之穿着蝠团纹黛袍子,高束玉冠,眉凝愁心地走进来。 香闺里两盏恨烛,照着云禾有些发白的脸。这些时,原就相思填积,平里因有要应酬,只将愁态尽掩。可自被婉情扎了心口,倒像是把里头成堆成捆的思念都给她戳了出来似的,连着几思夜想,直把个魂飞楚岫三千里,魄绕巫山十二峰,恨不得将三魂七魄出了窍追到京城去。 眼下哪有心思应酬,恹恹翻过身去,单留个冷漠肩头欹斜在枕上,“沈大人,对不住,我病着,这几不酬客,烦请别处去吧。” 沈从之进门头就吃了个憋,有些没好地拖来一折背椅对坐着,“我听说你受了伤,是谁的?” 堂子里的事,云禾不与他多说,掣了被子罩住肩膀,语调里有些不耐烦,“自己不留神的,多谢你慈悲,你要是有心,且请出去吧,叫我歇会子。” 他半步不动,两个腿大开着稳靠在椅背,“年关将至,我要回京里去一趟,大概三四月里回来。京城不比苏州,天家富贵的地方,什么稀奇玩意儿都有,你或是要些什么,写个单子,我来时给你带回来。” 云禾只觉那声音唼唼地响在耳边,颇是个聒噪,“多谢你,不用了。” 且听那银筝宝琴,有些软亸亸的无力,像个猫儿在沈从之心上挠了一下,哪还管她在病中,就搦到上去歪她,“这伤倒是伤的妙,人也温柔了,也不贪财了,比起平那张狂样,今儿到是颇合我的意。” 调侃中,就去掰她的肩,“来,转过来叫我瞧瞧。” 一下就将云禾火气给掰出来,两个恨眼悚然瞪来,“沈大人,你是富贵公子哥,我是倡伎,按理说你来嫖我,我就得好生伺候你。可也得叫我歇歇吧?你没见我病着呢,我又没卖给你,凭什么病着还要应酬你?!” 烛火牵恨惹怒地浮着,将沈从之尴尬的面逐渐照出怒意,“袁云禾,你有什么可得意的?我成风雨无阻地过来瞧你,你见天摆着个脸给谁瞧?你这样的,就是要八百一千我也有!我告诉你,我在衙门里向来说一不二,连布阵使也要给我几分面子,却回回叫你给我脸看,你有什么不得了?不就是个……” 一个词嚼磨在他的舌尖,一忍再忍地回腹中。但云禾脑子也不用转就猜出来了,嘴角噙来个若有似无的笑意,“可不是麽,我不就是个婊/子嘛,可婊/子也有个头疼脑热顶不住的时候,这里倘或不成,还有别处,大人何苦在这里发一通脾气。” 沈从之怒目猩红,一个指头朝她点一点,夹带着腔气恼拂袖而去。 王孙自去,檀郎再到,当夜,偏那“白老不死”的又凑了来,说是不打茶会不摆局,单来探云禾的病。临到跟前儿,见云禾云鬓未整,玉容淹淡,眉梢凝愁,朱带忧,直比那西子胜三分。 当即霪心辄起,将骊珠打发外头去,一只发枯的老手就往云禾脯子上覆去。云禾不痛快,歪着身子避一壁,朝案上指一指,“白老爷,您过去坐,咱们对过说话,帐里带着病气,仔细过给您老人家。” 那白老头滑里滑头的,哪能叫她搪了去?双手改捧她的脸,掺银的胡须贴到云禾边,“好乖乖,瞧病成这样子,倒愈发风了。” “好老爷,我身上不干净,您且避一避,改再来,啊。” “晓得你病着,爹特来瞧你,”说着由靛青的袖口里掏出几张票子,“爹给你带好东西来呢,让爹亲香亲香。” 再将一张油嘴贴到云禾上,两个贼手急脚鬼似的剐蹭着去扯她的掩襟寝衣。 云禾偏开脸朝里搦动了几寸,他便又进几寸,云禾再将手抵在他干瘪的膛推搡,“好老爷,真是不便宜,改您再来,届时给您老人家好生赔罪,求您了,让我先将息几吧……” 推搡来推搡去,直将那白老爷一把怒火推出来,照着她的脸就掴来一掌,掴得云禾脑子里嗡嗡作响,捧着脸瞧他。 