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佼雀跃地跟在他身旁,边往里走边道:“诶,你怎么不夸我呀?” 若她真的有尾巴,此刻一定翘上天去了。 “夸什么?”严怀朗瞥她一眼,忍笑装傻。 月佼面的笑意顿时垮掉,“人家纪向真都夸我今很威风,又机灵,又油滑,又凶……” 严怀朗心中有想将纪向真吊起来打一顿的冲动。 都被那家伙夸完了,他还能夸什么呀? 见他沉默,月佼撇撇嘴,忽然觉得他没那么够朋友了。 “严大人这么晚来找我,有事吗?”她撇开脸不看他,闷闷不乐。 严怀朗见她怄气起来,只能认输,“好,我夸。” “这么勉强?并不稀罕,哼。”月佼语气颇为不屑,抬眼望天,却忍不住拿晶亮亮的眼角余光偷觑他。 严怀朗眉眼带笑,轻声道:“我这人含蓄,你过来,我偷偷说。” 月佼脸不情不愿,却又忍不住小步小步蹭到他面前。 严怀朗的目光自上而下地望着她,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头顶,噙笑道:“真厉害。” 月佼气得板着一张小红脸,心中愤然决定要和这个人绝三天。 敷衍!毫无诚意!本不会夸人! “将你紧要的东西收拾收拾,”严怀朗忍不住顺手将她头顶得糟糟,“过几我来接你。” 此言一出,月佼讶异皱眉,也顾不上气恼了:“去哪里?做什么?” “我被罚俸三个月,要吃不起饭了,”严怀朗似真似假道,“打算将你骗去卖了,买吃。” 入书签 -------------------------------------------------------------------------------- 作者有话要说: 森森怀疑你们今天还奋战在剁手的第一线…… 第三十章 “骗去卖了买吃”这种明显没话找话的胡说八道,却让月佼蓦地绷直了脊背。 两人此刻正立在院中石阶上, 月佼原就比严怀朗矮上一头, 当下站在比他低一个台阶的位置,这让她扬睫抬眸的样子落在居高临下的严怀朗眼中时, 就平了一股虚张声势的惊慌。 月佼似是偷偷了一口气,可怜巴巴道:“为什么没有吃就要卖掉我?” “你这么机灵,一定知道我为何会被罚俸。”严怀朗绷着脸,做冷酷状。 今在考场上月佼可说是“拳打死老师傅”,罗堇南大体上算是认同了她的歪理, 最终对她的身份户籍之事既往不咎;可严怀朗明知故犯, 替人伪作身份户籍也是不争的事实,虽说情有可原,但他的身份毕竟摆在那儿, 不能不小惩大诫。 罚俸三个月,算是对各方都有个代。 月佼双手合十,小心翼翼地赔笑道:“是我连累你了, 我赔给你好不好?求求你不要卖掉我呀。” 严怀朗冷眼望天,轻哼一声:“拿什么赔?”要完,又想她的脑袋了。 “大不了……大不了我养你呀,”月佼咬住下想了想,毅然伸出三手指在他面前晃晃,商量道, “管你三个月有吃,好不好?” 如此明显的随口胡诌, 她竟真敢信?严怀朗微微蹙眉,淡声带忿地拒绝了她的提议:“不好。” “非卖不可?”月佼严肃地皱眉盯着他,打量着他的神。 严怀朗下心中恼意,斩钉截铁道:“对。” 月佼“哦”了一声,忽然转身,拔腿就往门口跑。 亏得严怀朗眼疾手快,长腿迈下石阶,闪身上去一把扣住她的身将人拎住。 为防万一,还以手臂托了她的腹,迫得她双脚沾不了地。 “瞎跑什么?”严怀朗稳住心中骤起的惴惴,一时词穷,只从牙中迸出这四个字来。 他心中暗骂自己真是吃了撑的,干嘛要无事生非来那么一句。同时又有些恼意:这家伙怎么胆子忽大忽小的?白里在考场上不是嚣张极了吗? 月佼在他的锢中奋力蹬着腿儿,拼命往大门的方向挣扎,口中道:“你想卖掉我,我要去报官!” “逗你玩儿呢,”自作自受的严怀朗手忙脚地阻止着她的挣扎,低声下气解释道,“不是真的,我胡说八道的。” 月佼闻言终于停止了挣扎,扭头瞪着他。 严怀朗叹气:“怎么什么都信?真不知你那脑子里……”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月佼忽然变脸。 先前还一副惊恐小羊羔模样的姑娘蓦地粲然展颜,哈哈笑道:“我也逗你玩儿的,我本就没信。” 她若真有心要跑,哪能这么轻易就被他抓住? 那得意的笑脸让严怀朗心中长舒一口大气,继而又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自己都觉得好笑。“幼稚。” 月佼这才想起自己还在他怀里,面上立时发烫,忙不迭地蹦下地,偷偷站得离他远一些。 她赧然地伸手挠了挠脸,嘀咕道:“是谁先起的头呀?我平常本不是这样的。” 今好像有些乐过头了……可就是忍不住想撒呀,哈哈哈,又想笑了。 