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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御宅屋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我不做妾 作者: 不语忍冬 时间: 2024/0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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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今天只有这么一点。后面的情节其实已经写了两千字了,但是因为很连贯,我想一口气写完,明天发掉,所以今天就这么一点了。

    1. 北新关和夜航船的资料均出自于《明代杭州的夜市》(陈学文)

    2. 零剪绫罗出自《叶思芬说金.瓶.梅》

    3. 文中提到的螺蛳青、稻叶水、萧山方柿、簦叶都是明代风物,出自《明代社会生活史》

    第71章

    沈澜腹愁绪, 枯坐半晌。良久, 忽然高声道:“紫玉。”

    守在门外做绣活儿的紫玉即刻放下络子,推门而入:“夫人可有吩咐?”

    沈澜笑道:“外头下着细雨, 天气轻寒, 你且叫厨下一份拨霞供来,熬了猪肚、三黄成汤,配上茱萸、花椒, 又鲜又麻, 再烫些菘菜片, 鱼脍细面,热乎乎的, 岂不舒服?”

    紫玉应了一声,点头出去了。

    到了晚间, 裴慎未归, 沈澜只将薄如蝉翼的羊片烫进猪肚铜锅子里。热气氤氲,烟雾缭绕, 片在红汤里翻滚,又鲜又麻,滚烫热乎。

    没过一会儿,沈澜便吃出了一层薄汗,只吩咐紫玉道:“我热得很,你且去厨下取一盏冷吃的水来,要拿井水湃过,解热解渴的,快去。”

    沈澜一叠声地催她, 紫玉不作他想, 只匆匆取了冷水, 沈澜一口气吃用了一盏,方就着冷水,继续吃起锅子来。

    裴慎这几也不知在忙什么,越发的早出晚归,等闲和沈澜碰不上面。

    第二,沈澜又带着护卫丫鬟出门去。她如同前两次出门一般,只在外头走走晃晃,又挑了一家绸缎铺进去坐了坐,方才去往李氏金银楼。

    这金银楼原是李宝珠家中产业,自然早得了李宝珠吩咐,见巡抚妾上门,青衣褶子的掌柜即刻上来,笑盈盈道:“可是裴夫人?”

    沈澜点了点头,笑道:“我闲来无事,且来你家坐坐。”

    掌柜年过四十,拈须笑道:“夫人来了,当真是蓬荜生辉。”语罢,一叠声吩咐伙计上茶,又请沈澜往二楼坐去。

    见沈澜步入楼内,几个护卫照旧分头把住了前后门。

    沈澜上了二楼,只被掌柜引入一包厢内,清漆楠木桌椅,墙上悬着临摹的米颠山水画,香几上放着个定窑小胆瓶,着数枝秋桂,暗香盈盈,颇为清雅。

    “夫人请看。”掌柜亲手取来十余个剔红梅花漆盒,一一打开,祖母绿、颠不刺、东珠、蜡、血珀、金鸦……林林总总二十余颗珠宝。

    “夫人可有喜的?”

    沈澜心道她虽带了三百余两银票,可那是有用的,哪里能买宝石,便淡淡道:“我不珠宝,可有巧些的首饰?”

    掌柜即刻笑道:“自然是有的,簪钗镯钏、坠环佩圈、花钿化胜,样样俱全。”语罢,又道:“请夫人稍候。”便下了楼去,带着几个伙计,取了二十余个盒子上来。

    掌柜开了剔红漆盒,绒布之下,并蒂海棠红玉簪、累丝蝶恋花嵌宝簪、粉东珠点翠凤钗、錾银芙蕖舒卷坠……俱是雕细琢、银楼箱底的好东西。

    沈澜笑了笑,开口道:“紫玉、绿,上回端午带累了你二人,且去楼下挑些自己喜的首饰,我来付钱。”

    绿已是喜不自胜,紫玉喜过后又难免道:“夫人身侧总要留人伺候的,且让绿先去,待她挑好上来了,奴婢再去。”

    沈澜摆摆手道:“掌柜还带着两个婆子立在这里,哪里就要你们二人看着了。快去罢,一会儿离了银楼还得去别的地方逛逛呢。”

    闻言,紫玉也不强求,只喜喜和绿一同下了楼。

    见包厢里只余下掌柜并两个捧盒子的婆子,沈澜便取出一支玉兰碧玺耳坠,戴上试试,谁知摆了一会儿却不得。

    掌柜见机道:“夫人可要带婆来伺候?”这是收了玉容的钱便极力举荐她。

    沈澜蹙眉道:“且唤上来罢。”

    没过一会儿,玉容梳着一窝丝攒髻,穿着秋香细布褙子,半垂着头,安安静静地上来了。

    见她上来,沈澜瞥了眼掌柜,慢条斯理道:“你一个大男人,立在这里到底不方便,且带着婆子们在门外候着便是。”

