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是我欺负你。”他又将她抱紧，在她耳边低低地笑语：“你放心，该 代的人我都代过了，只等谢家小姐进了门，收拾出一处屋子给你住。往后，咱们 在一处，你就永远忘不了我了。” 笑声混着哭声，风卷了 云， 出碧青的天，月到风来阁 来空前盛世。 打雏鸾的姻缘定下，袁四娘更是忙得不可开，才定下芷秋的一应嫁妆，又复轻裁云裳，巧织绣衫、打金钗、攒珠翠，忙得脚不沾地，只好请来阿阮儿帮着照管几。 阿阮儿那院始开了张，请来三位离巢自做的姑娘，都是些老道的人，眉波送不在话下，得空还替她照管几位年纪尚小的女孩子。可谓烟花有义、风月有情，这便到四娘处来，与姊妹们说笑帮闲。 这，群花坐宴，金簪错落，绣履翩跹，妆点闺院，富贵似候家紫帐，风如谢府红莲1。 阮儿坐在对榻，与四娘语重心长，“妈，晓得您疼雏鸾，我看，倒不要 多少嫁妆，抢了韩家新妇的风头倒不好。我半月前在街上过，马车里往外瞧，正是新妇家里送嫁妆呢，倒不是那富败贵的人家。可咱们做侧室的反倒多贴了嫁妆去，不是反叫人下不来台？” 四娘前仰后合，喜滋滋地直笑，“我晓得我晓得，你当妈是那起不懂事的？咱们怎么能同人家争高低？我麽也虑到这里的，不过是了几样家私几 被褥，东西虽然多，却不值什么钱，就是那么个意思。” 不过三月末，众女却似个秋蝉儿闹不罢，叽叽喳喳议论。云禾混在美人堆里，一颗朱砂痣由为出众。 才去的二月里盒子会上，芷秋与陆瞻相携去看，并不斗 ，只与姊妹们摇旗助威。其结果倒也十分喜庆，霜榜上无名，朝暮争气起来，夺了探花，云禾 群芳夺了魁，自此更傲气。 如今待客人讲话颇有些腔调，只是同姊妹们说话还是原样子，“妈，韩相公那头正婚事都办完半个月了，何时来接雏鸾啊？可问过没有？” 芷秋坐旁，打一把杭丝纨扇，绣的是百蝶穿花花样，衬得一张好事将近的脸 是娇媚，“你成间闲吃闲睡的，耳朵长到哪里去了？韩相公麽昨就叫人来传了话，让咱们准备好，他三后请了小轿和吹打班子来接。” “我哪里能听见？姐瞧我这些时，这个局那个局叫不停，我一吃过午饭就连轴转起来，闲也没个闲。嗳，他怎的自己不来，说起来，好些子没见他，别是定了亲，人就有些傲起来了吧？” 阮儿花魁出身，尚且年轻，脂粉淡匀，比起一条街巷的鸨母，独有迥不犹人的雅姿，“瞧，眼看方举人四月里就回来了，云禾还傻头傻脑的哪样都不清醒。韩相公不来自然有道理，一则麽，人家新婚夫 ，不好撇下新妇往堂子里来；二则，要成亲的两个人，哪有见面的道理？还是讲究些的好，仔细 了规矩，撞克了什么。” 倒提醒了四娘，肃穆端着两个眼往芷秋身上照探去，“秋丫头，数到眼前，你也就十天就过门了。平里同姑爷来来往往的没个忌讳，你们两个平常关着门在屋子里做什么打量我不晓得？我说了多少回，你只是不听，如今临到跟前，你麽还是听我一回，一辈子的事情，留神点好，不要再同姑爷来往了，可晓得？” 众女皆面带嬉笑，将芷秋笑得不好意思起来，“我讲给他了，他说不信这些，我有什么法子？” 毫不客气地，云禾当众了她的底，“姐，别装样子了，我都撞见几回了，分明是你赖在人身上不撒手。两个人呢，你挽着我，我搂着你，稍一个错眼就将 贴在一处亲嘴。好几回，就当没人似的，将小桃良气得直怄，同骊珠抱怨了好几回。” 登时嬉声一片，闹雀儿似地你一言我一语地将芷秋臊了个大红脸。