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姚放下手里的烤翅,稍作犹豫后,说道:“和你住这段时间,除了看到你工作很辛苦,就是觉得你不开心,不要以为我在瞎想瞎讲,反正我就是这个觉。” 送到嘴边的啤酒罐,顿了一顿,林西成接着又喝了几大口,笑着放下说:“你就是瞎想了,我只是累了,脸上没那么多表情。” “我们就差两岁,几乎同时开始工作,我接触的人不比你少。”唐姚说,“讲心里话,你不见得比我成多少,别人眼里你是风光有面子,可我觉得我比你开心。” 林西成低头吃烤羊,一句话也没说。 唐姚轻轻一叹:“算了,我算老几,对你说这些话。” 林西成把烤羊分给他:“多吃点。” 唐姚歪着脑袋看他:“大家二十几年的兄弟,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陌生了。” 林西成笑了:“是我喝酒,怎么你醉了?” 唐姚没接话,大口把烤串吃了,起身要去洗手,走到厨房门前,忽然停下,转身说:“还有,你不像个谈恋的人,我都觉不到,你喜袁小姐。” 林西成抬起头,脸不大好看:“什么意思?” 唐姚说:“反正就是,我觉不到你是个正在谈恋的人,就当我放,如果你是为了利用她升职,利用她当踏板……” 林西成打断了他的话:“唐姚,你真的醉了?” 唐姚冷静下来:“对不起。” 他转身去厨房洗手,再回来时,见林西成看着桌竹签和啤酒罐可乐罐发呆,他本想回房间了,又坐回来说:“你有多久,没和人谈谈心了?” 林西成抬起头:“什么意思?” 唐姚说:“你读大学搬走后,再也没回来住过,大学里的同学,现在的同事,包括你的女朋友袁小姐,都是你能说真心话的对象吗?当然我可能也不是,但我和你的关系,不牵扯任何利益,你的同学、同事,包括袁小姐在内,有几个是你完全信任的?” 林西成笑笑,桌上啤酒没有了,他起身打开冰箱,库存竟然都喝完了。 “我去买点啤酒……” “所以连我,也是你要防备的人吗?” 林西成有些恼火:“你到底想说什么?” 唐姚说:“说实话,我们一开始关系好,是因为爸妈关系好,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心里是很反你的,现在回想起来,那是我这个学渣没出息,只敢暗戳戳地嫉妒你。我也一直很想要你得到的那些荣誉,但我没本事,可你总是一副对荣誉和成绩不在乎的样子,让人很窝火。直到前几天你才告诉我,为了考第一名,为了保持好成绩,拼了命地刷试卷,你说你那么小的时候就会装了,更何况现在?” 林西成不想听下去了,拿了手机,准备出去买啤酒。 唐姚叫住他说:“别喝了,当心身体。” 林西成说:“等我回来,再陪我喝两杯,不是想听我的心里话吗?” 唐姚说:“你出去转一圈再回来,我还能听什么心里话,你就想好怎么对付我了。” 林西成苦笑着放下手机,从柜子里拿出朋友送的红酒,费劲地打开后,随便拿了个玻璃杯倒了一大杯。 然而室温的喝着不舒服,顾不得会不会毁了这瓶可能贵的红酒,从冰箱里挖出冰块,直接丢进去,大口大口地喝下去。 隔天周,暑假的最后一天,大部分老师都回学校准备开学工作,裴雅也不例外,大清早就出门上班,刚好碰上汪美丽和姚玉芬结伴去买菜。 大家走的方向不同,打招呼后就道别,分开时,裴雅听见姚阿姨说:“小姑娘十一点多才回来,我真怕她学了坏道,说她么又不听得。” 裴雅忍着笑意,虽然心疼姚阿姨单方面为女儿忧心,但她更愿意尊重娇娇,毕竟年龄差摆在这里,不想他们还没好好享受情,就被强迫着去考虑将来。 走出堂口,和值早班的阿福叔打招呼,阿福叔叫她等一等,从门房里拿了一小盒红彤彤的旺仔牛给她,说道:“我孙子拿给我吃,我一个老头子吃这个干什么,你们小姑娘吃吃么还行。” 裴雅很开心,想着等开了工资买包烟给阿福叔,她很小的时候,被迫下岗的阿福叔就在新康里当门卫,一做将近二十年。 上一代的人,对于工作实在是长情,自然在很多人眼里,也是因为他们没有拼劲,不愿意跳出舒适圈。 