他一个膝跪在上,直指云禾,“好你个小婊/子,竟然推起老子来!我晓得,你近刮剌上了小沈大人,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嫌我老了是吧?我偏生叫你看看什么叫宝刀未老……” 时光从未过得如此慢,好像千年万年都在身上这腐朽活尸的浮动之间。袁四娘江水滔滔地奔进来时,月亮仍像一把刀悬在窗畔,照着人去楼空,锦被横,云禾衣衫不整地摊在上,两个眼木讷讷地盯着帐顶。 好半晌,她偏过头来看四娘,一滴泪随之滑在枕上,“妈,他怎么还不回来?” 四娘缓步过去,掣好她的衣裳,将她揽在怀中,声音里含混着水雾,“快回来了、就快回来了……” 顷刻,四娘的肩头便一点一滴地洇开,书写着太多太多的艰辛与无奈。可明天,仍旧要胭脂掩泪,朱钿遮霜,为着那一点点期待,奋力活着。 真到了“明天”,云禾却大病了一场,额头沸水浇了似的烧得滚烫,一张小脸跟涂了胭脂似的发红。四娘忙请大夫来瞧,只说染了风寒,倒不妨事,只按时按方服药即好。 骊珠一条叠一条的被褥盖在她身上,直到下午才稍见好,只是睡得十分不安生,嘴里模模糊糊地一会儿喊“文哥哥”、一会儿喊“姐”、一会儿又喊“娘”。 她可哪里来的娘呢?梦里头却分明瞧见一个女人的背影,像是亲娘,于是两个手在帐中一阵抓,身子亦翻来滚去…… “咚”一声,云梦离天,燕雀离巢。 大好晴天撒遍一片荒原里,芷秋直直由马上栽到草里来,痛得她眉黛紧蹙,龇牙咧嘴地嘶气儿。旋即伴着马儿嘶鸣,陆瞻急奔而来,背着弯弓,黛蓝的衣摆被风高扬起,英姿如豹。 ▍作者有话说: 云禾、芷秋、阿阮儿、雏鸾,是青楼女人们的各种宿命。 大家燥起来,讨论各种剧情~ 第47章 灯花梦影(十) [vip] 原来自公事议定后, 陆瞻得闲,因怕芷秋在园子里憋闷得慌,便择这一个白赤赤天, 拣了这山间林下、烟村三四家之地, 特携芷秋来狩猎。 近是古木苍烟, 远是绿水涓涓,沉浮沙鸥, 来往泊稀船。这里是绿藻原野,没什么凶兽, 只有几只窝野兔子四处蹦跶,倒得闲趣。 几不想芷秋堕马遭劫, 急得陆瞻额心紧蹙,将她搀起来退了两步,面愈发冷,“走一走,看看有没有哪里疼得厉害。” 芷秋暗愧自己贪玩逞强,分明没骑过马, 非讲骑过, 偏不要与他共乘一匹。现遭此“横祸”,怪天怪不得, 怪马怪不得,更不能怨他,纵然他面不好,也只得自己忍着, 瘪着嘴老老实实地踱了个圈儿。 她今穿了件绿黄相间窬裙, 上头是大红小袖掩襟衫, 现糊得全身的泥, 玉面亦裹了灰,只有两个眼睛扮做天真眨一眨,“别生气,我晓得错了,没有哪里疼。” 那两帘睫呼扇呼扇地,直将陆瞻尘封于记忆中的某件小事由千万里的过去扇了来。他定住了身,眼亦定在芷秋沾泥灰的脸上,久久不语。 将芷秋看得有些不自在起来,手背往脸上蹭一蹭,“怎么了?不就是一点子土嘛,一会子到河里洗洗就好了。” 原野的风带着浓重的宿命吹来,令陆瞻忽然笑了,不可思议地,“我是不是见过你?” 蓦然间,芷秋拧起两条细眉,目揪心,“你是不是犯病症了?” “没有……”他摇摇头,笑容逐尺逐寸地阔开,几如这片原野上蔓延的青草,无边无际,“我见过你,小时候,就在苏州,你偷了我的荷包,被我抓住,然后我带着你……” 他止住,笑眼渐渐变得惘,“你说的那位给你饭吃的小公子,就是我?” 