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观众”的喝采声中,那波斯怪僧抡杖急上,裴继身形未定,又遇险招,急忙发剑抵挡,却已被那波斯怪僧抢在上首,占了先机。那波斯怪僧内功深湛,外力雄厚,竹杖使发,呼呼轰轰,四面八方,都是他带出的杖影,真有风雷突击之威,平常人休说吃他一杖,单受杖风震,只怕也要五脏俱伤。裴继仗着绝顶神功和禹王神剑,在那波斯该僧的杖风震中,竟自无法反攻,身如一叶轻舟,在巨急湍之中被震得飘摇不定,起伏回旋。心想:这样困斗,自己只怕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时间一长,必难幸免。牙关一咬,把禹王神剑中最妙的剑招施展出来,着力进攻,飒飒连声,浑身上下,竟似闪起千百道芒冷电,得那怪僧眼花,不由自主,连退了几步。裴继一声长啸,鹰翔隼刺,运剑如风,唰唰一连几剑,以攻为守,解了困势,抢上有利方位,和那波斯怪僧狠狠恶斗! 那波斯怪僧见裴继居然能在他严密封锁之下险,还能扳成平手局势,不也暗自心惊,心道:“都说中国武林高手层出不穷,眼下这个小伙子年纪应该不到三十,就已是如此强项,可见我听见的传言不虚!”他在波斯,是首屈一指的绝顶高手,惯经阵仗,火候老到,阅历极深,与裴继斗了一阵,已知裴继剑法虽高,但论内功深厚,当与自己在伯仲之间。因此把杖法施展,横挑直格,左挡右架,上下翻飞,宛如一条毒龙,张牙舞爪,杖影如山,把裴继再度困住!但裴继运剑如风,虎扑鹰翔,虽是处在下风,那波斯怪僧却也奈何他不得! 两人辗转攻拒斗了一百来招,那波斯怪僧勇力如初,而裴继也好似越斗越有神,再斗三十多招,裴继忽然虚晃一剑,避实击虚,四处游走,那料那波斯怪僧竹杖功力深厚,裴继这一游走,那波斯怪僧衔尾急追,尖风一缕,竹杖杖头已点到裴继背心,裴继险象频生,倏地一个翻身,接连几剑,“劲风知秋”“寒潭鹤影”“猛夺粟”、“龙顶夺珠”,直刺过来!那波斯怪僧抡动竹杖,一一挡过,裴继趁此时机站稳脚步,缓过气来,两人你来我往又斗了半个时辰,那波斯怪僧越斗越勇,怪招险招层出不穷,一条竹杖,使得柔若飘絮,快似飞鸿,两人功力悉敌,又都不能罢战,只能各显奇能,继续拼斗,战到急处,裴继几乎连人带剑化成了一团白光,那波斯怪僧几乎是连人带杖围成铁壁铜墙,好比铜钟撞铁壁,猛虎遇姣龙,一剑一杖,上下翻飞,杀得胜负难分,棋逢敌手! 裴继一声长啸,剑尖一引,唰地一剑,便向那波斯怪僧的颈项刺到,那怪僧竹杖一挑,叮当一声,杖头给裴继的紫霞剑剑尖勾了一下,呜呜作响,那怪僧回杖一拍,身形晃动,直取中盘,一声大喝,竹杖一挥,裴继只觉虎口发热,紫霞剑也几乎拿捏不住,向后疾翻三个筋斗,方才把那怪僧攻来的一股大力给消除。 那怪僧冷冷一笑,竹杖单掌,一圈一引,竟然把裴继的紫霞剑引出外门,倏地脚踏中,反掌直劈裴继手腕。裴继一面凝神接敌,一面暗暗惊异,心道:“闻说西海各国的武功自成一派,少林派的始租达摩租师便是天竺来到中国传教,天竺、吐蕃、尼泊尔、波斯等地疆土相邻,武功派彼此影响。看来这怪僧的掌法和中国的内家掌法各有擅场,以内劲粘连敌人兵器的手法也和我国的内家气功颇有相似之处,可见中外武功虽异,武学的道理却大致相通。以内功而论,这怪僧的功力只会在我之上,而不会在我之下。” 禹王神剑剑质刚,那黑衣怪僧的掌力柔,但见那怪僧连斗十好几招之后,左掌一圈,招数与少林长拳中的“怀中抱月”有些相似,裴继长剑不敢给他圈着,横跃三步,猛听那怪僧一声大喝,呼呼风响,裴继眼睛一花,但见一片黑云掠空而至,正是那怪僧展开黑袈裟,宛若水面起浪,一波一波,直推过来,裴继伸掌一接,手背火辣辣作疼,被他袈裟一角给扫了一下,那怪僧袈裟一扬,跟踪疾至,当便是一掌!