想起她今在考场上与人打嘴仗的那阵势,严怀朗摸摸鼻子,从善如地认下:“我是说我自己。” **** 进了书房后,月佼先是乖巧地斟了茶递到严怀朗手中,又顺手将烛台上那几明烛的长芯分别剪去一小截,这才回到书桌后坐下。 “你方才的意思是,我得搬走了吗?”月佼捧着茶杯,小心轻啜一口,认真的目光始终看着隔桌对座的严怀朗。 她与人谈正经事时,总是规规矩矩直视着别人的眼睛。 严怀朗垂眸,盯着杯中热茶,漫声应道:“过几榜文下来后,你就得去京郊营地受武训,一个月。” 右司的员吏属武官职,新人去营地受训是惯例,受训过程中还会据实际情况对人员做最后调整,说白了,若是有人在武训中扛不下来,那就得卷铺盖回家。 月佼眸心乍亮,乐不可支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当真……考上了?” 白里在考场上,罗堇南虽未明说什么,可月佼当时就隐约觉得自己该是有戏的,不过,这种凭空来的信心毕竟不够笃定。 见严怀朗抿笑点了点头,她忍不住伸出小爪子在桌上一顿砰砰敲,毫不遮掩地喜形于。 她不知该如何表达此刻心中的起伏。 这种又想笑又想哭的心情,对她来说太陌生了。 再世为人,她终于抛掉上一世的浑噩闲适,走上了曾经想过无数次,却从不曾当真为之尽力的路。 不管世间是否真有鬼神,此刻她是发自内心地。 无论是什么缘故使她有了这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至少到目前为止,她没有辜负这来之不易的新生。 她没有被前尘恩怨遮蔽双眼,一步步活成了崭新的月佼。 活成了她上一世心心念念,却从不曾为之拼尽全力的那般模样。 她真喜如今的这个自己呀。 察觉眼眶开始发烫,月佼赶忙低下头,拿手背了鼻子,瓮声瓮气地笑问:“那……纪向真呢?” 要讲江湖道义,不能自己顺心遂愿就忘了关心朋友。 严怀朗喝了一口茶,才不咸不淡道:“你与旁人有些不同,下午太常大人提前将你的文考答卷看过了,卫翀那头也认定你可以通过;至于其他人是否考中,等榜文出来才能知道。” 可怜的纪向真,就这样活生生被划进“其他人”那一边了。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月佼便没再多说,点点头,又问:“去武训,还得带上全部家当的吗?” “你只需将紧要的东西收拾一下,找人替你收着,”严怀朗见她似乎有些泪意,却又不懂她怎么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嗓音便不自知地柔和下来,“不然你一个月不在家,东西丢了怎么办?” “你帮我保管吗?”月佼说着,忽然皱眉“咦”了一声,“武训的时候,你不去营地上的?” “我有旁的事,不能去。”严怀朗抿了抿,心中对此也有些耿耿于怀的遗憾。 “天门”贩奴一案已近收尾,可那个神秘的“半江楼”却还是没有头绪,加之外祖父又托他替陛下寻人,这使他不得不向北边走这一趟。 他想了想,又叮嘱道:“武训很苦,你……” “我不怕的,”月佼郑重地看着他,“绝不给你丢脸。” 她一定会好好将所有事学起来,变成更加厉害的人,像他一样可以做许多大事情。 严怀朗暗暗叹了一口气:“我是想告诉你,尽力而为,不必硬撑,大不了……”我养你。 望着面前眼懵懂的小姑娘,他只能将话尾那三个字硬生生下。 **** 两后,高密侯府。 严怀朗一大早被陛下召进中,过了午时才回。一进府门,就被人告知说老爷子在书房等他一上午了。 于是他只能放弃了更衣的打算,一身朝服进了府中书房。 这爷孙俩之间素来没什么虚礼,严怀朗坐下后,便开门见山道:“陛下已经同意由我接手寻人之事……” “先不说这个,”冯星野摆摆手,端起小茶盏润润喉,“前两的事,我老人家已经听说了。” “前两”的事,自然就是二月初八那,监察司考场风波。 严怀朗听这语气有些不对,立刻坐得直直的,严阵以待。 冯星野不疾不徐地放下茶盏,先吹了吹自己的胡子,接着便飞快地抓起手边的铜镇纸朝他面扔去,身手捷得本不像个六旬长者。 见严怀朗闪身躲过,冯星野怒气隐隐一拍桌,喝道:“臭小子长本事了啊?为了讨好小姑娘,违律之事也敢信手拈来,啊?” 身为监察司右司丞,原本是最该捍卫法度威严的。 “自你回京这三年多,京中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你不知道吗?!”冯星野眼的恨铁不成钢,“言官御史参你的奏本能堆半间屋子,你仗着有陛下撑,就觉得可以为所为是吗?” 这三年来,严怀朗时有出格之举,在朝中有不少非议。说起来他每一次的初衷都并不坏,可总是在明里暗里触及一些条框。024lqT.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