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过了一晚,再醒过来时,天又黑了。 仿佛刚睡着,可她确确实实睡了一长觉,也确确实实睡醒了。 看着窗外发了一会儿呆,才坐起来,腹中咕咕直叫,显然是饿了。 这被宠被惯习惯了,一丁点的苦和难都受不得了,可现在哪里是一点苦一点难了,这简直就是给了她一颗炸弹,将她炸得明明白白,毫不体面了。 颜楼她恨不得。 怎么恨得起来哟。 一个体体面面的副官,就是被她抓了壮丁,就是被她胁迫报仇,就是被她胁迫结了婚当了大元帅。 她可从没问过人家 喜不 喜,乐意不乐意的。 颜楼就这般尽职尽责了。 直到人家的红颜好知己,敬 暖心人出现了。 这一 槌砸得她不清醒不说,还害了 沁。 夏至弦也不是个好东西。 夏怀森哪里能容得下他,换做是她也容不得了。 往 里装得有多心 ,要好女同学来了,竟是比和人家订过亲的还热乎上了,还不管不顾了。 沁啊。 白清灵又 了眼睛。 可是 沁何其无辜啊。 白清灵自知罪孽深重了,只想更多的待夏 沁好。 可这好终究还是有限的,但凡现在医生说 沁缺一双眼睛,要用她的眼睛去换,她都会直接点头应下来,戳下来就给她。 这是欠她的啊。 坐在 上自怨自艾了半晌,终于 不住肚子咕咕叫得难听难受了, 面子的大小姐终于起了 ,披了件羊绒披肩就下了楼。 总不能饿着肚子。 刚坐在餐厅里,就见东离火急火燎的进了大门,他惨白着脸,细看眼圈还红着,手哆哆嗦嗦的握紧了管家,“大小姐呢?!” 管家见他这副模样,可不敢让他直接见了大小姐。 “东离,过来说话。”白清灵在餐厅,唤他过去。 东离扭头,越过管家大步改成了小跑,到了近前,白清灵才清楚看到他脸上的泪痕,皱眉问他,“出什么事了?” “夏小姐出事了!您赶紧随我过去看看吧!”东离声音都发颤。 管家也跟了过来,皱眉看他,“你这什么话,夏家小姐好好的会出什么事,就算是有,你又怎么先知道的?” 他这样的疑问,白清灵没有。 东离对 沁的心思,她看在了眼里,自然知道他担心,知道他换班就去夏家门口守着。 至于是守着夏至弦,还是守着 沁,她就不知道了。 “ 沁怎么了?”白清灵既然了解他,便知道他这副模样就真的是 沁情况不好,许是因为固执因为眼睛,又摔进了医院。 她也不吃了,站起来往楼梯处,准备上楼换衣服过去。 可是但她听到他说,“她跳楼了。” 脚步一顿,就怔住了,然后疯了一般跑向了大门,什么衣服什么鞋子,全都想不起来了! 东离在后面追她,“大小姐你等等我!” 车在外面,东离开过来的,打开车门就上了车,东离一脚离合一脚油门就冲出了颜公馆。 人在他回来报消息的时候送去了医院,东离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打方向盘,油门也踩到了底。 白清灵在医院里见到了她最后一面。 人还留着最后一口气,吊着。 她不治了,霍医生说治不了了,被夏至弦揪着脖领子揍了,霍医生还说,夏 沁不想看见他了,让他不要进病房了,让他尊重她的想法。 白清灵穿着拖鞋下了车,身上的披肩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只穿着白 的睡衣,浑身冰冷的跑进去。 看着浑身都是管子,腿也扭曲着,浑身就没一处安好的地方。 她傻着走过去,眼泪水一般的 着,她趴在 边,哭得肝肠寸断,“ 沁,我来了 沁,你这是怎么了啊!” 夏 沁没了。 夏至弦直到她闭了眼,到她下葬,到她坟墓立了碑,夏家都没让他再看一眼。 夏 沁下葬的那一天,天下着雨。 白清灵没有哭,东离为她打着伞,不停用袖子擦着眼泪。 “你 恋 沁的对吧?”白清灵看着墓碑上的名字,似乎心思飘了很远,声音在雨中也是很飘忽。 “大小姐?!” 东离心思被看穿了,就更加悲痛了,“我不配的。”他低下头。 “你比夏至弦配,身份重要么,一点都不重要的。”白清灵看了一眼远处烟雨 蒙的雾气,看着石碑说,“ 沁,你也觉得他很好,比夏至弦好的,对吧?” 因为苏怀瑾的原因,颜楼,夏至弦都被挡在了墓园外。 夏家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却也是书香门第的世家,不需要依附颜家,也不需要夏至弦这个间接害死 沁的男人继承夏家了。 白清灵在东离撑着伞出了墓园看到雨中被淋 ,面 惨白的夏至弦时,擦肩而过时,只说了一句,“当初你选了苏怀瑾便是弃了 沁,到底是苏怀瑾杀了 沁,我会杀了她的。” 夏至弦手紧攥着,在她离开后眼泪也终于和着雨水 了下来。 东离打开车门,颜楼坐在车后座上。 白清灵面 苍白的看着里面的俊美男人,说着,“要么你出去,要么我走。” 