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廖霁,你站住。” 廖哥儿丝毫都未料到,他那可怕的五叔竟是突然站在了他的身后,只得在他的呵斥下,立即便停住了步子,不敢再靠近沈沅。 陆之昀这时已经走到了廖哥儿的身前,他垂首看着像个小团子似的侄子,复又沉声命道:“后在你五婶面前,不要这么莽撞,听见没有?” 廖哥儿懵懵地点了点头,沈沅这时已经走到了这叔侄俩的面前,待将廖哥儿拽到身侧保护住后,便柔声对陆之昀道:“官人,我们先用晚食罢。” 陆之昀又睨了廖哥儿一眼,方才淡声回道:“嗯。” 三人一起用晚食时,廖哥儿还不时地用那双乌溜溜的眼睛观察着陆之昀和沈沅。 陆之昀虽然摘下了乌纱帽,但是却未换下那身镇重威严的蟒服,他衣前的坐蟒掺着金线,在暖黄通明的烛火下,还泛着熠熠的辉光。 廖哥儿只觉得那些光芒灼眼,却见陆之昀也注意到了他没好好用晚食,反是在一直悄悄地打量着他。 故而陆之昀眸微觑,无声地看了廖哥儿一眼。 廖哥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立即便将小脑袋又垂了下来,持着筷箸继续埋头苦干。 其实陆之昀是个样貌很英俊的成男人,但是在孩童的眼中,相貌并不是那么重要的,气质才是最重要的。 在廖哥儿的心中,他情强势的五叔永远都是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且他觉得,陆之昀绝对是这天底下最可怕的人了。 沈沅静静地饮着人参汤,亦将陆之昀和廖哥儿的互动都看在了眼中,开口道:“官人,从前我在梅花书院教那些未开蒙的生员时,便发现像廖哥儿这么大的孩子总容易脾胃失和,可明明这些孩子的父母还是很注意他们平素的饮食的。” 她这么说,自是话中有话。 沈沅没想到,陆之昀还真给了她一个台阶下,只听他淡声问道:“这是为何?” 沈沅柔声回道:“家中的长辈如果在用食时太过威严,小孩子便会到惧怕,本身他们便比成年人要身子脆弱,这样对廖哥儿的脾胃也不会好的。” 廖哥儿听着沈沅柔柔的话音,亦怯怯地看向了陆之昀。 令廖哥儿也没想到的是,陆之昀竟是语气平静地回了一句:“好,以后在饭桌上,我会对他的态度温和些。” 听罢这话,廖哥儿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圆圆的眼睛。 原来五叔是会听五婶的话的! 廖哥儿的心中喜滋滋的。 可他希望在后,陆之昀能更听沈沅的话,最好整个国公府都是沈沅说得最算才是最好。 这样他就再也不用去怕陆之昀,也会有自己的靠山了! —— 及至人定之时,月华如绸。 沈沅今自归宁回来后,便到异常的疲惫。 可疲惫归疲惫,在得知了自己是怀了身子,而不是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后,她的心情也比前几愉悦了不少。 其实这几她还一直怀疑,自己这么难受,是同陆之昀在大婚之的那场房事有关。 沈沅刚要阖眸,从身后小心地圈着她的陆之昀却将大手突地放在了她的小腹上,他有意克制着摸她肚子的力道,动作明显比之前轻了不少。 于这夜深人静的时当,男人同她讲话的语气也格外的低沉且富有磁。 陆之昀问她:“这肚子怎么没起来?” 沈沅微抿柔,同时觉得,陆之昀虽然已经是个过了而立之年的成男子了,但他毕竟也是第一次做父亲。 有些事情,他也真是不怎么懂,便无奈地回道:“还没到月份呢,到月份就会起来了。” 陆之昀默了一瞬,随即便捏了捏美人儿纤细且触柔腻的后颈,又问:“同我说实话,前天晚上…是不是伤到你了?” 他说着这样的话,拇指和食指还轻而缓地,一下又一下地着沈沅后颈上那几寸的筋条,惹得她的面颊也是忽地一烫。 陆之昀有时喜紧紧地扣着她,掐她的力道也有些大,所以难免会碰到她的肚子。 不过沈沅却没直接将实情说出来,只柔声回道:“那官人以后…多注意些……” 陆之昀嗯了一声,又对她命道:“孩子生下来前,就好好在院子里养胎。等你平安产子后,再去执掌公府的中馈之务,这期间就不要费神劳累了。” 他的语气温醇,可那话意却是极为强势且不容置喙的。 沈沅听罢,不颦了颦眉目。 其实在嫁给他前,沈沅便做好了心理准备,因为陆之昀的地位也好,情也罢,种种因素加在一处,都注定了他是一个很喜管控别人的人。 他喜为身边的人安排好一切,控制是很强的。 可是沈沅因为不在父母身旁长大,除了婚姻这种大事,其余的事情都是极有主见,且都是自己给自己安排的。 这冷不丁被他这么一句话,就给她安排了在公府近一年的生活,沈沅的心中是不大情愿的。 而且沈沅也有自己的想法。 她已经思忖出了陆老太太在奉茶那对她展不的缘由,寇氏定是在她没入门前,便在陆老太太的面前吹了不少的耳旁风,且原本她是要嫁给陆谌的。 