裴继不敢怠慢,身体急旋,左掌转身拍出,那怪僧虽是勇猛无伦,给震得歪歪斜斜,但他武功极高,脚步一沉便即站稳,又是一掌跟踪而至,裴继只觉他掌力寒,竟有些类似霍山老人的腐骨神掌,心中一愣,双掌再,砰地一声闷响,那怪僧也给裴继掌力震得摇摇晃晃,倏地一声怪啸,将黑袈裟一抖,头便罩,裴继一跃闪开,那怪僧跟踪急上,袈裟飞舞,疾卷而至,招数甚为怪异,裴继虽是轻功绝顶,和他拼了两掌,只觉身体沉重,心跳加剧,腾挪闪展,一时竟不能随心所,险险给他的袈裟卷翻。那怪僧得势不饶人,身子腾空飞起,居高临下,黑袈裟宛若乌云飞坠一般疾罩下来,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但见白光一闪,宛若长空裂电,原来裴继紫霞剑连环三剑,剑光穿云裂石,那怪僧功力深厚,也挡不住裴继紫霞剑之利,黑袈裟竟给剑光穿透两边,紫霞剑神物利器,端的非同小可,加上裴继的内家真力,饶是那怪僧见多识广,也是胆战心惊,袈裟一撒,飞身跳开。 那黑衣怪僧抛了袈裟,一声怒吼,杖、掌齐扬,裴继剑诀一顿,紫霞剑在他面门一晃,引开了他的眼神,那怪僧一掌一杖全数落空,裴继剑柄一转,锋利的剑尖看看就将刺到他口,万分危急之下那黑衣怪僧忽然身体向后急仰,高大的身躯竟宛若一条滑溜无比的鳗鱼一般,倏地从裴继剑下溜了过去,左掌一发,掌力宛若排山倒海! 裴继已知他掌力颇有古怪,不敢硬接,足尖一点,飞身跳开,只听身后啪地一响,那怪僧的劈空掌力打在一株大树之上,只震得落叶纷纷,漫天飘扬! 但见那怪僧双掌错处,却不追击,目光灼灼地盯着裴继,道:“你到底是谁,为何为难波斯使节?” 霍紫鸢叫道:“不是我们为难波斯使节,是波斯使节想抢我们的好马!” 那怪僧收了掌势,缓缓地道:“那么是我的属下不对了?好,我代他们给两位赔礼道歉!” 霍紫鸢小嘴一撇,道:“哟,打完了架再跟人道歉,你们波斯都喜这么做吗?” 那怪僧哈地一笑道:“我这两个属下,在波斯国中的武功算是不错的了,我只是很好奇,两个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竟然能把他们打得狈而逃,一时技,特意请教几手,只怕你们知道了我的身份,就不肯这么用力了。”他的中国话倒是说得不错,比起他那两个属下要强得太多了。 裴继道:“你们既然是波斯使节,前来朝觐,应该从西域地方到京师去才对,为什么你们跑到这个地方来了?” 那怪僧道:“老夫特地来拜访一位多年前的好友,向他请教一些事情,因此才从此地经过,要知你们的天可汗安排我们觐见的时间还在半个月之后,老夫好不容易到了一趟中国,趁此机会拜访老友,领略天朝景物,有何不可?” 裴继道:“天朝景物如何?” 那怪僧淡淡一笑,摸着胡须,道:“天朝物华天宝,兴盛之度,比于我国最强盛时期,我名叫喀布,还没请教两位大名?” 裴继道:“在下裴继,这位是我未婚子霍紫鸢。” 喀布道:“你们中国有句俗话,叫做不打不相识,不如我请两位喝点我们波斯的美酒,和两位个朋友如何?” 裴继望了霍紫鸢一眼,道:“恭敬不如从命。你们这是要回长安去么?” 喀布引着两人走进树林中凉之处,道:“正是要回长安,两位请坐。”这时他的两个属下已在树林中平坦的地方铺下了美的地摊,摆上了银壶装着的美酒和葡萄、牛等物,喀布先盘膝坐下,然后招呼裴继和霍紫鸢都一起坐了下来。但见那两名波斯胡人服侍喀布,小心翼翼,似是怀着极重的敬畏之心。 裴继接过一名胡人递过来的葡萄美酒喝了一口,只觉入口清冽,竟比西域地方产的葡萄酒还要味美之甚,问道:“阁下来到中国,似乎不只是朝觐天可汗这么简单吧?” 喀布微笑道:“不错,我除了代表我国的国王来拜见天可汗,进献国书和贡品,还有一件事,是国王私下嘱托给我,我在中国期间,希望能把这件事给做成再回波斯,否则,我有辱君王的使命,回国之后就该自杀谢罪的。” 霍紫鸢吓了一跳道:“你怎么有这么大的把握一定能把贵国国王托付的事情办成?” 喀布道:“我临来中国之前,已经向中国派出了我国的暗探,查到了我要找的人和东西的一些蛛丝马迹。”