也许 沁还在,她和他还能相安相处到老,可是现在不行了。 沁不在了,她也不能要他了。 她也要不起了。 颜楼沉默了一瞬,打开车门,下了车。 白清灵上了车,让东离开车离开。 东离赶紧把伞递给了颜楼,便开车带白清灵离开了。 颜楼看着远去的黑 汽车,转头看向墓园。 * 白大小姐正式和夏至弦下了战书。 也在颜楼当天回来后,直接去了书房。 推开门时,颜楼正在桌案后说着电话,见她来了,将电话放下。 白清灵吊唁后回来并没有换衣服,身上还是一身暗深黑 长裙,耳别白花,她站在门口看着他手里的电话,淡淡道,“我就一句话,说完就走。” 颜楼看着她,“我这里很快结束。” “不必了,长话短说,”她的眼神她的声音变得没有了 情,干干的,可话里的力量十分的足,“我要报仇,我会杀了苏怀瑾。” 男人握在手里的电话紧了紧,挂了上。 白清灵看着他,似乎对他挂上电话的动作并不在意。 说完,她转身离开。 颜楼站在桌案后,久久没有坐下。 等他重新摇出电话时,白清灵站在门外,在听到书房里颜楼吩咐警卫员去保护苏怀瑾时,蹲了下来。 她 他了。 他去保护另外一个女人了。 白清灵抹了一把眼睛,捡起 掉的高跟鞋,站起来,一步步走回卧房。 书房里,颜楼说完电话,又给陈副官摇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男人 了很多烟的嗓子很干,很沉,“宁城那边的人走了么。” “还没有,苏小姐问您什么时候能过来去。她说,”陈副官顿了一下,“她说她很害怕。” “告诉她,我不会再过去了。” * 这一天开始,颜楼将大部分事情都在公馆的书房里处理,很少出门,用餐也几乎赶在她用餐时同时过去。 白清灵只当没有这个人般,餐照常用,只是越用越少,人瘦得如纸片一般轻薄了,似乎一阵风也能把她吹跑吹走了。 白清灵不在意他是否同桌用餐,也不在意他递过来的食物,只是神情神 将他无视的彻底。 她原来的那些 好喜好,也统统摒弃了,似乎她多出去看一场电影,多逛一次洋行,多吃一顿西洋大餐,多去一次俱乐部,都是对夏 沁的背叛。 颜楼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的陪着她,但在白清灵看来,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保护苏怀瑾而已。 他是真怕她杀了她啊。 白清灵用完晚餐,站起身离开时,颜楼说道,“我和怀瑾订过婚,是她母亲托孤,我不得不答应。” 白清灵心口重跳了一拍,脚下不过滞了一秒,又继续向楼上走去。 男人继续说道,“你还想问什么,你可以问我。” 她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问,直接上了楼梯,留给他一个瘦弱单薄的背影。 颜楼放下餐具,沉默着盯着桌面上餐盘里她几乎未动的食物,许久以后,让人重新做了一份,让佣人送了上去。 他在思考,也许他不下来用餐,她是不是能多吃一点,不会这么瘦了。 然而他还没思考完,佣人又端着餐盘原封不动的下来了,来到餐厅对颜楼说,“大帅,夫人说她用过了,不吃了。” 男人站起身,出了餐厅上了楼,却没有直奔书房,而是去了卧房。 敲门的时候,白清灵正在收拾行李。 将衣服一件一件 进牛皮箱里,就听到门口有人敲门,她有些皱眉了,“我说过不吃了,我用过晚餐了不想再用了。” “是我。”颜楼声音沉哑,“开门。” “你去其他房间睡吧,换洗衣物我会让人送过去的。”白清灵蹲在地上,合上牛皮箱,又打开了另外一个, 就 了鞋自己躺了进去。 在颜楼拿出钥匙打开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画面。 清隽男人怔了一下,随后过去蹲下来,将同样愣住的白清灵从里面抱了出来。 “你想逃么,”男人将她放在 上,双手把住她的肩。 只有薄薄一层皮 附着的骨头很是硌人。 他皱着眉心,俯下身子蹲在她面前,注视她,“这里是你的家,你逃什么。” “我没有。”她别过脸,不去看他。 他伸出手扳过她的下巴,依旧与她对视着,“你没有想问我的么。” “没有!” 白清灵不想自取其辱了。 什么都知道都明白了,还问,还有必要问么! 她被扳着脸,也没办法转脸,就越想越是委屈了。 眼圈红了,就忍着,就使劲儿的忍着,说什么眼泪就不从眼眶里 下来,白清灵自觉这就是她最后的尊严,她说什么也不能丢了。 殊不知她越是别扭,越是强硬的,这副模样就越是倔强得可怜。 颜楼看着她使劲瞪着眼睛,努力将眼泪憋回去的模样,就亲了下去。 一开始她躲开,可下巴被他钳制住了,就说什么也躲不开了。 