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却不知道陆之昀能不能听得到,她的声音。 与此同时,陆之昀也蓦地掀开了眼帘。 可他看向的,却不是沈沅,而是她灵牌的方向。 沈沅因而渐渐收回了右手。 是了,她只是个魂魄,还在间的陆之昀自是看不见她的。 她看着陆之昀从案前起身,又看着他那高大的背影,一步又一步地走向了她的灵牌。 眼眶中蕴着的温热泪水也不知何时,洒了面。 遽然间,她的脚腕似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亦将她往地里猛地拽去。 随即,她便受制于这种可怕的力量,遁地下陷。 ——“姑娘…姑娘,老爷有事唤您去荷香堂,您快醒醒。” 听着碧梧悉的声音,沈沅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目。 大梦初醒,已是轮回次世。 第3章 韶园宴 “姑娘…您怎么哭了?” 碧梧脸关切地看向了自家的大姑娘。 却说沈沅平素的一举一行都尽显大家闺秀的温婉端庄气质,可那张灼若芙蕖的美人面一旦落泪,致的眉眼间,便会几分颦颦又柔弱的余味。 可谓纤柔楚楚,我见尤怜。 却丝毫都没有矫的造作。 沈沅不发一言地接过了碧梧递给她的软帕,随即为自己拭了拭眼泪。 少顷的功夫,美人的那双水眸,终于由哀转静。 沈沅开口问道:“父亲唤我过去,是为了什么事?” 碧梧小心地将沈沅从那拔步上扶起后,便如实回道:“这个奴婢也不清楚,那荷香堂来的小厮走得也匆忙,奴婢没来得及问。” 沈沅听罢淡淡颔首,待碧梧为她简单地整饬了一番衣发后,主仆二人很快便又到抵了荷香堂处。 堂外的菡萏池上,静水起涟漪。 斑斓的各锦鲤也在池中快地游动着。 还未迈过门槛,沈沅便从堂外听见了音量不小的阵阵泣声—— “回来就好…渝姐儿你能回来便好,你是不知道你父亲近来有多惦记你,他茶饭不思,人都瘦了一圈啊!” 说话的人是沈弘量的继室刘氏,而刘氏的身旁还站着一位年岁不大的少女,她穿着一袭胭的薄罗褙子,模样很是清秀。 这少女是刘氏所出,亦是侯府的嫡次女,名唤沈涵。 沈涵注意到了站在堂外,却未进室的长姐沈沅,便用帕子拭了拭未带任何泪水的眼角,又冲她的母亲使了个眼。 沈沅则仍不动声地看着,堂内那“人肺腑”的团圆场面。 一阵抑又哀柔的哭声顿又响起—— “呜呜…父亲,女儿对不住您…小娘她…她为了护着女儿,在那场匪患中被土匪杀死了,女儿都未来得及给她下葬,便被那群恶匪虏到了山中,幸好一个好心的农户救了我,女儿这才保住了名节,没被人玷污了去……” 从沈沅的这个角度,只能看见沈渝哭得一起一伏的纤瘦背脊。 却能清楚地看见,沈弘量在看向沈渝时,眼神中充斥地尽是父亲对女儿的疼惜,和慈。 沈弘量将她从扬州接到京师的缘由,便是以为沈渝和她的小娘都死了。 而她从扬州被接到京城后,也与沈弘量见过数面。 沈弘量却对她这个没在身旁养大的长女态度淡淡。 他看向她的眼神,也似是在看一只蜉蝣。 品不出什么厌恶的情绪来,却尽显着不在意。 沈弘量宽沈渝道:“孩子,你能平安回来便好。为父会为你的小娘立个衣冠冢,还会将她的牌位放在沈家的灵堂,你也放宽心绪罢……” 沈渝重重点头,语带泣音地回道:“多谢父亲…还想着我的小娘……” 刘氏听罢沈弘量竟是要将一个妾室的牌位放在沈家的灵堂里,面微微一变。 可转念一想,沈渝的小娘唐氏,生前虽然最受沈弘量的宠,却是个薄命之人。 既然她都已经不在人世了,她也犯不着再同一个死人计较。 刘氏也一早便瞥见了站在堂外的沈沅,却装作一副才看见她的模样,小声提醒沈弘量道:“侯爷,大姑娘她也过来了。” 继母刘氏的话音甫落,沈沅便迈进了门槛,款款地走到了沈渝和沈弘量的面前。 