裴继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尊驾能跟我们说说吗?” 喀布稍有犹疑,旁边那胡人结结巴巴地道:“这?是我们的黑衣?宰相,你说话的,客气的,一点点的?”霍紫鸢又好气又好笑,裴继却是暗暗一惊:“原来他就是名震七海的黑衣宰相!” 原来黑衣宰相之名盛于西方七海,乃是因为这个人的神秘莫测和博学广见,历代波斯王朝,对黑衣宰相莫不崇信有加,至于这位黑衣宰相之家源已不可考,外人但知黑衣宰相之名,却不知他的真实来历,即便王室王朝,也都无法查纠底细。黑衣宰相不但博闻广见,有神鬼不测之机,通晓天文地理风物人情,擅长行军布阵,治朝理政,波斯王国兴盛时横扫七海,沛莫能御,也都是黑衣宰相的功劳,在西海各国,黑衣宰相之名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敬。 只听喀布道:“我先给你介绍吧,这是我的大徒弟克米尔和我的二徒弟吉里星。我们此来一来是奉命出使天朝,递送国书,观风于斯;二者是因为一件我国的陈年旧事而来。历往三任国君,都对此时念念不忘,遗嘱后代子孙,一定要把此事做成,以先祖之心,就算书找不回来,也要想办法将它付之一炬,令它从此不在世间传。” 霍紫鸢大为好奇,道:“是什么事?波斯国和我国之间的事吗?” 喀布摇头道:“不是。是为了一本祖先留下来的书。” 裴继隐隐觉得有些不对,问道:“波斯的古书,何以会到中国来?” 喀布道:“四百多年前,我国发生了一次以臣谋君的政变,政变的源,是因为一本书而起,这本书的名字,叫《戒神功》。” 裴继和霍紫鸢不吃了一惊道:“听说这本书原是尼泊尔王室珍藏,为何又成了波斯的古书?” 喀布冷笑一声道:“这本书原本就是波斯所有,后来被尼泊尔王室骗走的。” 裴继道:“这倒令我奇怪,按理阁下乃是波斯的人中之龙,何以会受骗上当?” 喀布道:“尼泊尔的一位国王,娶我国波斯王座下的公主,他听说我国有这本古书珍藏,于是花言巧语哄骗公主,将这本书盗出,连同嫁妆,一道送往尼泊尔。这本来是件非常简单的事,奈何那时波斯诸国未平,国王一时不置,未曾察觉古书被盗,等到发觉时,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我国公主,在尼泊尔已经做到了太后的位置,越加不肯轻易将本书归还给波斯了。” 裴继点头道:“我们中国有句话,叫‘女生外向’,大概如此。” 喀布继续说道:“尼泊尔野心不小。听说我国公主的丈夫继承王位,培植了一批羽,从阿刺伯诸国也请了许多武士来为他效力,印度婆罗教的一些高手也成为了他的宾客,他为了巩固尼泊尔的国家地位,很想先把贵国的吐蕃灭了,做他的属国,然后以吐蕃为据点,渐渐蚕食天朝疆域。”裴继点头道:“原来如此,我一直以为婆罗门教和吐蕃三教结怨是因为霍山老人从中作梗,但没想到背后竟然有这样一个故事。”霍紫鸢深以为疑,道:“就算那个国王偷走了《戒神功》,他一个人练成了这本书上记载的绝世武功,又于国家大事有什么帮助?人家至多以为这个国王孔武有力,难以战胜而已。” 喀布摇头道:“这本书可不像你小姑娘想的那么简单。这本书上不但记载有远古传来的三种至高无上的武功,而且其中治国之策、各国风土人情地形地貌、何处用兵、何处囤粮、何处战守、何处逃生,都有详细记载,决不是一本普通的武功秘籍可比。我刚才和你们俩对敌,只用了其中一种武功,你们俩就未必是我的对手。” 霍紫鸢道:“我也正觉得奇怪,为什么你的掌法和霍山老人那么相像,原来都是同出一源。” 喀布道:“没错,我刚才用的掌法名叫‘摧心掌’,掌力中虽然也带有寒之气,但对人体并无损伤,反倒是其他两种武功‘腐骨神掌’和‘化血刀’,对人体的伤害却是无可估量,只怕就算中国武学大师林立,对这两种武功也无能为力。