肩撞着肩，脸贴着脸的脂粉堆里，倏然晃过一憔悴凭栏人，冷落在香闺里无人问。 那么多娇香软玉都在笑，独婉情像是隔在了另一个世界，魂断了胭脂群，梦冷了红粉堆。如今听见嫁人的嫁人、当红的当红，唯她不上不下地卡在良 两端，无个立足之地。 思来无趣，便神 恹恹地捉裙起身，冷眼睃了众人，“妈，我身上有些不 快，先回屋了。” 倩影一去，阮儿欺身细语，“妈，这婉情还没刮剌上客？” 提起这茬四娘便恼得捶 顿足，恨不得求天告地，“刮剌个鬼，连个打茶会的都没有！不过是一两银子的局，那些秀才相公宁可花四五两银子打霜几个小的茶会，也不肯叫她作陪。我不知在 客面前说了她多少好话，却不中用，现今除了早先那一百多两，一文多余的都没给我赚回来，我真是要亏到地 子里去了！” 云禾时刻惦记着芷秋那枚珊瑚牌子的事情，一心认准是婉情偷盗，苦于拿不着贼赃，心里却十二分恨她，“妈，未必就这么白养着她不成？我们这几个，都是您一手教导着长大的，平里谁不体谅您的难处，不都是打着十二分 神巴结客人？要我说，何苦吃这个亏？就将她卖到窑子里去，能回点本钱算一点。” “我何尝没想过？可她那 子，真落到窑子里，还有命活？” “她活不活是她的事情，您老又不是菩萨在世，犯得着 这个心？您白养着她，也不见得她就记您的好处，明儿还不知给您什么堵呢。” 恰巧婉情还未走远，在廊下听了一耳朵，只把心儿 碎，万念俱灰，款蹙罗裙，举步悲怆。一路往垂花门内游去，且看园中朝花正，簇开着地蓝粉杂绣球、千步不染尘的连翘，枝头独俏的白玉兰，攀了墙的粉蔷薇…… 尘世万千颜，却无婉情开处。这厢暨至房中，恹恹捱至榻上，只觉口干，朝门外唤翠儿，“翠儿，倒盅茶来。” 原来因婉情没客，翠儿只不过混得两顿饭吃，不得个多余的赏钱银子接济家中，便愈发厌嫌起婉情来。 幸而因雏鸾婚事来得急，许多东西没个着落，小凤便许了几个钱央求了翠儿帮忙做一双鞋面子，眼下正在廊沿上做活计，听见婉情唤也作没听见，只不答应。 婉情低唤两声，脾气上来，拔高了嗓子，“翠儿、翠儿！小蹄子，你耳朵聋了？我叫你没听见还是怎的？！” 少顷，见翠儿线挽着鞋面子款步进来，也不瞧她，搦至圆案前倒了一盅凉水端到炕几上，“我劝姑娘消停些吧，何苦大着嗓门招人厌烦？要叫客人听见了，更说姑娘是个没体统的人。” 登时 起婉情一腔怒火，头上摸下来一 尖尖的银搔头就往她胳膊上扎去，“我戳烂你这个没王法的 /妇！我是主子你是奴，岂有你说我的道理？！” 翠儿记名地翩着裙躲开，因指望不上她吃饭，便一改往忍气 声的样子，一肚子气尽数往外泼，“什么主子奴才的，大家的身契都放在那里，谁又高贵些不成？我又不是你家买去的奴才，不过是妈妈买我来，搭上你混口饭吃。如今且不说在你这里混不上一口好的，倒叫你打来打去的，凭什么？” “就凭你是妈买来伺候我的丫鬟，就是我打你，你也该受着！” “我是妈买来的丫鬟，你是妈买的粉头，凭什么我就该受着？！你少在我面前充什么太太小姐，你想打奴才麽，到那大宅院子里头混个 当当，有的是奴才叫你打。就怕你没那个本事，哼，还真是姑娘们说的那句话，十八的年纪了，人家给了钱也不进你的屋，可不是要一辈子砸手里嘛！” 婉情气极，随手泼了她一盅水，“你个嘴的小/妇，再有这些话就给我滚，我不要你！” “休得你要我，”翠儿抖一抖裙上的水，不在乎地笑，“眼瞧着芷秋姑娘要出去了，雏鸾姑娘也要到韩家去了，这堂子里空了下来，才听见妈妈说要买好姑娘进来，我自往她们跟前去服侍，何故跟着你吃穷？