可到底她不是配合的。 最后颜楼的面颊也沾了她的眼泪时,终是放开了她。 看着她,许久开口,“就这么厌恶我么。” “对,我不要别人的用过的,也不要背叛过我的,颜楼,别说你从没 恋过我,就算是有,现在你也没有资格了!” 他垂下眸子,黑长睫 挡住了眸光, 动了动,苦笑了一下,“没有资格了么。” 他松开扶住她肩的手,站了起来,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出卧房,关了门。 白清灵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砸,似乎这一段 子以来的委屈,痛苦,伤心,难过,难堪全部的积攒就一块的决了堤,一块就奔涌而出了。 她翻过身,趴在 上,毫无形象毫无章法的哭了起来。 她痛哭的声音传出门外,颜楼背靠着墙,眼圈红着。 第二天天没亮,一个裹着厚被的牛皮箱,被她扔下了楼。 她自己也 了鞋拎在手里悄声离开了小洋楼。 她谁也没喊来帮忙,只一人拖着牛皮箱,艰难的出了门。 出了颜公馆,上了一辆黄包车,径直离开。 书房窗户里,颜楼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捏灭了手里的烟,烟火还未熄灭,在他掌心发出滋滋的响声。 白清灵只让黄包车离开,却没有说去哪里。 她昨 就想离开,可是去哪里却是从未想过。 她只下定了决心,要找到苏怀瑾,她现在是一心要报仇的女斗士了。 黄包车夫似乎自己很有目的。 在接上白清灵后,在她小手一挥说赶紧走以后,就脚下生风,一刻也不停的跑了起来。 直到白清灵开始思考起来要逃去哪里,又要如何‘隐身’,又要如何找到苏怀瑾报仇的时候,才发现身边景 是变化了许多,是她从未见过的景 了。 “师傅!你这是去哪里?”她裹紧裘皮大衣,红 冻得略发紫了些。 “他娘的,现在才想起来问老子,老子都快累死了!” 黄包车夫一说话,白清灵就一怔,她一手捂着快要被风刮走的帽子,一手扶着牛皮箱,“陆景天你这个王八蛋怎么没出海城!你他妈疯了吗!” 穿着黄包车夫制服的陆景天,只 气拉着车, 本没回头也没停下,脚下依旧很是矫健,嘴里骂骂咧咧着,“我走个 ,你他妈的还被颜楼捏手里呢,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不用你管,你滚!”白清灵多说一句,就多了一口风灌进口中,肚子很快凉了起来。 陆景天这一路似乎专门绕小路走,绕老街区走,似乎躲着谁怕着谁,等到了南城角的一间破落院子门口时,他停了下来,“下车!累死老子了!” 他用 巾擦了一把脸,看也不看她,提起黄包车上的牛皮箱就开门进了院子。 白清灵慢慢下了车,左右看了看,也不认识这处啊,就跟了上去。 “我不是给了你支票本子吗,怎么住这么一个腌臜院子了。”她皱着眉心,跟了进去,又仔细关了门。 门关上,她才转身看清楚, 情还是个四合院,四面都有屋子,中间是个空堂,她左看右看的,收拾的倒是还 干净的,但是她可是没住过这种地方,还是觉得无从下脚。 陆景天吭哧吭哧抬箱子,没听到高跟鞋的脚步声跟过来,就扭头看她,“跟上啊!” “我不住你这!”她皱了下眉,“万一,”她犹豫了一下,“反正我不住你这里!” “谁说让你住这里了!”陆景天哪里不知道她什么想法。 一是她住惯了公馆,见她这模样怕也是想落脚个大饭店的,但是既然逃了既然跑了,住了大饭店不是转身就得被抓回去? 自然是他花了大价钱准备的房子好了。 二来,白清灵这心思再转,也不过是怕他也被她连累了,被颜楼找到,被仇家找到。 说着,他冲她摆了摆手,“跟上!” 白清灵的全部身家被他拎在手里了,自然不得不跟上了。 以为就直接进了正房,谁知他转身去了偏房,白清灵挑眉,心想这孙子要是把正房自己住偏房给她,她就踅摸个鞭子, 不死他! 哪知进了屋,见他径直走到后面又打开了门,她就赶紧跟了过去。 这回进的就是走廊了。 过了走廊,又开个门,就到了一个庭院。 初 料峭,寒天冻地的,正中央的山石上也开了花。 她细细一看,这可不是普通人家。 “你抢人家院子啦?”她问他。 陆景天早已累得不行,又抹了一把汗,“说什么 话,我是那种人么?我买下来的!王府的院子!” 王府院子? 她琢磨了一下,“亲王府?” 白清灵停下脚步,还真是细细端详了,还真是有亲王府的模样。 “你哪里来的钱财,我给你的支票本子也不够买这里的大宅院,你一定是杀人了!”她站住脚步,指着那一间间房,“里面是不是都是死人?”024Lqt.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