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胎既是生得这么顺遂,那应当就不会是他。 他也就少了件麻烦事,不会再有个暴君儿子。 思及此,陆之昀决意还是去看看他和沈沅的孩子。 便如念空所言,前世的他确实没将陆朔熙放在心上过,甚至连他的胳膊上有颗小痣的事,都是他亲娘沈沅告诉他的。 陆之昀从碧梧的怀里接过了软小的婴孩后,便立即用大手将襁褓中的那只小胳膊轻轻地翻了个面。 镇国公的这一举动,着实把稳婆吓了一跳。 且陆之昀指骨分明的大手充斥着力量,旁人看在眼中,都怕他会将小婴儿的那只手臂掰断。 “公爷…小世子才刚出世没多久,可不能就这么掰他的胳膊啊!” 稳婆的话音甫落,却见陆之昀微垂着鸦睫,他看见了小世子手腕上存着的那颗黑痣后,锋眉立即便蹙了几分。 待将孩子又给了碧梧后,陆之昀沉着眉眼,自言自语似的低声道了句:“怎么还是他……” 第54章 月宴 是夜,沈沅陷入了冗长且安恬的梦乡,全身心也难能地完全放松下来,她好似有许久都未如今夜般好眠过了。 待清醒过来后,她躺在悉的雕花拔步内,身上则轻轻地覆着质地柔软轻薄的顾绣薄衾,鼻息亦沁着苦涩的淡淡药香。 虽说小腹的那处仍有些泛痛,甚至因为恶未尽,还有微微鼓起的态势,但沈沅其余官体会到的一切,都让她的心中充了安全。 陆之昀沉阖着眼眸,躺在她的身边,亦呈着保护姿态地搂护着她。 沈沅小心地翻了个身,悄悄地观察着男人的睡颜,见陆之昀纵是睡着,英俊的面容依旧冷峻沉肃,就连头发丝都仿若彰显着强势二字。 可就是这样的官人,却是最能给她安全的。 思及此,沈沅眨了几下柔美的眼睛,亦觉得自孩子出世后,当她再看向陆之昀时,心中的某处也悄无声息地发生了那些细微的变化。 可具体是哪处变了,沈沅却又说不出来。 她伸出了纤白如瓷的手,刚想要用它缓缓地去触碰陆之昀的鼻尖,耳畔亦于此时响起了男人低沉醇厚的声音。 “醒了?” 陆之昀问罢,趁他还没来得及睁眼时,沈沅即刻就将那只想要触碰他的手缩了回去,软声回道:“嗯。” 待男人睁开了那双威冷深邃的凤目后,便也伸出大手并将它置在了沈沅的耳侧,他边捻着她软小的耳朵,边低眉观察着美人儿的神情。 却见沈沅的眉目间,依旧是温柔且乖顺的,稍蕴着一抹纤细的脆弱,却没有任何的反抗和仇视。 陆之昀松开了她已然泛红的软耳,暗觉她应该没有想起前世的那些事。 他问了她一句话后,又再度恢复了平的缄默寡言,只是那深邃的眼神,却未曾离开她的面庞半刻。 沈沅率先打破了二人间的沉默,柔声问他:“官人看没看我们的孩子?” 陆之昀嗓音温和地回道:“嗯,看过了。” 他们夫间的对话很是简单,但是沈沅听着陆之昀低沉的声音,心中却莫名地多了好些幸福,甚至是归属。 现在的她有可靠的丈夫,还有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 现在的她,也是个有稳固家庭的人了 这般想着,沈沅突地很想扑进陆之昀的怀里,想让他抱一抱她,更想离他更近一些,再同他叙话。 虽说心中突然有了冲动,沈沅却还是将其抑住了。 也不知是为何,自她生下孩子后,反倒是比从前别扭上了。 正此时,陆之昀好似是会出了她的想法般,待从拔步处坐起后,便如抱小娃娃似的,将她小心地横抱在怀。 沈沅被他抱了起来后,面上虽强撑着镇定,心跳却在怦然加快,她眼睫微颤地仰首看他时,却听陆之昀低声唤她:“沅儿。” “官人……” 沈沅也小声地唤了他一下,陆之昀亦于这时倾身,浅且淡地啄了下她的瓣。 微凉的薄却只在上面驻足了片刻,便很快地离开。 他又道:“你辛苦了。” 话落,沈沅的心跳蓦地又加快了许多。 甚至觉得,这么一个蜻蜓点水,浅浅淡淡的一个吻,于她而言,竟是意犹未尽。 她甚至也开始怀念陆之昀此前那么强势的吻法,双手捧着她的脸,不许她挣动,还将沉冽的气息霸道地度给她。 思及此,沈沅却微微颦了颦眉目。 怎么在一夕之间,她就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沈沅为了掩饰自己的异样,便随意地择了个话题。 “官人,您为孩子取名了吗?” 陆之昀默了一瞬,这个孩子还是陆朔熙,他不仅通过他腕上的黑痣辨出了他的身份,等看清婴儿的面庞后,往昔的回忆亦渐渐地清晰起来,他小的时候也是长成了这副模样的。 他前世叫陆朔熙,这一世,就让沈沅再给随意地取个名字罢。 思及此,陆之昀回道:“你有无主意?他的名字,也可由你来取。” 沈沅柔美的面容上显了几丝笑意,温驯的眸子里也蕴了抹润,“他是朔出生,而且妾身记得,生他的时候,屋外的霞光特别美,不如就叫他朔熙好了。” “朔熙。” 陆之昀淡漠地念了一遍,也自是没想到,重来一世后,沈沅还是给他们的儿子起了一样的名字。 “嗯,这个名字好的,就叫这个吧。” 