你留我我还不依你呢！” 说罢摇着裙出了屋子，裹着鞋面子去找小凤。只将婉情独气在这里，衬着窗畔一个大太 气吁吁地，口大起大伏，愁云不止，恨花难留。 怄着气呆坐一阵后，便倒在卧房中，只觉翡翠薄衾，芙蓉帐冷。 糊糊竟睡过去，梦中望见她娘梳着一窝丝，穿着玉通袖袄来了前招呼她，“我儿，凭白在这里受什么苦？娘来接你来，同娘一道去享福去吧。” 婉情放腿坐起，眼泪含了一泡，“娘，你从哪里来？怎么去这些时，把我孤零零丢在这里。” 且说且哭，母女两个抱头泣诉，“我的儿，我才寻着你爹，这又来寻的你。你收拾收拾，同我们一道去，我同你爹已在那边头安了家，就等你团聚呢。” 词讫恍惚听得门外有个男人喊，“且放她在这里，她舍不下这里好吃好喝呢。” 顿起烟，渐有笙乐，那妇人翩跹而去，像是朝哪个花影婆娑的世界里去。婉情不舍，伸手拉将，一个猛子由帐中坐起来，不见父母，唯有晚天斜，残风一线，原是南柯一梦。 外头胡琴咿呀，琵琶娇噎，骊歌 院里，夜月上青楼。正值高朋座，才子佳人一双双，鸳鸯比翼一对对，哪可比鸭堆的山林，婆娑的树影。 ———————— 1元关汉卿《南吕·一枝花》 ▍作者有话说: 方文濡要归来了，陆大人和芷秋要办婚事了，修罗场即将开启~ 预收文《豆蔻良妃》， 收藏哦~ 第51章 东筵西散（三） [vip] 烟村三四家, 映着残红血，马车咯吱咯吱颠簸不停。蓦然马儿嘶鸣，死拉着缰绳却不动地方, 慌得车夫跳下来探查, 原是不留神陷在一个泥坑里。 见死赶不动, 车夫提了灯笼 开绵帘，“状元老爷, 怕是今夜赶不到驿馆了，还得在马车上歇一夜, 明再拔起车来，也叫马儿歇一歇。” 灯花一晃, 方文濡适才醒来，跳下车去围着绕一圈，有些 气，“罢，明再走吧，为难你费力跑这么多天。” 离家半载, 原来这方文濡仗着一身才学连夺三元, 因惦记着云禾，不等报喜的队伍, 率先驱车往苏州府赶。在京时因有不少官员拉拢他，闻听他要回家，又是借马车又是送盘 。 这车夫便是一通判家出借的，因此格外殷勤, 忙解了几层包袱皮递了一张饼与他, “明早天一亮咱们启程, 至多三五就到了, 老爷别急。”闲着无事，伴着鸦声，点亮了车檐前两盏绢丝灯，与他家常，“老爷怎的不跟着报喜的差役们一道回家？不是又风光又体面，还免了一路的风餐宿。” 灯在夜里像两只烧红的兽瞳，左右飘忽不定。方文濡依在车杆，头上扎着的发带飐飐而动，垂首咬了口饼，一霎便想起云禾做的点心，抿微笑，“出来半载有余，家中只有母亲，放心不下，还有个未婚，等着我回去报喜。” 那车夫料想自家老爷是想梳拢这位状元郎做个女婿，现下一听，直发讪，“原来状元老爷已经订过亲了？不知是谁家的小姐这样大的福气？” 方文濡望他一眼，浅笑不答，囫囵吃了一个饼便钻到车里去阖上眼歇息。伴着石马无声，蔓草山烟，就望见了云禾的眼，眼下有一刻红馥馥的朱砂痣，像承载着整个红尘，妩然转了一个身。 那纱裙掠过，方文濡颤颤睫 醒了来，已是藏楚岫，朝霞连峰。眼前打帘子的倒不是车夫，是一陌生男子，扎着巾子，穿灰绸直裰，像是哪个权势人家的小厮。 果然就是沈从之的贴身小厮宗儿，受沈从之之命来请，“远远就见状元公的马车在这里，过来一瞧，果然是状元公不是？真是机缘巧合，没成想一同京来，在这里遇见。” “敢问阁下？” “我们爷姓沈，上年派了苏州府里的布政使司参政，年前回京过节，现才回苏州，不想竟然在途中与状元公相遇，我们爷特派我来请状元公那边马车相见。” 