但同陆谌退婚后,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她就嫁给了陆谌的五叔。 这很难不会让人觉得,她是个心机深沉,且颇有手段的虚荣女子。 沈沅心中的另一个隐忧便是,如果她刚入府就因着怀孕没立即将中馈之权夺回来,往后再想收服人心,使府中的下人信服就更困难了。 她固然清楚陆之昀是个手段强硬的,可是管理后宅的门道太多,且国公府的那些下人也个个都不简单,都跟人似的。 沈沅也能理解陆之昀的心思,毕竟子嗣为大,她同寻常的孕妇还不一样。 她得至少瞒着旁人一个月,才能透出怀孕的消息来。 思及此,沈沅却没立即就同陆之昀将这些想法都说出来。 她知道陆之昀的情太强势,所以如果要说,她也得寻个合适的时机。 —— 次一早。 待陆之昀上朝后,沈沅便在辰卯这时当,去了趟老太太的院子里。 云蔚轩的一应布置都十分的古朴大气,一排排的雕花红木槛窗整齐地矗立着,煦透过窗格照进内室,显得整个轩室极为通透敞亮。 其实沈沅昨归宁前,也是去了趟陆老太太的院子里的,可是老人家一般都起的比年轻人要早,陆老太太每都是卯时之前就会起。 寇氏自沈沅入府后,许是料到了她会从陆老太太的身上下手,便也会在卯时之前就起身。 如此,陆老太太刚一起身,寇氏便会在云蔚轩外等候,随时都能进室伺候。 而沈沅现在则是个孕妇,最是需要睡眠来保证胎儿的康健,不可能在卯时之前便起身。 所以今沈沅再来云蔚轩后,便发现自己就没有机会去接近老太太。 寇氏死死地把着她在府里的靠山,也自是不会让她有单独照顾老太太的机会。 陆老太太坐在罗汉上,一旁的寇氏则神态温顺地坐在一旁为她拨着石榴,这云蔚轩处别的地界儿,还坐了几个旁的陆家女眷。 几个人本是相谈甚,等沈沅进室后,便都蓦地噤住了声。 陆老太太见到沈沅后,还算客气地道:“老五家的来了,蓉姐儿身旁还有个圈椅,你就坐那儿罢。” 沈沅神情温柔地颔了颔首,回道:“多谢祖母。” 她坐在陆蓉身旁后,便见陆家这位最小的姑娘,正一脸愁苦地拿着那面刺绣,一手则持着银针,瘪着嘴在那白绢的表面上来来回回地穿梭着。 陆蓉许是想贪会儿懒,见沈沅坐到了她的身旁,刚要放下手中的绣品想同自己的新嫂嫂说几句话,便被老太太呵斥道:“蓉姐儿,你坐在那儿也没过多久,这就想贪懒了?” 陆蓉的年岁不过十三四岁,子也比寻常的姑娘活泛些,自是个坐不住的。 但是她迫于陆老太太的威严,还是安安分分地拿起了绣品,又开始哼哼唧唧地练起女红来。 沈沅在一旁温柔地看着陆蓉,她见陆蓉走针的手法是极为不稔的,有几针恰好寻对了门路,绣在那白绢上的织理也算严整漂亮。 可其余的那几针,便是毫无章法。 这么绣下去,非但绣不出来一个漂亮的绣面,还尽是做了些无用之功。 一看陆蓉这样,沈沅便想起了唐家的那些表妹,她们的岁数都跟陆蓉相仿。 在扬州时,表妹们也是跟陆蓉一样,不太会做女红,婆子嬤嬤怎么教都不会。 罗氏若是再训斥她们几句,这些妹妹们事后都得跑到她这处哭鼻子来。 想起了扬州的那些往事,沈沅也觉得同陆蓉更亲近了些。 故而等老太太要睡回笼觉时,一众女眷都从云蔚轩退了出去,沈沅便唤住了陆蓉。 陆蓉同陆家的所有人一样,她很是惧怕情严厉的陆之昀。 所以在她的印象中,陆之昀的子,也就是她的五嫂沈氏,也定是个不好招惹的人。 但是同沈沅这几次接触下来,陆蓉便发现她其实是个情温和,很好相处的人。 关键是,她人长得还美。 几月前在韶园的那场宴上,她便跟沈家的姐妹坐在了一个席面上,那时陆蓉便觉得沈沅的相貌十分出众。 她那肌肤白皙得便同凝脂豆腐似的,仿若碰一下都要碎掉,气质温婉古典,眉目柔美又不失致。 陆蓉在宴上,便悄悄地看了这个姐姐好几眼。 却没成想,她竟是会成为她的五嫂。 故而陆蓉对沈沅这个五嫂,是存着极大的好的,她唤住她时,小姑娘的心里还有些淡淡的欣喜。 沈沅这时开口问道:“蓉姐儿,嫂嫂适才一直在看你刺绣,你的针法,是不是不太稔?” 陆蓉被看出了心思,有些赧然地回道:“是有些不太稔,嬤嬤教了我六十四种针法,每一种都不太一样。她说完了,我也就忘了,之后她再怎么讲,我都记不住……” 陆蓉的语气越来越低落。 沈沅却及时宽她道:“蓉姐儿不必伤心,当年我学的时候,也同你一样,记不住这么老些繁复的针法。” 陆蓉一听沈沅竟是也同她一样,同沈沅说话的语气也不再如适才那般矜持。 她不有些好奇地问道:“那五嫂,后来是怎么进的女红啊?” 沈沅温柔一笑,便将自己把那六十四种针法的图鉴都按照步骤拆解,一种又一种地画了下来,又装订成册子的事同陆蓉讲了出来。 这其中还发生了一件事,惹得陆蓉忍俊不。 却说这册子不仅被沈沅用着,让罗氏瞧见了后,即刻便让人印了几卷,好让其余的几个女儿们也照着那图鉴练针法。024lqT.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