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猛地一挥手:“不用你管。” 汪美丽躲避不及,手里的痰盂罐被她摔在地上,顿时一片藉。 张狠狠地呸了一声,捂着嘴匆忙回家去了。 汪美丽无奈地摇了摇头,喊林国庆下来帮忙,接了水管把路上冲一遍肥皂水后再用清水冲干净,还洒了大半瓶花水。 那边夫俩在外面忙得身大汗,这头的家里,裴厚德在被老婆泼了一搪瓷缸的茶水后,什么话也没说,拿了衣服去浴室洗澡,还把门反锁了。 张没力气拍门斥骂,慌慌张张地找到药吃了后,坐在沙发上一时起不来。 一阵风过,门外的花水香气一阵阵飘进来,就听见林国庆在喊:“美丽,浴室空出来了,你先去洗澡,我来收拾。”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二十几年了,汪美丽的男人还是从前的样子,可她呢? 裴厚德年轻的时候,木讷老实不懂得浪漫,甚至不说话,但不论如何,夫之间也曾经幸福过一段子。 自从她辞职下海,顾不上家里的事,回家总有矛盾总要吵架。 但就算家里的气氛再差,就算夫之间的情分越来越淡,她也从没背叛过裴厚德,不论外面的男人怎么引.她,除了不得不陪喝几杯酒给人面子之外,没做过任何背叛丈夫的事。 可是裴厚德呢,他竟然真的有女人了,他竟然把外面的女人往家里带,怪不得他突然跑来医院陪夜,他是做贼心虚。 浴室里水声停止,裴厚德带着一身热气走出来,见张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便也不理会,回房间擦干头发就躺下了。 张听见动静,睁开眼,本以为丈夫是要洗好澡收拾东西离开家,没想到进去了就不出来,她稍稍松了口气,喊道:“裴厚德,裴厚德!” 屋子里的男人,不耐烦地应了声:“干什么,我没死。” 张说:“你过来扶我一把。” 裴厚德愣了愣,还是翻身起来了,走到客厅问:“怎么了?” “我不舒服,你扶我起来。” “你还要动手伐,你再动手我就走了。” 张翻着白眼说:“我都要死了,我动什么手,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活着的,快来扶我。” 裴厚德叹了一声,把子搀扶到上,张虚弱极了,顾不得洗澡换衣服,她必须躺下来。 “要不要去医院,我去叫车子。” “死不掉,不用。” 裴厚德便拿了枕头和毯子:“我去女儿房间睡,你好好休息。” 张的眼泪顺着眼角滚落,她哭着问:“你老实告诉我,是哪个女人,单位里的吗,我认识吗?” 裴厚德脸不红心不跳,笃定地说:“没有哪个女人,堂里的人一张嘴死人也能说活,你相信那些十三点,不相信我喽?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自己想吧,你造一个女人出来,去打她骂她。” 张侧过身,捂着脸哭道:“裴厚德,你不能对不起我,你不可以的……” 裴厚德叹气:“我没有对不起你,我知道你心里苦,做生意失败,被人骗了,可是我怪过你吗,我一句话都没说过。现在我们两个,不是吵来吵去的时候,女儿跑掉了,阿,过了明年这里推成平地,我们还找不到文文的话,我们这辈子就完了。” 张瞪着狰狞的泪眼,愤怒地直发抖:“一定要找到她,找到她……” 裴厚德走来,给子垫高枕头,关窗开空调,给她盖上毯子,又跑去拿来冰袋给她敷着额头,又端茶送水,忙了一大圈才停顿下来说:“阿,我们不要吵了,年纪大吵不动了,把女儿找回来,动迁款拿到手,我们好在后面。” 张抓着丈夫的手,哭得梨花带雨:“裴厚德,我从来没对不起你过,从没对不起你们裴家,我这辈子就只认你这个男人。我知道我不温柔,我不像别的女人体贴会照顾家,可是这么多年,外面多少有钱的男人要我,我从来没动过心,我知道家还是家呀,你是我的老公。” 裴厚德听一半漏一遍,他再也不会被子动了,他受够了这辈子憋屈抑家不像家的生活,是赵小娟的出现,才让他知道,自己还是个男人,还是个该当家作主的男人。 眼下为了动迁款,他能忍则忍,了纸巾给子擦眼泪:“好了好了,我在我在,阿,我们是夫俩,要白头到老的,人家都说女大不中留的,文文变成这样,没办法的。” 