闻听此节，方文濡已知就是沈阁老之子，忙拂了头、正了襟跳下车来，“请前头引路。” 这厢跟着宗儿往后走，刚拐了一个弯儿，就见道路上立着二十几名挎刀护卫，个个生得虎背熊 ，庄严肃穆地拥着几辆马车，打头一辆饬饰美，织金锦的帘子，三壁雕竹梅花样，棂格上所糊的皆是云雾绡，后面几辆更是青纱月影，想来是其家眷。 方文濡未敢造次，随宗儿暨至车帘前，恭敬行礼，“学生不才，蒙大人盛邀，特来拜过。” 那帘子里头伸出一把折扇柄挑起，渐出一双乜眼，歪挑了嘴角，“状元公眼下倒多礼起来了，从前可不见你这般客气。” 抬眉一瞧，原来是前世的业障。方文濡瞠目半晌，把心凉去了一大半，“原来是你……” “是我。” 山风嗈嗈，风声鹤唳，歪来倒去的一片青松里升起袅袅烟，与一片青天，勾扯出前程难定的雾一团。 青漆朱户，碧瓦雕檐，但见热辣辣一只十二人的队伍迓鼓喧天，金锣阗巷，其中停当着一小轿，扎着红绸子，挂了比翼双飞锦绣帘。因是娶妾，阵仗倒没那么大，热闹却不小。 月到风来阁的杨柳前簇来一大群人，鸨母扎堆，倌人成群，障扇耳语，搭肩窃议。将韩舸堵在中间，穿着大红的袍子，黑漆漆的靴子，梳得一丝不苟的头，束着红锦带，虽未戴乌沙，却通身新郎官的派头。 只等时辰一到，两扇门一拉开，千娇万里捧出个红馥馥的妙女出来。大红洒金氅里头套着件红彤彤的通袖袍，罗裙百迭，绣鞋半，未戴冠子，单罩着一方鸳鸯红盖头。 韩舸的心随莲步轻震，眼望着多年的心愿走到了面前。分明前不就才举行了个声势浩大的婚礼，眼下倒像是头回成亲一般，颇有些手足无措地立在石磴下，直到听见那盖头底下钻出一缕怯生生的声音，“韩舸，是你吗？” 慌得他手心出了汗，忙应，“是我，我来接你。” 两个人皆有些傻里傻气的，招得门内外一阵千娇百媚的笑声。雏鸾像是还不敢确定，要了盖头一角去瞧，登时被袁四娘狠拍了手，“规矩些！” 芷秋忙去扯四娘的手，“妈，都要出门了，还训她做什么？” 此言一出，阮儿、云禾、霜、朝暮、连带她自己皆潸潸泪下。云禾挤半副身子来，恶狠狠地盯着韩舸，“韩相公，虽然平里我们都晓你人好，可还是得招呼一声。倘或以后叫我们雏鸾受了委屈，我们月到风来阁也不是吃素的，少不得要拿你问罪！” 众女又哭，芷秋拈了帕子蘸蘸泪，也不住嘱咐，“韩相公，你是最好子的一个人，往后或是我们雏鸾有不到之处，你想想她的病子，也体谅体谅。再有，” 此说着，忙由桃良手里接过一个匣子捧给他，“这是陆大人给我的，是 里头的货，市面上倒没有。拿去送给你家做个见面礼，就说是我们姊妹的一点子心意，望她不嫌，往后若是我们雏鸾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她，仍旧来告诉我们，我们教导，可千万不要打骂她。” 韩舸拱手接下，将粉裙红衫的姑娘们笑睃一遍，“请姐姐们放心，今娶了雏鸾家去，必定一辈子将她 若珍宝，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又一阵此起彼伏的哭声将雏鸾围在其中，慌得她去扯这个的手、拉那个的袖，“别哭别哭，你们要是不高兴，我不嫁人也成的。” “傻话！”云禾气得直掐她，将她托出去，到一婆子手上，“往后可神些，别老傻里傻气的！说话麽，脑子里想一想再说，打起十二分的神侍奉好太太们，别将人得罪了，人家能容得下咱们这样的身份，你也要知趣。” 