惊诧后,芷秋带着身的开怀与泥点子跳到他身上去,“你想起来了?!啊啊啊……我以为你一辈子都想不起来呢,我以为你早就将我忘了呢!” 她在他怀里又蹦又跳,百灵鸟一样呼,“我太高兴了!” 陆瞻紧紧环住她的,像抱紧命运额外的赠予,在荒途中,他找回了曾经丢失的一枚印记,“我从没忘记过,只是没有认出来。”他嗅着她的发香,合着地青草的芬芳,“你变了,一点儿也不像小时候那个又瘦又黑的小丫头,是个倾国倾城的大姑娘了。” “我长大了嘛,我长大了!你也长大了……十年了陆瞻,我们终于又重逢了,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梦已分明,有凭据,寒风栖蝶的旧时节峰回路转,一霎奔杀回来,袭击了芷秋一双桃花眼,泛起泪来,几度哽咽,晕染远岸晴波涨绿,紫霞云湾。 月窗渡斜,吹几番,花开花落,老了旧梦稚。锦纱帐下卧着炭盆,倏明倏暗的火星燎原了往事。 陆瞻的眼中闪着点点星辉,垂望手臂上枕着的芷秋,“你跑哪儿去了?我走时,不是让你在姨妈家里好好呆着,第二年随他们阖家一齐进京吗?” “我回堂子里了呀。”芷秋眉目璀璨地挤在他怀里,“你走的第二天,你姨妈府上的管家就来找我,说我来历不明,不好不明不白的收留我,叫我哪里来的回哪里去,给了我一吊钱,就叫我走了。” 浅浅的,芷秋的声音里带着几缕寥落,“我想麽,他们讲得也对,承蒙你好心,给了我几饭吃,但我已经卖给了堂子里,何苦叫你们惹官司?走时,我托管家二年上京时给你带个口信,他可带去了?” “没有,”陆瞻摇摇头,将她寸寸拥紧,“我在他们家中没见你,问了好半晌姨妈才想起来问的是我捡的个小丫头,他们只说你在路上跑丢了,我派人由京城一路寻到苏州,找了两个月也没找着你,你那时没有名字,不好找。” 芷秋笑着安,“不妨事的,如今我们不是又遇着了?你果然也依着你小时候的话,自相逢以来,未叫我受一点苦。可见苍天长了对眼,该遇见总要遇见的。” 残月一篾,伫立多时无言。陆瞻想,倘若他当年找到了她,会不会又有另一番光景、会不会,月有长圆,人无愁恨?却空得,无句到寒梢。 二人安静相拥半晌,苍茫雁影,玉照霜华,命运就成了一条洪,迢迢而去。 谁伴琵琶娇曲?原来一堵花墙外,湘娥弹唱。案上燃着一支沉水香,熏暖烟帐。雏鸾叠腿盘在上,怀抱琵琶,卸簪散发,合定了调,又唱一支《宜令》。 唱毕,韩舸正剥好一个黄澄澄的橘子,撕干净白经络挨到边喂她,“这个不酸,我尝过了。” 雏鸾将信将疑地挨过去接了,嚼咽两下,甜得两个眼弯起,捣蒜似的点头,“嗯,这个甜。”因不知哪里想起来,拽着他问,“你家的那位表妹子好不好啊?别跟祝老爷老婆似的才好,祝老爷的老婆麽凶得要死,上年还将我姐姐打了!” 蜡只半消,绕着轻烟袅袅,将韩舸裹成润玉一样的温柔,一瓣橘子一瓣橘子地喂给她,“没见过,我也不晓得,听我母亲说,是位温良贤淑的女子。他们既然给我定亲,自然是捡好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怕她凶起来拧你耳朵呀。” 韩舸吭哧吭哧地抖着肩笑,好半晌,摸来一张帕子擦手,也不抬头,“雏鸾,你想过嫁给我吗?”024Lqt.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