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王家宇已经如杜以泽要求的那样,独自踏过了分界线,来到了对方所指定的一栋鬼楼的顶楼天台。 天气转暖,昼夜温差却大,王家宇穿了一件灰的皮夹克,领子竖起,拉链拉到了头,将他的上半身裹得严严实实,遮盖住夹克下蓝白相间的住院服。 他伤得比杜以泽严重,腹处的伤上周才因为染而进行过手术,几乎不可能进行反击。尽管以他以往的格来看,他大可以带上一批英,做好埋伏与准备,直接将杜以泽一举击毙,但如今人质不是别人,而是王田田,这样的后果他无法承担。 当年他大可以不答应林生严的条件,不与他划分地盘。他大可以当个英雄,名垂千古,可惜王田田是他的“败笔”。用林生严的话来说,多少英雄为逞一时之快,抛家弃子。连小家都无法保护,谈什么责任与情怀? 林生严还说,“王局长,时代变了,英雄也得养家糊口啊。” 不划分地盘,那就意味着林生严随时随地都可能悄无声息地敲开他家的门。他没法拒绝,哪怕林生严给出的是霸王条款,哪怕对方将地盘划到自己家门口,只要他能守住王田田的房间,他都得硬着头皮签。 他防得住林生严,却不一定防得了杜以泽。据协议,无论是越过分界线,还是绑人,都是不合规矩的,只要杜以泽越界在先,他大可以随意处置,然而杜以泽却挑准了他住院的子,而且绑的还不是自己的手下,不是特勤队员。更糟糕的是,林生严早在协商时就把杜以泽从自己身上摘得干干净净,两人不是从属关系,所以他也无法通过林生严给杜以泽施。 天台的风寒冷得像刀片,直往王家宇的口里扎,他已经一周没有睡觉了,偶尔疲惫得身体承受不住,好不容易闭上眼,半小时不到又会被噩梦惊醒。杜以泽虽然给他寄了一条王田田的发带,却没告诉他自己想要什么,更未再度联系过他。 不提任何要求的绑匪才是最可怕的,他们不是要人质所知道的消息,就是要人质的命。 王田田不过是个还在上学的小孩,能知道什么消息? 仅仅一周,王家宇就掉了十多斤,前来探望的队员都被他匆匆打发走,他生怕他们发现自己的异常,生怕他们要出警帮忙。他只能祈祷杜以泽绑走王田田是为了跟自己谈条件,祈祷自己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哪怕筹码是他自己的命。 他过得度如年,心力憔悴,因为抵抗力大幅度降低,几处线的伤口都愈合得格外缓慢。今天晚上,他终于等到了一封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短信里只有一串数字坐标,而这个坐标正好指向分界线的另一头。 杜以泽的意思很明显,如果王家宇自己走过分界线,无论发生什么,都与林生严毫无干系。 坐标所指向的鬼楼原本是座八层楼高的商场。楼内的两部电梯已经无法使用,银按钮上布黑的灰尘,几乎看不见灰尘下的按钮图标。商家们无法带走的商品货物已然被偷得光,只剩下空的柜台与陈列台。被灰尘和泥土染成灰的塑料模特横七竖八地倒在角落里,像一座堆尸体的小山。 鬼楼一层本来安装了十六块透明的落地窗,废弃后被人砸得粉碎,地上还能看到残留的小块玻璃渣。杜以泽直接将车开进一层,在角落里停下,拉开后座的车门,抓住王田田的胳膊将她从后座里拖出来。 “如果你现在跑掉,可就再也见不到你爸了。” 王田田心惊胆战,被胶带封住的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音节,头摇得像拨浪鼓。 杜以泽解开她脚下的绳子,用管顶了顶她的肩膀,指向对角线尽头的消防通道:“上楼。” 王田田的体力已经在来的途中消耗了大半,她双手被绑,平衡不佳,走起来踉踉跄跄,几度就要摔倒,杜以泽伸手拽住她的后领将她拉住,就像拽住一只小的尾巴。 消防通道里没有灯,杜以泽便打开手机的照明功能,往暗的楼梯上照。他让王田田走在自己前面,却仍旧离她离得近,一只手抓着她的肩膀,推着她一层层地往上爬。 八楼不高,两人却似乎爬了很久。顶楼天台的木门虚掩着,一点银的月光透过门洒在杜以泽的脚尖上,他握紧柄,一脚踢开门,猛然握住王田田的肩膀向前推,王田田立刻失去重心,歪斜着往前跳了一步,眼看就要倒在地上。 王家宇被木门的碰撞声惊得汗直竖,紧接着视线中央跳出一只低矮的身影,他心急如焚,拔腿就往她的方向跑。电光火石之间,一颗子弹轻而易举地穿透了他的大腿,他膝盖一软,几乎与王田田一齐摔倒在地。 王家宇忍着剧痛,手肘撑地,四肢并用地要往前爬,杜以泽却一步上前,踩在她的小腿骨上。 “呜——” 王田田眼睛一闭,眼泪又控制不住地齐齐往下。 她还穿着学校的校服,衣摆上全是灰尘,皱得像腌菜。王家宇一眼就发现她瘦了一大圈,他目眦裂,抬头望向杜以泽,脖子上崩起的青筋分明,几近爆裂。杜以泽正垂着眼看他,不慌不忙,手里的口冒出一阵青烟。 “着什么急?这不是见到了吗?” 杜以泽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风从他身后涌来,将他的头发全往前拨,几乎遮盖住两只狭长郁的眼睛。024lQt.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