上轿前，又十分不放心地附耳过去叮咛，“别老着韩相公在你屋里，多劝他到那处歇歇，做事情要讨人高兴，别只顾自己，晓得吧？” 雏鸾捉稳了盖头附耳回去，“我晓得，妈都同我讲了，你往后也要少拿架子，别再被客人打了。” “那都多少时候的事情了你还拿出来讲，我要你嘱咐？” “我也懒得嘱咐你。嗳，我走了，你往后想我可不要哭鼻子哦。” “鬼才想你！” 那厢姊妹亦是围着韩舸叮咛不停，又是强言又是软语地事事代了个清楚，难分难舍地总算将这对鸳鸯送出了几丈开外。毒照着火红的一行人，仿佛是一个烈焰焚身的影跳出了火坑，带着永世不灭的滚烫余温，去燃烧红尘。 红尘里，紫燕关关，黄莺呖呖，朝夕不停的绿暗红稀，锦心男女。送走了雏鸾，众女复敛真心，又该以娇花假面去应酬周旋，由这个局转到那个局，从这个男人身边落到那个男人身边。 短暂的奔波路途上，云禾遥想芷秋不会风光出嫁，忆起雏鸾今鸳鸯回家，欣 之余，顿觉疲惫，眼下的痣暗了又暗，像一凤烛，却坚持不懈地等待着渺小的希望，业已等到濒临绝望。 适才打起十二分神应酬了两个局子，前脚回来，料想着该得 口气，不想一跨进大门，就见袁四娘喜出来，“沈大人回来了，现在你屋里坐着呢，带着了好些东西来，你快上去瞧瞧。” 云禾恨得咬牙切齿地捉裙上楼，进门就没个好脸，寻见沈从之坐在她被各锦盒堆填的书案后头，穿一件烟灰褡护束着，出里头合直裰的大袖，头上罩着半额乌纱，好个斯文模样。 说出的话却不大斯文，“好些时不见，可想我不想？” 将云禾怄得险些一口气上不来，没好儿地坐到榻上，远对着，“我说沈大人，您是无事忙？怎么说也是做大官的，也该为黎民苍生做些事情，凭白同我一个倌人磨什么功夫？” “黎民苍生用不着你心。”沈从之拔起身来，款步 调到榻上，“听说你今年盒子会夺了魁？啧啧……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你也能夺魁，真是奇了。” 云禾一连两个局子上吃了好些酒，吃得杏腮 旎，秋波微浑，戴着叠翠小凤冠，凤口里衔着颗银链子坠的红宝石，仿佛花额有钿。眼下醉得心火直烧，没功夫同他歪，直往外叫：“骊珠、骊珠！死哪里去了？！快倒盏茶我吃！” 瞧她脾气不好，沈从之也不恼，歪着扇柄朝案锦盒指去，“都是我在京给你带来的，去瞧瞧都有什么好东西。” “享用不起，”云禾两个琥珀坠珥晃晃 地了不高兴，厌烦他总是不合时宜的深情，“带回去给令夫人吧。”024ＬqT.ｃｏＭ |
代的人我都
云，
出碧青的天，月到风来阁
来空前盛世。 打雏鸾的姻缘定下，袁四娘更是忙得不可开
多少嫁妆，抢了韩家新妇的风头倒不好。我半月前在街上过，马车里往外瞧，正是新妇家里送嫁妆呢，倒不是那
被褥，东西虽然多，却不值什么钱，就是那么个意思。” 不过三月末，众女却似个秋蝉儿闹不罢，叽叽喳喳议论。云禾混在美人堆里，一颗朱砂痣由为出众。 才去的二月里盒子会上，芷秋与陆瞻相携去看，并不斗
，只与姊妹们摇旗助威。其结果倒也十分喜庆，
群芳夺了魁，自此更
是娇媚，“你成
，不好撇下新妇往堂子里来；二则，要成亲的两个人，哪有见面的道理？还是讲究些的好，仔细
了规矩，撞克了什么。” 倒提醒了四娘，肃穆端着两个眼往芷秋身上照探去，“秋丫头，数到眼前，你也就十天就过门了。平
