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万支还是老样子,只要她愿意做的事情都支持,正式跳那天怕两个女孩子不安全,刻意躲在墙角望风,偷偷摸摸得像制造危险的那个人。 其实闻欣选的位置是家属院的乒乓球桌旁,大早上的没几个人,留出的空地不够大爷大妈们练太极舞剑,正好便宜二人组。 赵美云对在户外运动这件事还是有些放不开,手的幅度就是意思意思动动而已,和跳有关的动作几乎都是原地站着。 后者不是敷衍,而是真的跳不动。 闻欣也知道她的情况,没打算让她小小年纪落下膝盖疼的病来,喊着节拍说:“非常好,再来一次。” 虞万支对她的声音锐,心想还像模像样的,一点看不出这几天在家疯狂抱佛脚的样子来。 他抱臂靠在墙上再听一会,这才往加工坊去。 唯一的工人王东山也回家过年,因此他是自己拉开铁闸门,把需要的工具拿出来,袖子起来后自说自话道:“开工。” 说完好笑道:“被传染了。” 闻欣就有这个习惯,鱼下锅之前都得说一句“再见”,有一种讨人喜的幼稚,或者说因为喜才觉得她的幼稚都很可。 她是做什么事话都多,跳个都得小心地絮絮叨叨,哪怕这口气接不上,也得坚持道:“非常,好,我们,再来,一,遍。” 不知道的以为是结巴,但跟着跳的赵美云也好不到哪儿去,别看她的动作都是打折过的,仍旧是累得不行,只能发出个鼻音“嗯”。 好不容易到九点,她一秒都不愿意多动就停下来,手撑着乒乓球桌,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闻欣双手叉,衣服已经是哒哒的贴在身上。 她想起虞万支的叮嘱,拿起放在一边的外套说:“赶紧穿上,别着凉。” 赵美云觉得自己穿衣服的手都在抖,但还是坚强地,不过怕耽误人家接下来的事情,双腿打摆地往家里走,背影实在是天动地。 闻欣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上楼梯的时候扶着墙,到家匆匆后拧巾擦身体,换好衣服就去开店。 店里的门窗打开,她把折叠桌搬到外面放好,炒货和价格牌放上去后就开始等客人。 白天基本没什么人,倒把刘琼等来——她是赵美云的妈妈,两口子在菜市场卖猪,这会应该是才收摊子,进来就说:“美云给你麻烦了。” 闻欣知道是说跳健美的事情,给她搬椅子说:“我正好也想动动,幸好有美云陪着我。” 刘琼又不傻,知道她这话不过是为让自己好过些,也不客气直接坐下来说:“我叫她运动的话,她是连走路都懒得。” 她为女儿好那颗心不假,但说出来的话真是没一个字不刺人,闻欣都听见过好几次,但也不能随意对人家提出自己的意见,只是说:“她还跟我说想去给你们帮忙呢。” 刘琼是喜上眉梢之余,又要贬低说:“笨手笨脚的,不给我就行。” 这表情跟话真是不统一 ,闻欣无奈道:“也说孩子点好话。” 刘琼是老派家长,断然道::“那她就飘得没边了。” 闻欣可看不出来赵美云有没边的潜质,只好按下这个话题不多说。 刘琼也就是来跟她聊两句,顺便买走一包瓜子。 人一走地方就空下来,接下来的时间也只有那么三两个主顾。 但这早就在闻欣的预料之中,心知要不是这一片生活的都是土著,生意还得更惨淡。 反正她每天有个几块钱的收入就心意足,把时间都用在研究健美上——因为没有电视,特意从街上买的一本动作全解,回家后跟拿着什么武林秘籍差不多,翻一页就手脚四处比划。 虞万支很少看见她对一件事有这种发自肺腑的热情,只得第二天六点多准时把她从睡梦中叫醒。 闻欣一睁眼就从上跳起来,洗漱后喝杯热牛,就急急忙忙往楼下跑。 她才站定,赵美云也到了,两个人相互打过招呼就开始热身。 她们是集中所有注意力,但其他人也留意到这样一支队伍。 家属院里不乏退休职工,有点年纪的人都起得早,平常喜遛个弯什么的,就绕着院子的围墙走,三三俩俩的一点犄角旮旯都不放过,包括乒乓球桌边上这点方寸之地。 老太太们昨天就看到她们在运动,但也只是停下来看两眼,今天是干脆说:“小同志,我们能一起不?” 闻欣倒没什么好不同意的,主要是顾忌赵美云,看她一眼征询意见。 赵美云比较害怕的是同龄人,好像总能从他们身上看到若有似无的嘲讽,但对长辈们不会有这样的心理,于是微微点头。 闻欣这才说:“当然可以。” 又道:“我也是自己随便练着玩的,不专业。” 老太太之一说:“没事没事,你这么好看,我们跟着也沾沾。” 闻欣还没听过这个说法,知道她们多半是好奇,把示范动作放慢,倒成个正儿八经领的。 她心里还是高兴的,毕竟是一种认可,却没料到队伍居然慢慢壮大,很快没办法偏安一隅,只得转移阵地到家属院的篮球场上,和太极拳、舞剑这两队人马形成三分天下之势。 