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姐妹二人坐定后,寇氏便将这几月在沈沅那儿受的委屈都同刘氏倾诉了一遍。 刘氏安着表姐,又叹了口气道:“这沅姐儿就是个善妒的,上次我好心给她赐了个通房,人家还不领情呢,没要。不过跟到国公府的那几个侯府丫鬟里,有个叫阿蘅的,模样还不错。只是凭我那继女的情,应该是不会让她近侍的。表姐你回去后,也可以多关照关照这个阿蘅。沅姐儿她啊,也早晚要想明白一个道理,自己的人用起来,还是最舒心的……” “……这镇国公位高权重,怎么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呢?沅姐儿能早些想清楚,往后的子才会好过。” 寇氏听着刘氏的话,边用帕子拭着眼角的泪,边颔了颔首。 —— 入夜后。 沈沅身子虚乏地躺在拔步上,见陆之昀也更换好了寝衣,山一样峻的身子也慢慢地躺了下去,还伸手为她掖了掖被角。 她自是没同陆之昀提起沈渝的事,也当然不会为沈渝求情,让陆之昀陆谌娶她。 上次刘氏要往她房里通房的事,她便没同陆之昀提过半个字。 沈沅母家的那些污糟事,她是真的不想让百事身的陆之昀知晓。 想起了陆谌对她越来越奇怪的态度,沈沅近来也一直在怀疑,许是因为她和沈渝的相貌有几番相近,在她重生后,又对陆谌的态度很是冰冷。 多种原因下,陆谌好像是将对沈渝的情,又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这让沈沅觉得很恶心。 她已经不再害喜了,可一想到这件事,她都有些想要作呕。 陆谌是因为她和沈渝长得像,才要娶她为的这件事,一直是她心里的疙瘩。 见陆之昀并没有立即睡下,反是看向了正颦着眉目的她,沈沅也动作小心地凑近了他几分。 沈沅将下巴抵在了男人的肩处,纤手也轻轻地握住了他虬劲结实的臂膀,丝毫也未察觉出,随着与陆之昀相处的时间愈久,她会下意识地同男人做些很亲昵的举动。 陆之昀像抚猫般,摸了摸沈沅柔软的发顶,低声问道:“怎么了?” 沈沅垂了垂眸,还是将心中一直憋着的话同她觉得可靠的丈夫问了出来:“官人您说,我真的跟沈渝长得很像吗?” 陆之昀听到了沈渝二字,眉宇立即便蹙了几分。 “你说的是曾经同陆谌有过婚约的那个庶女?” 沈沅点了点头。 陆之昀立即回道:“不像。” 听着男人低沉的声音,沈沅的心跳漏了几拍。 待陆之昀将大手从沈沅柔软的发上移下后,又嗓音低低地了一句:“她没有你生得好看。” “一半都没有。” 第35章 坏叔叔(修) 京师北郊,中军大营。 乔浦身着金漆山文甲,头戴祥云兜鍪,佩鹘尾笏头带,气度英武骁勇,举手投足间,尽显着武将世家出身的威严气质。 他正同陆之昀并肩行着,二人边巡查着营防,边聊起了近来燕国藩地的祸。 大抵是在四个月前,乔浦便发现,陆之昀就已经开始着手整肃京师这七十二卫的兵员了。 大祈的每卫军队有五千六百余名的兵员,所以拱卫京师的兵员人数少说也要有四十万。 在这几月中,陆之昀不仅重振了军风,使军中的规纪更严。 还从这七十二卫里选拔出了近一万名的锐兵士,有意打造一支势比虎的骑兵军团,这其中还有曾归降于大祈的三千鞑鞑人。 而这群最悍勇,最令人闻风丧胆的的兵士,皆都统归于神枢营所管。 如今二人都已成家立业,陆之昀早年一直未婚,现在竟也是个有有儿的人了,乔浦慨着光嬗变,也回想起了二人少时的往事。 陆之昀虽然是大祈的砥柱重臣,却与大祁以往的首辅并不相同,他不会只拘泥在朝堂上纵横捭阖。 纵是让他现在就立即换上戎装,无论是上战场也好,还是做为主帅,指挥整个大军也罢,他的能力都不会亚于大祈的任何一名出将领。 乔浦想起,在陆之昀刚刚加冠时,因着年少意气,也为了同情骄亢的高鹤洲较劲,便去参加了科考。 乔浦他本以为,在科考中能上高鹤洲一头,陆之昀就能足了。 哪儿成想,这条弃武从文,入朝为官的路,陆之昀却一直走到了现在。 乔浦依稀记得,陆之昀同母所出的弟弟陆之昕自幼便体弱多病,而陆之昀又是个情沉闷的,他自小就不说话,脸上更是极少能见到笑意。 陆之昀的母亲乔氏不擅于处理内宅间的各种妯娌关系,那段时经常就会带着陆之昀归宁回乔府小住个几。 也便是那段时,乔浦同陆之昀相处的时间也一下子便多了起来,虽然他比陆之昀大了五岁,但是陆之昀却一点都不像是他的表弟。 他的气质自小就是这么副深沉老成的模样,有时二人站在一处,抛开相貌不提,陆之昀倒像是年岁比他还要大的兄长。 父亲乔绍还在世时,便最喜让乔浦和陆之昀站在堂下,大声地诵出岳飞的那首《江红》。 实际上,镇国将军乔绍大字都不识几个,却独独能将这首《江红》倒背如。 少时的那些往事仍历历在目。 