不过古书上记载的这三种武功都极难练成,等闲十几年二十年的时间能初窥藩篱有所寸进,那已是武学上的不世奇才了。我依照留在我国的《戒神功》断简残篇修炼‘摧心掌’,前前后后也用了二十来年才练到今的水平,不过勉强胜过两位半筹而已。” 裴继道:“那么阁下是不是已找到了书的下落了?” 喀布道:“还没有,不过已经打听到了一些消息,现在天可汗的儿子手下有个武士,就是你们刚才提到的霍山老人,他会腐骨神掌的武功,我派去打听消息的人中,有两个受了他的掌伤,前几天已经不治身亡了。我们没有别的线索,只能以他为主,看看是否能有所突破而不至于令我此行落空。”裴继道:“那么阁下此次的中国之行,只怕艰险无比,随时都会有命威胁。” 喀布道:“霍山老人和本国的国王按辈分算,应该是姑表兄弟,我当然不好当面向他索要经书,但只要有一点点消息,对于我们而言就是一件好事,至少我们知道目的何在,应该去找谁,总比无头苍蝇一般到处飞撞要好得多。再说,我这次来中国,特意去请阿刺伯的高手摩克提多来帮我,我本人也练成了摧心掌的部分掌法,就算撕破脸皮,以我和摩克提多两人联手,未见得就怕了霍山那老小子。可惜我的请柬送到阿刺伯,摩克提多却云游在外,不在国中,他的仆人说,摩克提多这一去,只怕要三五年才能回到阿刺伯来。” 裴继暗暗吃了一惊,他的师父红拂女曾遍历蒙吐,四方游历,曾跟他说起过,域外的阿刺伯有一位绝顶高手,名叫摩克提多,他不但通阿刺伯的武功,而且对中国的很多武功都颇有涉猎,内外功夫俱臻绝顶,当年红拂女在漫游吐蕃西域时,曾和他较量武功,斗了三百招开外才将他击败,是七海有名的第一高手。 喀布叹了口气说道:“人生苦短,我哪里等得到摩克提多回来应邀?而且国王的命令已下,就算没有摩克提多的帮助,我也要想办法借重中国朋友之力,以求把我国遗失的贵重典籍找。”裴继沉片刻,道:“阁下既然到了中国,也不必争此一刻。不如先在长安住下,待请到了帮手之后再做打算吧。” 喀布摇头道:“不然,不然。我实话对你说吧,我今次来固乃我国国王的令旨,二来也是为了这件让我国三任国王念念不忘的事,完不成国王付的任务,我岂能轻易离开中国?” 裴继道:“只怕你就算找到霍山,未必就能把你们的经书夺回来,霍山狡诈无比,又背靠晋王这座靠山,阁下作为波斯的遣唐使,触怒晋王,只怕不能得偿所愿,我怀疑阁下在中原拜访朋友,恐怕早也给霍山或者晋王派来的人给盯上了。” 喀布诧异地道:“怎么??”话还没说完,他也听到了林外的马蹄声了。喀布冷冷一笑,对克米尔和吉里星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两人一齐奔出林外,片刻之间只听林外两声怪啸,那两个波斯胡人已经和外面的人动上了手。 喀布大怒道:“岂有此理,我好歹也是波斯国派来的遣唐使,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对我们不利?”站起身来,和裴继霍紫鸢一道走出林外,但见林外也是两个衣着怪异的胡人,正和克米尔和吉里星手,这两个人虽然也是胡人,但克米尔和吉里星皮肤雪白,那两个怪人,却是面黧黑,宛若两又高又瘦的木炭。眼见克米尔和吉里星竟是抵挡不住两个胡人的攻击,裴继脚尖一点,施展绝顶轻功,疾若离弦之箭从那两个怪人的头顶上一掠而过,先救武功稍弱的吉里星。想捉住吉里星的那个胡人手指刚刚沾到吉里星的肩头,猛听得头顶呼呼风响,迫得放开了吉里星,转身向裴继一拳捣出。裴继凌空扑下,有如巨鹰攫兔,劲道凌厉非常,拳掌相,砰地一声,将那胡人重重摔了一个筋斗。 另一个胡人见同伴被击倒,放开克米尔,飞身跳了过来,裴继不待他发动攻势,一招“双龙出海”,双掌疾拍,那胡人奋力一挡,被震得踉踉跄跄倒退了好几步!024LQt.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