说实在的,她自己也没想到变成这样,那些从前只是脸的邻居变成一个个人名,每天打进家属院那刻起就有人打招呼。 虞万支是一个礼拜后才发现这种变化,开玩笑说:“你现在是出名了?” 闻欣在家属院反正已经是个名人,得意道:“还成好几笔生意。” 毕竟大家说话间总会打听彼此的事情,她也不避讳自己的工作,那真是恨不得把广告贴脑门上,还真引几个顾客。 虞万支只觉得她的喜悦是由内到外的,有些神秘道:“那再让你开心一下好吗?” 正是夫俩一起回家的路上,闻欣好奇道:“是什么?” 跟钱有关的事情,虞万支在外面是绝口不提的。 他道:“等下说。” 闻欣好像明白什么,到家后立刻把门锁好道:“快给我看看。” 虞万支无奈想,结婚但凡久一点真是很难藏住事。 他从口袋里拿出信封道:“点点吧。” 闻欣数着钞票,什么也顾不上,确定好数字才说:“这一千哪来的?” 虞万支心想都数完才问,着她的脸说:“一老板要的急活,付全款。” 不然大过年的,谁给他加班加点啊。 闻欣怕他忙不过来,喜悦散去说:“肯定很累。” 虞万支当然是估量过自己才答应的,保证说:“当然不会,保证每晚八点去接你下班。” 夜里风大,反而客人比较少,闻欣就是希望他过年也能好好休息,这才意说:“不管怎么样,都是人要紧。” 虞万支才是觉得她事情多,可惜人家天天兴高采烈的,自己没处下嘴。 他道:“我答应你,会好好的。” 又说:“你看我这体格,像会有事情吗?” 也不知道他这张嘴上哪开过光,第二天就开始鼻涕,吃药看医生都不见好,气得闻欣叫他言三天。 虞万支是自知理亏,天天祈祷,直到腊月二十三这天才有痊愈的迹象。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临时去外婆家吃饭了,明天见。 第52章 念头 二合一 腊月二十三, 按老规矩是送灶神。 东浦人骨子里烧香拜佛的劲又起来,五点楼下就开始噼里啪啦响。 大概已经是即将在这儿过的第二个年,闻欣从心态上已经适应很多, 眼皮不情愿地掀开一点,按习惯摸到洗手间去。 但不睁大眼睛看路,再小再悉的地方都会有磕碰的风险。 她是一鼓作气先踹到墙再被椅子绊倒,只听得到惨叫一声, 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什么事, 惊得虞万支从上蹦起来道:“怎么了怎么了?” 倒是闻欣自己叫完没什么觉,看他一蹦三尺高的样子好笑道:“没事, 不疼的。” 虞万支这两天本来就有些不舒服, 起得太猛心口莫名突突跳,晃晃脑袋说:“那就好。” 闻欣踮起脚尖摸摸他的脸说:“有没有好一点?” 这是她最近最关心的事情,每天起都得先问一句。 虞万支是病来如山倒, 一生糙的人从没想过自己有这么一天,不过深口气说:“好很多了。” 他前几天鼻得厉害,一张嘴什么都瞒不住,今天听上去倒还算神。 闻欣有点意, 在他脖子上蹭蹭撒娇说:“记得多喝水, 知道吗?” 虞万支这几天一点都不敢碰到她,生怕传染,有些无奈地头往后一仰说:“快好了,再忍一忍啊。” 闻欣翻个漂亮的白眼,心想不知道的以为自己有多急, 不由得踢他一下说:“行, 忍到地老天荒。” 虞万支也没躲开, 但这话也不敢往下接, 只是虚虚地揽着她坐下,呼没敢靠太近,轻轻地着她的脚趾说:“走路小心点。” 大早上这么一闹,闻欣其实也睡不太着,索靠在头看小说。 她屈着膝,书放在膝盖着,头渐渐快钻到书页里。 当心眼睛,虞万支拍着她的背说:“坐直。” 这一下不重,只让闻欣回过神来,她哼一声打哈欠说:“家暴。” 学个词就瞎用,虞万支没好气地在她脑门点一下说:“要不要暴一个给你看?” 闻欣才不怕,还抬下巴使唤他道:“我要喝牛。” 虞万支任劳任怨,揭开暖水壶一看说:“等等,我烧个水。” 闻欣敷衍地嗯一声,继续看书,偶尔听见两声鞭炮全当助兴,连头都顾不得抬起来,牛递到嘴边才肯纡尊降贵来一口。 虞万支有时候真觉得自己养着个孩子,不过还是心甘情愿地哄着,挨着她的肩坐好,眼睛半眯着小憩。 两个人向来是早起晚睡,只是这几天不算是太忙,才能出不少时间来做自己的事,腻腻歪歪又一会,闻欣才去楼下跳。 早上七八点的风一吹,各健美在篮球场上动来动去。 现在队伍壮大得不行,设备还很齐全,毕竟这个点起得来的都是些退休在家的老太太,老职工手里都阔得很,有人带着录音机和磁带来,已经不需要自己喊口号。 跳足两个小时,她这才回家洗澡换衣服,然后上班去。024lqT.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