乔浦和陆之昀那时也都对前朝的那场靖康之祸颇为不齿,亦都认为,就算兵临城下,君主也应当有气节,万不该让妃帝姬去抵银两,任由金人折辱官眷和贵女。 陆之昀自小就比常人聪颖,乔浦知道镇国公府请的先生是位鸿学大儒,却总会在外大肆称赞陆家五公子的聪明才智。 而乔绍一旦得空,也会亲自教他和陆之昀一些简单的拳法。 乔浦自诩,自己的领悟能力是比同龄人要好的,可同一点就透的陆之昀比起来,他还是显得相形见绌了。 乔绍只需教陆之昀一遍,他便能立即学会,真可谓是个罕见的武学奇才。 两个人相处至今,与其说是有着血脉连接的表亲,倒不如说是情谊深厚的友人。 好在陆之昀虽为文官,却是位高权重的当朝首辅,他可时常出入军营,二人在官场上也能经常有个往来。 乔浦的思绪渐止于此。 见身侧的陆之昀身量高大峻,也是军营中唯一没穿戎装的人,可周身散着的凌厉气场却依旧不容小觑。 那袭华贵威严的蟒服上,被钩织了一针又一针的绵密金线,烈下,形态狞厉的坐蟒也在泛着熠熠的辉芒,让人不敢视。 萧瑟的秋风,将赤红的旌旗吹拂得猎猎作响。 乔浦这时对陆之昀道:“神枢营有个小子叫李镇,一月前刚被提拔为千户长,营中的校尉一职也是空缺已久,我看他资质还不错,一会将他唤过来,让你也看看。” 陆之昀却觑目看向了前面不远处的练武场,问道:“那个人,便是李镇罢?” 乔浦循着陆之昀的视线看去,见李镇果然在那儿,他的身形不算魁梧,却很是壮,最擅长的便是突袭作战。 眼见着他在武场上撂倒了一个又一个的下属,乔浦便命身后的随侍将李镇唤到了陆之昀的眼前。 李镇走到乔浦和陆之昀身前后,便对着二人恭敬地行了军礼。 “属下见过首辅大人、乔都尉。” 陆之昀的身上浸着文人独有的松沉木香,身量生得倒是高大峻,并没有李镇印象中,那些文官腐儒常会有的清瘦。 李镇并不清楚当朝首辅的往事,只觉得他是个善权术,手段狠辣的文官,但在陆之昀的面前,他的态度还算尊敬。 陆之昀淡声问他:“你的搏击之术练的不错,骑功夫怎么样?” 李镇仍持着双手抱拳的姿势,语气自信地回道:“属下口说无据,前面便是靶场,首辅大人可唤兵士寻些箭弩过来,也可亲眼考察考察,属下的骑功夫到底如何。” 这副口吻,充斥着年轻人的气盛,和好大喜功。 江卓站在陆之昀的身后,知道他的主子最不喜的,便是这样的浮躁之人。 可陆之昀待李镇的态度,却并无不耐。 陆之昀和乔浦接受了李镇的提议后,众人便到抵了靶场处。 李镇接过了兵士手中的弓弩后,便对着前方的靶子连发了数弩。 “嗖嗖嗖——”,数声过后。 那一篓子的羽箭皆被李镇连弩出,不过片刻的功夫,这些羽箭几乎都正中了靶心。 周遭围观的兵士不为李镇连连叫好。 乔浦观察着陆之昀的面,却见他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一如平般冷肃深沉。 也是,李镇的骑功夫虽然不错,可在陆之昀的面前,便可以说是花拳绣腿了。 等李镇回了自己的列阵后,乔浦便问道:“你觉得这小子怎么样?” 陆之昀没立即回复乔浦的问话,而是伸出了右手,宽大的绯衣袖随之顿展。 江卓会出了主子的心意,即刻便让兵士将箭弩递给了陆之昀。 陆之昀将箭弩接过后,拇指上的墨玉扳指正好起着控弦的作用,男人箭时,并没有刻意地摆出严正的姿态,可浑身浸着的,依旧是那种独属于上位者的淡淡傲睨。 待陆之昀朝着靶心的方向随意地出了一箭后,方才低声回道:“年岁还小,还需再历练历练。” 乔浦看了眼陆之昀适才所的,那正中靶心的箭羽,随后便颔了颔首,回道:“嗯,这校尉的人选,容我再考察考察。” 等陆之昀和乔浦离开了靶场后,兵士便开始收拾归置起箭靶之旁散落的箭羽来。 其中一个兵士刚想将陆之昀适才中的那枚箭羽从箭靶中拔出来,可纵是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却都未能成功。 兵士正有些不明所以,便绕到了这箭靶的身后,想要探查一二。 等他看清了这箭靶之后的景象时,眼眸不一阔。 首辅适才只是随意地了下箭,看样子也就是想玩一玩而已,他明明摆出的,是那样一副不甚经心的淡漠姿态。 谁能想到,他这一箭,竟是将这靶心给穿了! 他曾经听说过,前朝曾有个神手,能将五件厚迭在一处的铠甲一箭穿。 原本他是不信这种传闻的,可今瞧见了这被遽然穿透的靶心后,方才觉得,前朝的那些轶闻,还真有可能是真的。 —— 轮音辘辘,马车驶离了镇国公府,到抵了午门处。 江卓将车帷掀开后,见陆之昀沉阖着眼眸,神情亦是稍显鸷,若要换个人,都会觉得他定是在浅寐。 但江卓跟了陆之昀多年,很是清楚他平的习惯,知他不会在马车中休憩,便恭敬地道:“大人…按您的命令,那个千户李镇,已经被悄悄处置了。”024lqt.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