贴在一处亲嘴。好几回，就当没人似的，将小桃良气得直怄，同骊珠抱怨了好几回。” 登时嬉声一片，闹雀儿似地你一言我一语地将芷秋臊了个大红脸。肩撞着肩，脸贴着脸的脂粉堆里，倏然晃过一憔悴凭栏人，冷落在香闺里无人问。 那么多娇香软玉都在笑，独婉情像是隔在了另一个世界，魂断了胭脂群，梦冷了红粉堆。如今听见嫁人的嫁人、当红的当红，唯她不上不下地卡在良
两端，无个立足之地。 思来无趣，便神
恹恹地捉裙起身，冷眼睃了众人，“妈，我身上有些不
快，先回屋了。” 倩影一去，阮儿欺身细语，“妈，这婉情还没刮剌上客？” 提起这茬四娘便恼得捶
顿足，恨不得求天告地，“刮剌个鬼，连个打茶会的都没有！不过是一两银子的局，那些秀才相公宁可花四五两银子打
客面前说了她多少好话，却不中用，现今除了早先那一百多两，一文多余的都没给我赚回来，我真是要亏到地
子里去了！” 云禾时刻惦记着芷秋那枚珊瑚牌子的事情，一心认准是婉情偷盗，苦于拿不着贼赃，心里却十二分恨她，“妈，未必就这么白养着她不成？我们这几个，都是您一手教导着长大的，平
神巴结客人？要我说，何苦吃这个亏？就将她卖到窑子里去，能回点本钱算一点。” “我何尝没想过？可她那
子，真落到窑子里，还有命活？” “她活不活是她的事情，您老又不是菩萨在世，犯得着
这个心？您白养着她，也不见得她就记您的好处，明儿还不知给您
碎，万念俱灰，款蹙罗裙，举步悲怆。一路往垂花门内游去，且看园中朝花正
起婉情一腔怒火，头上摸下来一
尖尖的银搔头就往她胳膊上扎去，“我戳烂你这个没王法的
/妇！我是主子你是奴，岂有你说我的道理？！” 翠儿记名地翩着裙躲开，因指望不上她吃饭，便一改往
声的样子，一肚子气尽数往外泼，“什么主子奴才的，大家的身契都放在那里，谁又高贵些不成？我又不是你家买去的奴才，不过是妈妈买我来，搭上你混口饭吃。如今且不说在你这里混不上一口好的，倒叫你打来打去的，凭什么？” “就凭你是妈买来伺候我的丫鬟，就是我打你，你也该受着！” “我是妈买来的丫鬟，你是妈买的粉头，凭什么我就该受着？！你少在我面前充什么太太小姐，你想打奴才麽，到那大宅院子里头混个
气吁吁地，
院里，夜月上青楼。正值高朋
开绵帘，“状元老爷, 怕是今夜赶不到驿馆了，还得在马车上歇一夜, 明
气，“罢，明
。 这车夫便是一通判家出借的，因此格外殷勤, 忙解了几层包袱皮递了一张饼与他, “明早天一亮咱们启程, 至多三五
醒了来，已是
，庄严肃穆地拥着几辆马车，打头一辆饬饰
里头的货，市面上倒没有。拿去送给你家
若珍宝，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又一阵此起彼伏的哭声将雏鸾围在其中，慌得她去扯这个的手、拉那个的袖，“别哭别哭，你们要是不高兴，我不嫁人也成的。” “傻话！”云禾气得直掐她，将她托出去，
之余，顿觉疲惫，眼下的痣暗了又暗，像一
口气，不想一跨进大门，就见袁四娘喜
调到榻上，“听说你今年盒子会夺了魁？啧啧……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你也能夺魁，真是奇了。” 云禾一连两个局子上吃了好些酒，吃得杏腮
旎，秋波微浑，戴着叠翠小凤冠，凤口里衔着颗银链子坠的红宝石，仿佛花额有钿。眼下醉得心火直烧，没功夫同他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