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心里却各有盘算。太后领着佛拉娜过来，也先问了娜仁一回，太皇太后一样的说辞，把人都挡住。
里
了新主子，这样的消息传得是最快的，佛拉娜打宁寿过来，受了一路的礼，此时心绪已稍微平定，但与康熙一碰头，还是不由羞红了脸，微微侧过头去，不看康熙，只向太皇太后与太后磕头请安。庶妃的茶自然是不必敬给太皇太后与太后喝的，二人只受了佛拉娜的三跪九叩礼，各赐了一匹锦缎或一支钗。
佛拉娜领了赏，太皇太后笑道：“往后便不比从前了，在
里，不是马佳家的格格，是皇帝的庶妃。要恪守规，行举有度，温良守德，不嫉不妒。花无百
红，里的女人，规矩不能错。早开枝散叶才是好，后皇后入，相依为伴，也不可恃宠生娇，视皇后不尊重。”太后听着这番话，心中深有
触，难免叹息。佛拉娜忙恭敬领训，太皇太后复又笑道：“不过你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对你倒是没什么不放心的，
后好好的，和皇帝好好的，照顾着他常起居，你的心细，我很放心。”又命人：“人家的格格成了咱家的了，赏她额娘
缎十匹、如意一对，算作弥补她养在里这些年，母女分别之痛吧。”苏麻喇轻轻一福身，口称：“嗻。”
佛拉娜忙叩身谢恩，康熙看着她
觉美滋滋的，又分出心神记挂着娜仁的病，好不累心。等用过早膳，他到底拐去东偏殿看了一眼，见
幔垂着，琼枝与几个女在南屋炕上针线，便问：“阿姐怎样了？”琼枝道：“早起用了药，睡着呢。”
“那朕下晌再来看看。”
听着依仗声远了，太皇太后向后一靠，问：“皇帝走了？”
“走了。”苏麻喇笑道：“去那边的时候，咱们格格还呼呼大睡呢，可见这安神汤药效猛得很，回头格格定要念叨您。”
“念就念吧，总要让皇帝记着，她这伤是为谁受的。普天之下，娶了媳妇忘了娘的都不少，何况这一份。”太皇太后点点炕桌上的茶碗，道。
苏麻喇无奈道：“咱们皇上不是那种人。”
“且看着吧，玄烨啊，不要让皇太太皇玛嬷失望。”太皇太后深深
慨：“在他汗阿玛身上，我这心啊，已经痛死了。惟愿长生天不亡这
新觉罗男儿吧……”二人沉默一晌，福宽轻手轻脚地进来换茶水，太皇太后端起轻啜一口，黄梅汤入口酸甜清冽的滋味让她眉宇一舒，仿佛舒了口气：“也罢了。赫舍里府上可有什么动静？盯严了，来回我。”
苏麻喇低声应是。
娜仁被那一碗药灌得糊里糊涂倒头就睡，醒来时已是晌午了，琼枝听了动静，忙将早备着温在炉子上的百合红枣汤端来，服侍她漱口后饮了半盏，方轻笑着道：“可好睡了，太皇太后早吩咐人来告诉了，醒来不必急着过去请安，心思到了便是，天气凉
了再过去也不迟。”又忙命人端水盆
巾等物进来，又让传膳。娜仁
瞪瞪地坐在上，半盏汤下肚，清醒过来，瞪圆了眼睛问：“几时了？你就看着你家主子我被安神汤得糊里糊涂——”“可也是为了您好。”乌嬷嬷打外头进来，将一件坎肩给她披在身上，扶起她往妆台前一坐，低声道：“太皇太后的安排，奴才们都看在心里，不会害了您。”
娜仁沉默半晌，叹道：“我也知道是为了我好，可、可我总觉着这样心里不痛快。”
“太皇太后的意思，您身子弱，自然远离后
争斗。”乌嬷嬷笑道：“这也是正经，不然纵是怎地，总在这风波场里，不能