沈沅丝毫都未料到陆之昀竟是这么快就做出了决定,不解地问道:“官人不再想一想吗?他毕竟是您的嫡长子啊,妾身也只是有了个他名字的想法,至于他到底叫什么,官人您也应该慎重些。” 陆之昀将怀中美人儿的柔荑置于掌中摩挲把玩着,低声回道:“这名字好听的。” 他这话也不是揶揄沈沅,她为陆朔熙起的这个名字,确实是有着极好的寓意的。 且朔和熙这两个字,既配他国公世子的身份。 也都透着些帝王之气。 这一世,他和沈沅一定得将陆朔熙给教育好了,不能再让他成为这人世间的祸害。 沈沅今夜一直都在悄悄地观察着男人的神情,陆之昀依旧是深沉且严肃的,却好似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陆之昀将沈沅从身上抱了下来,将她轻轻地放在了面上。 沈沅的心中突然涌起了淡淡的低落,她其实想让陆之昀再抱她一会儿的。 本以为男人这就要去歧松馆处理公务,可陆之昀却只是身姿拔地坐在了侧,并没有离开她的闺房。 陆之昀坐定后,便凝睇着沈沅柔怯的面庞,嗓音温沉地问她:“沅儿,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吗?” 更漏的迢递之音渐起,清冷的月华也透过漏窗的菱花格,倾泻入室。 此时此刻,沈沅亦觉得,陆之昀看她的眼神,一如那月华般,柔和且温润。 原来她的官人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这样的他,甚至让沈沅一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大脑是一片空白,只知道陆之昀好似是问了她些话。 便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陆之昀淡哂后,便将面庞凑近了沈沅的小脸儿,低声道:“已经过了子时了,沅儿,你活过双十了。” 虽说陆之昀的话意带着些微谑,似是在暗指她从前怕死胆小的往事,可沈沅的眼眸里还是有了微微的烁动。 虽然在下雨时,她还是会犯些心疾的症状。 但是所有的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沈沅薄薄的眼皮启合了数下后,便垂眸道:“官人,等妾身出了月子后,就想去看看江丰说的那几处地界,但是妾身现在的嫁妆,可能有些不够……” 她悄悄在扬州让唐文彬置办的那些产业,自是不好意思同陆之昀提起的。 沈沅不知道陆之昀清不清楚,但是男人却从未问过她,他好像也不稀罕去问她。 她微微侧眸时,两弯悬在眼上的拂烟眉也大有一种秀如芝兰的温美。 陆之昀眼底蕴着的情愫愈发温和,回道:“原本就是想让你从我的私库支取钱财,去开这家书院。” 沈沅赧然,却又语气坚定地回道:“那妾身后,也会将这些钱财都还给官人的。” 听着她话音柔柔,却又一本正经的语气,陆之昀不失笑,又低声问她:“我的就是你的,分这么清做甚?” 陆之昀这么一说,沈沅更觉得不好意思了。 ——“你的嫁妆,还是你的,我不会过问。至于办这家书院要花费的钱财,也全当是我送给你的生辰贺礼,你就不要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等陆之昀同她说完这席话后,沈沅终是放下了所有的矜持,凭着那股想要靠近他的本能和冲动,绯红着小脸便往男人的怀里扑了过去。 “那妾身…就多谢官人了。” 陆之昀倒是没察觉出,子在生完孩子后,就变得比平黏人了许多,对于沈沅的主动亲近,他的心情自是极悦的,便及时拥住了她,凉薄的角也显了几分笑意。 沈沅想起今贡院应当考完会试了,表哥唐禹霖自从入京赶考后,她也不敢贸然打扰他,也怕会在考试前就自己已婚的事,再耽误了表哥在会试中的发挥。 待陆之昀将她轻放在,并用大手为她拢着衾被时,沈沅开口问道:“前阵子舅父给我写了封家书,说表哥已经入京了。再过一段时就要放榜了,也不知我表哥考得怎么样。” 听罢这话,陆之昀为子掖被角的动作顿了一下。 前世的唐禹霖,成功地在京中会试中了举人。 按说于他一个扬州富商之子,只要通过了会试便也够了,参加殿考的人,那都是想要做京官的。 等唐禹霖拿到了举人的身份,再回到扬州,凭他父亲唐文彬在扬州的地位和威望,给他捐个地方官做是不成问题的。 大祈的举人跟京官胥吏一样,徭役杂税也都能减免。 等回到扬州后,如果知府升堂,举人甚至有在衙门同知府平起平坐的权利。 可纵是如此,唐禹霖还是选择放下了于他而言,最是安稳富庶的选择,反倒是义无反顾地入京为官,从一小小的九品巡检从头做起。 唐禹霖存的这些心思,昭然若揭。 无外乎便是想离,已经嫁为人妇的沈沅更近一些。024lQT.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