不可否认,人生想要有新的机遇,想要有更好更高的前景,跳出舒适圈是第一步。 但如果真能一辈子舒适,安逸平淡,无所谓富贵荣华,难道这样的人生,就毫无意义了? 裴雅捧着小小一盒牛,一路走去学校,很快就看见前面一个瘦小的女孩子,背着大书包慢慢走着。 刚好到路口等红绿灯,她们一同停了下来,裴雅认出来,是住在新康里对面楼房里,重点班那个考第三名的姑娘。 “你去哪里呀?”裴雅问。 “裴老师?”那孩子也是一愣,赶紧放下手里的馒头,问好道,“裴老师早。” “你去学校?” “今天开学了,当然去学校。” 裴雅微微蹙眉,看见手里的旺仔牛,便递给她:“你喝吗?” 女孩子怯怯地伸出手,又放下了:“裴老师,我妈妈不让我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裴雅笑道:“我是你的英语老师,我是陌生人吗?” 瘦小的姑娘,忽然高兴起来,接过了牛。 裴雅说:“不过今天是星期,学校明天才开学。” 那孩子傻眼了,四下看看,的确,平时这个时间,送孩子的家长,早就开车把这里堵得水不通,喇叭声响个不停。 “回去吧,明天见。”裴雅说,“你慢慢走,慢慢吃。” “妈妈叫我来上学的。”那孩子很小声地嘀咕着,脸上说不出来的神情,像裴雅鞠躬道别后,背着沉甸甸的书包,转身往回去。 裴雅觉得很可笑,就是这样的家长,连哪天开学都分不清,还来质疑她的能力。 可是家长分不清,学生呢? 看向远去的小女孩,想起那天家访时她不断抠指甲的刻板行为,很担心十几年后,又多一个像她这样的病人。 然而她能做什么呢,眼下,她连自己都帮不了。 其实昨晚她一直在考虑,既然知道了自己是个抑郁症患者,还能做老师吗,会不会害了学生,隐瞒不报的话,算违法吗? 她拿出手机,给娇娇发了消息,希望她麻烦郭总监再问问徐教授,她是否需要向学校汇报自己的情况,是否还能继续当老师。 唐娇正呼呼大睡,昨天回来晚了不算,还聊天又到凌晨,这会儿是怎么也醒不过来了。 同样的,宿醉的林西成,还被酒控制着意识,唐姚则是几乎陪了个通宵,他搀扶林西成回房间时,被他拉着倒下,一时半刻不得身,竟然眯着眯着也睡过去了。 当光明朗,整个城市又热闹起来,汪美丽和姚玉芬拎着小菜和早点心打开了家里的门,只见桌藉,十几个空啤酒罐七倒八歪,还有两瓶空了的红酒。 阿姨们互相看了又看,静默了数秒钟后,汪美丽说:“姚姚现在能喝酒吗,他还在养伤口。” 姚玉芬跑去儿子的房间,没见到人,再回过来,就见美丽站在大房间门口,眉头紧蹙,忧心忡忡。 她走来,只见两个大男孩,把一张双人占得当当,一个比一个睡得沉。 “美丽……” “先让他们睡。”汪美丽轻轻关上房门,“醒了再骂他们,我们去收拾收拾,玉芬对不起啊,我没想到林西成这么没轻重,唐姚还在养伤,就拖他喝酒。” 桌上还有很多可乐罐,姚玉芬说:“讲不定姚姚没喝,你先别急,等他们醒了再说,家里有没有蜂,醒了点蜂水喝,会舒服点。” 汪美丽疲惫地坐下来,说道:“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不是我对那个小姑娘有偏见,我有什么资格对人家有偏见,可是他们明明在一起了,我怎么一点也不开心,因为我没看到我儿子开心,我不觉得他谈朋友了有多高兴。” 姚玉芬收拾着餐桌,想了想,忍不住说:“要不你就跟成成摊牌,把你想说的话告诉他,你又不是要害他。” 汪美丽苦笑:“再说吧,也许他们是有高兴的事才喝成这样。” 话音才落,玄关柜子上的手机呜呜震动起来,姚玉芬走过去看了眼,说:“是成成的手机,袁又晴就是袁小姐吗?” 汪美丽赶来看,的确是袁又晴打来的电话,她咬了咬,按下了接听键。 “西成,你今天……” “袁小姐吗,是我,我是西成的妈妈。” “哦,阿姨你好。”还在北京酒店里的袁又晴,很是意外,回眸确认嫂嫂还没回房间,便继续说,“阿姨,林西成的手机,在你这里吗,我、我找他有些事……”024lqT.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