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乔还没见过他这样,想想说:“那你等一下,我把猪喂了。” 就剩这样,很快就能好。 郑重道:“我来。” 他是手比嘴更快的人,三两下已经全搞定。 沈乔泡了杯牛给他配蛋,说:“怎么了?” 郑重看院子里已经在摆饭,说:“吃完再说。” 沈乔出去把自己那份拿进来,说:“你要不要再吃点?” 也就一碗饭,一碗炒黄瓜。 郑重看她的碗,道:“太稀了。” 看上去也就四两米,哪里够。 沈乔觉得已经好的,说:“平常更稀。” 这还是赶上双抢,再不多吃点人迟早倒下才给加的。 郑重微微蹙眉,心想要是能结婚,每顿起码让她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毕竟大锅饭就是这点不好,不能完全随自己的心意来。 他道:“中午早点吃。” 沈乔点点头,转到正题上说:“你要跟我说什么?” 郑重看她咬着黄瓜片,上面连点油光都不带,说:“乔乔。” 每次都是先叫一声,后头的话都得缓半天。 沈乔期待地看着他,嘴巴一动一动的。 郑重伸手轻轻戳一下,觉得只有薄薄的一层皮,实在是太瘦了。 他道:“想让你吃得好。” 沈乔觉得认识他以来,自己的伙食已经是直线上升的水平,咀嚼的动作不由得有些夸张,说:“已经很好了。” 起码最近吃的蛋,几乎是过是下乡以来的总量。 郑重犹嫌不够,说:“我们结婚,好吗?” 他对天发誓,那一定会是比现在更好的生活。 沈乔有些怔愣,毕竟心中有默契和嘴上说出来可不是一件事。 她连眨眼都忘记,定定看着眼前人,他的不安、期待、紧张和惶恐,好像全在视线之中。 郑重抿着嘴等她的答案,全身的力气好像随着时间的逝被离。 他也不敢催促,只是渐渐看向地上。 沈乔道:“你看我一下。” 她想看着他的眼睛回答。 郑重猛地抬起头,冥冥之中好像看到一把刀悬在自己的脖子前,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 他向来没什么信心,或者说觉得世上一切美好都该不属于自己。 然而今天他成为最被眷顾的那一个,因为沈乔笑盈盈说:“好啊。” 郑重没反应过来,啊一声,有些着急地两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说:“我会对你很好。” 他讲不出多么花里胡哨的话,不过质朴也有其魅力。 反正沈乔深陷其中,说:“那什么时候结啊?” 大队的规矩还是比较多的,据她所知繁琐得很。 不过有一条是共识,那就是农忙的时候没人办喜事。 郑重哪怕是心里再着急,也知道最近不合适,想想说:“我问问。” 他自己也没办过,哪里能知道。 沈乔“嗯”一声,有些不好意思说:“忽然觉得怪怪的。” 好像彼此在那一瞬间掺入另外的东西。 郑重想了一下,觉得都一样,说:“我还是喜你。” 不管现在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沈乔听他说得多,却没有完全免疫,尤其是此情此景。 她低低应一声,把碗筷摞起来,说:“上工了。” 外头天勉强算亮,路上每个人都行匆匆。 劳动对大家来说既辛苦又足,毕竟只有看到收成才能对新的一年有期待。 连沈乔都会关注每年的亩产,虽然对大家来说口粮是定量三百六十斤,但其中的差别也很大。 到底是发稻谷、干稻谷还是米,中间地瓜的比例有多少也很关键。 