身。您这伤也确实有没好全的地方，好生养着，便也是了。”一时又有金珠银珠岂蕙豆蔻等进来，或有捧水盆香皂的、或有捧衣裳鞋袜的，金珠银珠好细致地服侍，琼枝反而领着众人退了几步。
娜仁把方才的万般思绪尽数抛去，只舍不得她们两个，任她们替自己挽发梳妆，主仆三个渐渐都红了眼眶。
琼枝忙上来劝道：“快请收了神通吧，皇庭里掉泪珠子最是忌讳！知道舍不得，可这各奔东西，本就是人生应尽之数。你们也是，竟惹着主子伤心，实在不该。”
终是金珠一抹眼泪儿，苦笑道：“倒是奴才们惹了您伤心了。您安座，奴才新学的奇巧发式，也给您梳一个，便是最后一回了。”
等娜仁收拾整齐了，被人簇拥着，还是往正殿去了。
彼时慈宁
首领太监许四海正搁太皇太后跟前回话：“回老祖宗，奴才往员外郎府上走一趟，将您的赏赐
代了，宜人
喜非常，向
三跪叩首，请奴才转达恭敬谢意。”“知道了。……不是让你歇歇吗，怎么就过来了？”太皇太后眼睛一转看到娜仁，忙携她上炕，又问：“用过膳食了吗？”
娜仁笑道：“用过了。”她眼睛往一周一瞄，太皇太后摆摆手命
人退下，方正
看向娜仁：“我知道你心里想着什么，但里的女人，想要独善其身，光凭你不争是不行的，即使有我在，可我在一两，还能永远都在不成？你就病着，救驾之疾，没人敢沾染。皇帝一时不知，天长久知道，你们的情分不比寻常，他也会护着你。”她说得语重心长，一片殷切疼
之心，娜仁低声道：“您的用心，娜仁知道。”“知道就好。”太皇太后这才一笑，轻抚着她的发髻：“等皇后入了门，慢慢叫皇帝知道你好了，外头仍是和当今一样，他不会怪罪，反而觉着这是亲近。……今儿这发髻梳得可真别致，往
怎么没见过？你便是在这些事上不上心，那样多的衣裳首饰，都换出来亮一亮才好。这珠子虽不大，但这颜，已是难得了。”娜仁摸摸自己的发髻，笑道：“是金珠给梳的，说是新学到的奇巧发式，这两颗珠子是家里送来的，听闻是从海外商人处得的，也有大的，只是戴在头上不如这个雅致，还得镶嵌在什么上才好。”
她如是说着，想起昨
家里来的书信，心里微微有些担忧。这一生，她是家中幺女，上头有三个哥哥。
长兄在骑兵营里已有了些名号，二哥倒是一心从文，听闻打算下场一试，不过蒙古那边文风不浓，如今只一个秀才之名已让人吹到天上去，真正结果如何，暂且还不知呢。
三哥脾气最怪，前两年领着个闲差
国内的跑，今年娜仁过生，送来的信里，看起来对西洋却颇有兴趣。倒也不是说海运出国不好，只是海上风波横生，不稳定因素太多，亲人难免牵肠挂肚。
好在一时还没这个说法，只是信里微微一提，娜仁难免多想罢了。
心里
七八糟的，却听太皇太后道：“也好，你身边的金珠银珠明儿出，也服侍了你几年，很尽心，我也很该赏一赏她们。福安——”她轻唤一声，福安忙将早备好的赏赐命小
女捧出来，娜仁打眼一看，两个小女捧着的托盘上，各有一匹绸、一匹缎，均叠得整齐摞在托盘上，另各有四个五两的银锭、一个绣纹花团锦簇的大红洒金荷包。琼枝见状忙唤金珠银珠来谢恩，二人诚惶诚恐，太皇太后看了眼窗外的几人，放声道：“你们好生伺候了娜仁几年，用心我都看在眼里，这也是你们应得的。尽心伺候着主子，你们的好在
后呢。”娜仁倚着太皇太后，心里热乎乎的，也笑对二人道：“收下吧。”
二人这才谢恩领赏，托盘沉甸甸地捧出去，