张更伤心了:“我当初说不要这个孩子,你非要我生下来,我要是能生个儿子多好。” 裴厚德心想,生个儿子更恨你,还能被你摆布吗,也就是文文好欺负,但老祖宗说得对啊,把老实人上梁山,是没好下场的。 然而林西成和老实人裴雅同学待久了,就发现这个小姑娘,并不“老实”。 首先文文智商高,毋庸置疑,聪明的人脑筋肯定活络,念书好也不是书呆子,于是当她摆束缚,离开抑的环境,再也不被妈妈迫害,加上助攻的唐娇,天开始释放了。 钢琴练习的事就不说了,斗智斗勇将是一场持久战,今天文文洗衣服时,发现林西成昨天烘干的衣服没拿出来,在洗衣机过了一夜,就提醒他不要这样。 林西成随口说:“没关系吧。” 文文觉得他态度不好,反问他:“如果没关系,那我们买新的洗衣机干什么,你不拿出来,我每次洗衣服就要叫你来拿,不是多事吗?” 林西成觉得这有什么好争论的,就说之后不用了,他继续用旧的洗衣机,新的让文文用。 文文觉得他在敷衍了事,买新的洗衣机就是为了解决内.衣晾晒的问题,现在一打开洗衣机,林西成的东西就在里面躺着,那还有什么意义。 两个人互相瞪了半分钟,林西成噗嗤一下笑出来:“你是不是就会欺负我,我看起来很好欺负吗,前些天不是好的吗,怎么现在天天要跟我吵架?” 文文说:“我没跟你吵架,我只是提醒你把洗好的衣服拿出来呀。” 林西成哭笑不得:“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 文文说:“什么叫你错了呢,我只是在提醒你,你不耐烦了吧,林叔叔绝对不会这样对汪阿姨的。” 可是话说出来,却像《红楼梦》里林黛玉那句渔公渔婆,文文也把自己怔住了。 他们是什么关系,怎么好拿林叔叔和汪阿姨来比较。 然而就算林西成不记得《红楼梦》里这一段,也听出话里不一样的意思,心里莫名地热乎起来。 文文冷静下来,说:“以后你的衣服放着,我来洗吧。” 林西成一愣:“这怎么行?” 文文说:“就是丢进洗衣机而已,洗好了我会放在你上,你自己叠自己收,这总能做到了吧。” 林西成皱着眉头:“非要这样吗,你是要惩罚我?” 文文说:“那我让一步,你自己洗,但以后你忘记了,我就不叫你,直接拿出来。” 林西成问:“那我们浪费十分钟争论这件事,有意思吗?” 文文叹气道:“男同志都这样吗,我想郭总监肯定不是。” “裴雅!”林西成连名带姓地喊她,“不要没大没小,你再怎么崇拜郭旭东,我也比你大四岁。” 文文说:“可是我小我也不会忘记拿衣服。” 林西成恨得牙:“行,你别被我抓到,哪次你忘了拿衣服的话,怎么办?” 文文很自信:“随便你,要是我被你抓到我忘记拿衣服,你想要我干嘛就干嘛。” 林西成伸出手:“拉个勾。” 这下换文文愣住,抿着也憋不住笑,伸出手:“看看下次,谁先抓到谁,要是你被我抓到,一样的,我叫你干嘛你就干嘛。” 两个加起来五十岁的人,正儿八经地拉钩约定,林西成从洗衣机拿走他的衣服,很做作地说:“裴小姐,请洗衣服。” 文文拎着洗衣篮过来,不客气地小声说:“你不要赖皮,等洗衣机叫了,我没第一时间拿也算的话,那你就太坏了。” 林西成恼道:“老实说,你是不是这么打算的?” 文文笑成了花,把衣服进去,按下按钮,恭恭敬敬地说:“谢谢你买的洗衣机,我很喜。” 她这一笑,林西成就没辙了,嗔道:“嗯,吵架多没意思,我们好好的。” 那之后,林西成回房间看学习资料,文文去练习钢琴,等练习时间到点,林西成来提醒她休息,却发现卧室门开着,钢琴前并没有人。 他在厨房卫生间转了一圈,才看到台窗上出的小小脑袋,走到台,发现文文正安安静静地坐着,仰望星空。 林西成问:“在等洗衣机吗?” 文文一哆嗦,匆忙抹了下眼睛,冲他笑起来:“快好了,我没事就过来坐坐。” 林西成打开了台灯,凑近了看:“你哭了?” “没有。” “为什么哭了,是我欺负你了吗?” 文文笑得很纯粹,哪怕带着泪光,依然是发自内心的笑:“我现在很开心,我们两个,只有我欺负你的份吧。”024LQT.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