为保证城市供应,大多数收成都是要公粮的,队员们的主食其实是地瓜,而细粮是少数,要按去年按工分来算,她只分到三十斤大米。 每顿说是地瓜饭,其实看不到多少米粒,水都快比米还要多了。 沈乔没别的愿望,就希望有天过上顿顿大米饭的子。 她畅想着将来,对着麻雀们口水。 这些家伙每年都对晾晒场虎视眈眈,只要打不死就来。 队里的孩子们也是每天都惦记着这口,一年到头能抓不少。 像黑尾这么大的年纪,更是肯花时间跟它们斗智斗勇。 沈乔上工到一半,就看到他乐颠颠地在边上抓麻雀,用的是最传统的办法——子撑着的箩筐下放一点米,等引来麻雀之后把它们都罩住。 运气好的话能有个七八只,差一些连跟都没有,堪称赔了夫人又折兵。 黑尾今天是后者,两只眼睛里已经含着泪,看上去好不可怜。 沈乔喊他道:“过来姨姨这儿。” 黑尾噎噎,还记得说:“沈姨姨好。” 沈乔好笑地着他的脑袋,说:“怎么了?” 黑尾委屈得很,说:“一只麻雀都没抓到。” 沈乔看得真真的,从口袋里拿出糖给他说:“吃这个。” 黑尾是个家教好的孩子,平常有帮忙干活,吃一口情有可原,但是现在什么都没做,他可不能白吃白喝,往后退说:“不能吃,我妈会骂我的。” 这么大而已,能有什么规矩,都是家里大人再三叮嘱过的事情。 沈乔道:“你不吃,我也骂你。” 黑尾再意志坚定,到底嘴馋,推了两个回合还是剥开糖说:“那我帮你坐在这吧。” 沈乔正好也要去给拔,点头说:“行。” 又小声道:“待会给你一块吃。” 有啊,黑尾咽口水,敬礼道:“保证完成任务。” 古灵怪的样子,沈乔捏捏他没什么的小脸说:“非常好,黑尾同志。” 她说完就走,到郑重家门口掏出钥匙开门。 厨房里是一只已经放完血的,大的也在烫过水后被拔个干净,只有些细碎的需要用镊子一点一点夹。 说是镊子,就是两块竹片做成的而已。 沈乔搬椅子坐在院子里仔细地挑着,觉得眼睛有些发酸就看看天,这活就是胜在耗时间,毕竟难得吃一次可不想敷衍。 过会,她拎着翅膀翻来覆去看,进厨房出刀把肚子划开,内脏掏出来放一边,剁成小块,再把带油的部分扯下来搁边上。 然后把火烧起来,和冷水一起下锅,接下来慢慢炖就行。 做完这一步,沈乔看时间差不多,到自留地去摘辣椒和葱,决定跟杂、血和油炒一块做一道菜,再炒个纯青菜,这样就有两菜一汤,已经是很丰盛。 说真的,要是用心做饭的话是很花时间的。 沈乔掐着点送到地里去,都觉得饭菜的香味人人都能闻见。 郑重正在割水稻,看她来走到树荫下,说:“累不累?” 两者比起来,究竟是谁更疲惫应该是不言而喻,但他好像当对象是个瓷娃娃,动两步就的样子。 沈乔皱鼻子说:“我也很能干的。” 她只是体力弱,家务上还是很利落的。 郑重觉得自己好像又说错话,道:“很厉害。” 翻来覆去就是这两句,换个人来说指定是敷衍,偏偏他语气里全是真诚,叫人挑不出病来。 沈乔把篮子打开说:“快点吃。” 这只只有两斤多,没多少,不过四肢还是健全的,有腿有翅。 沈乔喜脖子,着骨髓说:“真好吃。” 郑重看她的样子就意,说:“你多吃点。” 他在菜上不挑剔,能吃就行。 沈乔瞪他不说话,让他自己改口道:“咱们都吃。” 这样才像话嘛,沈乔嗔怪道:“不要总让我提醒你。” 要吃就大家都吃,吃独食的人可没有好下场。 郑重嘴角不自觉有淡淡的笑,轻飘飘得抓不住。 他以前以为自己已经失去喜悦的能力,其实生活早就悄悄还给他。 将来会有更多的快乐,起码他相信自己绝不会让沈乔难过。024lQT.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