人都眼热地看着，她们捧着赏回了房，岂蕙等人也忙跟着去看。金珠银珠二人均是兴奋极了，太皇太后的赏赐自然是珍贵的，何况是出
前的赏，又这样丰厚，多有脸啊。星璇年纪小，更跳
，连声催促：“姐姐们！快把那荷包打开，看看里头是什么东西？应该是金锞子吧？太皇太后给的，可真有脸！”金珠看她一眼，微微拧眉，银珠已笑呵呵地将荷包打开，果然拿出几枚金锞子来。
倒不必娜仁素
赏人的
致多少，只是太皇太后给的，又是一番说法了。到底白
里，前头还要人伺候，岂蕙没多待，就拉着人出去了。金珠银珠今
已不必太伺候，二人坐在屋里，忽然齐齐把荷包一倒，里头又落出一对赤金耳坠子并一个戒子，耳坠均是金掐丝的，花丝轻颤，做工很细致，另外的金戒子的戒面均是黄豆大小的珍珠，不算极大，胜在颜莹白，形状圆润，光泽不凡。二人把东西收了起来，金珠起身道：“走吧，去前头。星璇那丫头……”
作者有话要说：
注:顺治帝与康熙在康熙八年之前都是居住于保和殿的，彼时保和殿也称“清宁
”。第10章
一说钟粹
那边，佛拉娜在后殿安置下来，见处处布置妥帖得宜，五间大屋又有左右耳房，比之从前在宁寿，可谓宽敞阔朗不知多少。宁寿
太妃们她方才一一拜过，离了宁寿，刚到钟粹就有梁九功送来一份康熙的赏，此时素相
的人也来道贺，很热闹了一番。才了，钟粹
的太监女们给她磕头请了安，又有内务府分配过来专门服侍她的人。她挨个赏了，命都退下，自己在暖阁里炕上坐稳了，刚预备歇一歇，看着人收拾箱笼。
忽地见贴身丫头雀枝匆匆打外头进来，便问：“什么事儿这样急。”
“好事。”雀枝一笑，打量四周，掩上门窗，笑呵呵自袖中取出一个大锦囊双手奉与佛拉娜：“老爷听了信儿，忙从内务府走关系，托人送了这一包银子进来，有银票、银锭、小锞子，赏人足够用了。还有一句话说：
里人情往来万万吝啬不得，后每月，照旧有人送银子进来，只是比之从前——”她一翻手，笑盈盈地：“足
上一倍的数，您只肖好生服侍皇上便是。”佛拉娜眉心微蹙，却不见
喜：“这样多的银子，家里还有兄弟们呢……”未尽之语，雀枝明白，微笑着劝道：“这可不止是老爷太太的心意，更是咱们马佳全族的心意。您若荣登妃位立足后
，好处可不是一家沾光，开头又岂有自家
水般地花光家底的道理呢？”“从前在太后身边，倒也平常，如今这样赫赫喧喧起来，我倒不适应了。”佛拉娜轻叹道，神情复杂，“但愿能遂了族老们的心吧。你再把我那一匣子珠绒线找出来，平安符的络子我再打两个，明儿去看娜仁的时候带去。她的身子也不知怎样了。”
雀枝低声应是。
再说赫舍里府上，一桩事，落在各人眼中，便是悲喜不同。
索尼夫人好大的火气，一甩袖将
头边几上的茶碗甩在地上，怒瞪跪在内间的噶布喇夫人：“好蠢！这样拙劣的手段，怎么也使了出来？如今可被遏必隆家那个掐住七寸了吧？那听你在太皇太后面前也算进退有度，怎么这手段就是不长进呢？老祖宗她老人家眼睛里容得这样的沙子？你看着吧，内里现在的脸来了！”噶布喇夫人脸
也不好看，抿着
道：“媳妇去给遏必隆夫人赔礼。”“算你没蠢到家了！”听她没说出什么去内
请罪的话，索尼夫人微微舒了口气，却道：“赔什么礼？那不坐实了这事儿？只备一份礼去，就说贺她家二格格入选！待嫁家中，位份还没定下来呢，这样就足够了。”噶布喇夫人连声称是，索尼夫人深深看她一眼，叹了口气：“你呀！以后做事儿聪明点，你那些小手段，在家里使使足够了，可拿到那边未免鲁莽了些。即便把她家大格格做的事隐晦透