沈沅对着沈弘量微微福身,恭敬道:“父亲。” 沈弘量对着沈沅“嗯”了一声。 而体态玲珑娇小的沈渝因着伤,还于适才扑入了父亲沈弘量的怀抱中。 沈弘量安抚地拍了拍沈渝的肩膀,随即便示意她看向沈沅。 沈渝的眼眶含泪,待转身看见沈沅时,面却是骤然一变。 “你……” 看着她惊讶的神情,沈沅的眸却很是沉静。 可那沉静中,却又透着几分不易被人察觉到的寒意。 做完那场冗长的梦后,许多隐于脑海的记忆也于沈沅清醒后,纷至沓来。 前世的这,陆谌来府提亲。 当的下午,沈渝便回到了侯府。 一样的哭天抹泪场面,一样的惊诧神情。 种种细节,丝毫未变。 思及此,沈沅将眸中的寒意逐渐收敛,转而温柔一笑,先开口道:“渝姐儿,我是你的长姐沈沅,前几刚被父亲从扬州府接回了京师。” 刘氏看出了沈渝的心思,道:“渝姐儿,你和沅姐儿是亲上加亲,你们姐妹难免要长得更像一些。” 沈沅的笑容渐渐转淡。 刘氏这话说的却然不错,她和沈渝还真是亲上加亲。 沈弘量在年轻时,竟也同陆谌一样,娶了唐家的一姐一妹,享到了惹人羡的齐人之福。 而母亲唐氏,在沈沅刚出生时便去世了。 沈沅虽不知道在她生前,沈弘量对母亲的情到底几何。 可看沈弘量对她的冷淡态度,她便能猜出,他应该也同陆谌一样,做了些宠妾灭的事。 沈渝的眼睫垂着泪珠,见沈沅同她开口先讲了话,便嗓音糯糯地唤了她一声:“长姐……” 沈弘量见沈渝似是有些怕生,便对沈沅叮嘱道:“渝姐儿既是平安归府,你身为长姐,后要对她多多照拂些。” 沈沅微微颔首,平静地应了声是。 刘氏看着沈沅低下了她那纤细优美的雪白颈子,心中不暗叹,这扬州的盐商竟也能养出这样仪态端淑,气质高雅如兰的姑娘,还真是稀奇。 反观她的涵儿,自小被娇养在京城侯府,都没有她长姐沈沅一半的出尘气质。 沈弘量命着女落座后,刘氏还在细细咂摸着他适才的言语。 越品越觉,她家老爷还真是偏疼沈渝这个庶女。 这沈沅的年岁虽然比沈渝长了几岁,可她刚从扬州到京师来也没几,她还未完全悉京城的环境,同沈渝也是第一次见面。 沈弘量但凡是公允些,都该说句:你们两个姐妹间,要互相照拂。 而不是让这个初来乍到的嫡长女,单方面地去照顾沈渝这个庶妹。 下人已经为堂内的主子们呈好了茶水,刘氏端起了手旁剔红高案上的茶盏,轻轻地啜了口热茶。 随即又想,反正沈沅也不是她的亲生女儿,沈弘量无论是冷待她,还是宠她,都同她关系不大。 只要沈沅和沈渝不会耽误她涵姐儿的前程,她也会继续在她们的面前做个贤良的继母。 刘氏又用眼扫了下容貌肖似的沈沅和沈渝,她似是突地想起些什么事来,便连忙瞥向了坐在她身旁的沈弘量。 沈渝既是被寻回来了,那沈沅和康平伯陆谌的婚事,到底还作不作数了?! 沈弘量自是察觉到了刘氏的目光,待他将手中的茶盏置于高案后,便对着一众女道:“天不早了,你们都回各自院子歇着去罢。” 众人齐声应是。 沈沅刚要起身,却听沈弘量又道:“渝姐儿单独留下,为父有话要同你说。” —— 离开荷香堂后,天已近黄昏,微风四拂。 碧梧气鼓鼓地跟在沈沅身旁,小声埋怨道:“侯爷他也太偏心了…我都替姑娘难过。” 说罢,碧梧掀眸看向沈沅时,却见她容温淡,只平静回道:“碧梧,你我走快些,好回院子里收拾东西。” 碧梧不解:“姑娘,我们为什么要收拾东西啊?” 沈沅没回答碧梧的问题,只转眸笑而不语,定定地看了她一下。 随即,碧梧便看着自家主子那白皙耳垂上坠着的耳铛,倏地开始微。 碧梧愣神的功夫,沈沅已经快步离了她数丈的距离。 待回过神后,碧梧忙扬声唤道:“姑娘,您等等奴婢啊!” —— 沈沅从扬州带到京城的东西并不多,无外乎是一些衣衫首饰之类的女子之物。024Lqt.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