给太皇太后也比这样好，再不然，后时长了，咱们凤凰儿坐稳中，她家大格格即使位列郡王妃又如何？想收拾她，办法多得是！你偏偏用了最蠢的那种！”不过话虽这样说，噶布喇夫人的做法也算出气，她无甚好气儿地道：“你起来吧。”
等噶布喇夫人灰溜溜地退下了，她方轻哼一声：“一到这关口，平
的伶俐劲儿不知使到哪里去了。……来啊，替我梳妆，去皇后主子院里。”赫舍里府中如何祖孙谈心且不提，太皇太后听了人回禀，眉眼微松：“那个老货，就知道她最知情识趣。”
“不止呢，咱们未来皇后也是
情宽和大度。”苏麻喇笑呵呵地接道，太皇太后出一抹笑来，点点头。夜里掌了灯，娜仁今
未曾陪伴太皇太后礼佛，用过晚点后在南屋炕上坐了，用一把官窑白瓷荷叶卷舒水波纹如意壶沏了一壶清养茶，茉莉红枣百合红枣金银花等许多样草本配伍在一起，随着水汽袅袅升腾而上，徐徐出一份沁人心脾的香气来。一个拢口白瓷荷叶杯里注入热茶，娜仁端在手上轻轻吹着，听金珠几个说话。
金珠缓缓道：“岂蕙、豆蔻都是可靠的，竹笑倒也罢，只是沉默寡言些，
到她手上的事儿都办得妥当，唯有一个星璇，子跳了些，有失稳重，怕后惹出岔子。”琼枝听了，
出深思的表情，娜仁笑道：“她子虽活泼，却不是没有章法、视规矩如无物的人，让琼枝带着教一教，出口谨慎些就是了。”“还是吃个教训，才知道痛。”琼枝意味深长地道。
娜仁一耸肩：“随你。”
话别一番，娜仁料定她们还有别的话说，她倒是碍了他们了，便道：“捧着这壶茶，还有几样点心果子，去你们房里坐吧，我这里也不需人伺候，翻两页书，便躺下了。”
琼枝便坚持带人服侍她宽衣洗漱，卸了钗环，换上一身寝衣，又将屋子里角落上的一个小炉子炭火拨了拨，铜水壶仍架在上头，再三叮嘱后，方与金珠银珠去了。
金珠银珠屋里此时可热闹开了，慈宁
里人知道她们要走了，也都来别她们，热热闹闹直到宵，二人又把穿不到的装、零散尺头料子、花络子等等散与素相之人。第二
一早，金珠银珠出，都打着大大的包裹，换掉穿了几年的装，上袄下裙，两截的衣裳，盘起少女头来，别有一番韵味。“主子！”二人齐齐给娜仁磕头，泪
不止。娜仁忙把她们两个扶起来，临别之时，她也伤心，摸摸眼圈儿，把两个荷包
给她们：“以后好好过，你们好，我就舒心了。这荷包里头的银子给你们做安家之用，两样首饰做妆吧。”“主子您要好好的。”二人握着娜仁的手不放，直到太监再三催促，才依依不舍地起身。
人一走，娜仁也失魂落魄的，在临窗的炕上坐着，眼睛往外看，神情寂寥。
琼枝送她们出了内
，回来见她如此，轻叹一声，沏了一壶热茶奉上，低声道：“人有悲离合。”“琼枝，你会永远陪着我的对吧。”娜仁握住她的手，扭头看她。琼枝笑着，笑容很浅，却很真，“当然，奴才会永远陪在您身边，直到您不需要奴才的那一天。”
“没有那一天。”娜仁摇着头，握着她的手，信誓旦旦：“我永远需要你。”
“那奴才就永永远远陪着您。”琼枝眼中酸涩，刚才送别，难免落了泪，此时眨眨眼，淡笑着道：“深
寂寥，奴才会永远陪在您身边，不叫您寂寞。”这一
，娜仁身边少了两个人，太皇太后心里又有一番盘算，时常叫福宽过来走动。024ＬQＴ.ｃo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