    掌柜瞥了眼桌上摊开的各贵重簪钗,毫不犹豫躬身告退。这些东西本就是要白送给巡抚妾的,莫说损毁丢失,便是沈澜当着他的面拆着玩儿,掌柜也得当没看见。

    见掌柜带着几个婆子告退,室内仅余下自己和玉容两人,沈澜方起身低声道:“玉容,你既来了,必是想好了。”

    玉容点头道:“不瞒姐姐,这般泼天大事,若放在往常,哪里敢做?可如今实在是没办法了。”

    她苦涩道:“彭家本是船户,素来以船为家,成里泡在河上打渔,未及三十,浑身病痛。这也就罢了,谁知这课钞一年比一年重,前些子刚了二两银子的渔课,小甲又来催鱼油、翎、鱼鳔、鱼线胶,林林总总,又要折银一两七分。还有岁贡黄鱼,巡检司那头遣了小甲,非要我们上黄鱼不可,这黄鱼本就稀少,哪里是能轻易打到的?”

    “这些还不过是缴钱,家中老人说秋雨绵绵,只怕北边要发灾,届时白粮役一来,必要出两个壮劳力,家中阿公和三哥若去了,全家都要被饿死。若不去,哪里来的银钱折役?”

    玉容说着说着,已是哽咽,沈澜心中叹息,这糟糟的天下,生民何其之难也。

    沈澜劝了她几句,玉容擦了擦眼泪,止住哭声道:“姐姐,我思索再三,倒不如过些子,姐姐只管像端午那般,甩了身侧丫鬟护卫,上了彭三哥的船,便只管撑船往北新关去,届时沿着运河,想往哪里去都好。”

    这法子,太过天真了些。

    沈澜摇摇头:“我且问你,上回端午你我会面之时,你说彭三上钱塘江大儿搏命,这这是何意?”

    玉容苦涩道:“辛苦打鱼能有几个钱?为了挣钱,每年八月十八钱塘江大时,三哥便会带几个水好的兄弟手持彩旗,上头踏浪,彩旗不,便能博得两岸观人的赏钱。”

    沈澜叹息一声,果真如此。

    “你家三哥既是水极好,若我八月十七,落进了钱塘江中,大浪滔天之下,彭三可能带着我游上数百米,至岸边逃生?”

    玉容瞠目结舌,愣愣的望着沈澜,说不出话来。

    沈澜苦笑。她自然是想过的,若她逃了,裴慎便是花上数年都要将她翻出来。沈澜哪里躲得过去。

    为今之计,便是让裴慎以为她死了。

    可光是为自己择定死法,已是千难万难。若自焚而亡,先不说哪里去寻焦尸,单说把焦尸运进巡抚衙门便已是天大的难事。

    若跌落悬崖或是被野兽分食,裴慎来崖底寻她,哪里去找残肢和大量血迹?况且她真当着众人面跌下悬崖,不死也残。

    若说自缢假死或是服用假死药,闭气数后被葬于棺椁内,下葬后再叫人挖出来,这法子更是异想天开。她如何确定自缢不会成真死?又上哪里寻到什么假死药?

    思来想去,唯一的法子竟是落进钱塘江,当着众人面被大冲走,断无活着的可能。届时血迹全无,尸体也不知被冲去了哪里,如此方才稳妥。

    “夫人,我也不知三哥能不能救你?”玉容哪里敢打包票。

    沈澜低声道:“彭三既然做了数年儿却不死,必定知道哪里的大浪看似凶险,实则危险不大,哪里适宜上岸,这便是第一重把握。”

    “其次,彭三除却博赏,是否还会兼救人?”

    玉容惶惶点头:“年年观,总有人落水的,三哥救了人,对方家里多多少少总得给些赏钱。”

    沈澜点头道:“他既有救人的经验,这便是第二重把握了。”语罢,又问道:“这样的事不好叫旁人知道,彭三既行三,家中可有兄弟?”

    玉容也稍稍镇定下来:“有的,两个弟弟,一个十七,一个十五,水都好,打五六岁就下水帮忙了。”

    沈澜点头道:“我本就会游水,能在水中闭气约百余个数,再加上彭家三兄弟扯着我游。这便是第三重把握了。”

    沈澜长于水乡,若说只会撑船不会游泳,那当真是笑话。她当蒙骗裴慎不会凫水,不过是觉得自己会的东西,少叫裴慎知道一样也好。却没料到,竟在今用到了。

    闻言,玉容虽长舒一口气,可到底为难:“姐姐,三哥不在这里,我实在不敢应承下来。”

    沈澜点头道:“无事,你且回去与彭三商议一二。若有把握,肯答应,你只管将银楼一楼的柳叶窗支开,一支桂花以作装饰,我路过时看见花便知道了。”

    两人相约后,沈澜佯装由玉容戴首饰,又等了片刻,方才下楼,却见紫玉和绿左挑右选,终于选了一只雕花细银镯,一朵牡丹绒花。

    沈澜付了钱,这才带着丫鬟护卫们径自回府。

    裴慎忙得没功夫搭理她,只在外书房歇息,竟连后院也不来了。

    沈澜心中喜,又过了四五,沈澜一大早用了碗清汤鲜虾面,又带着丫鬟护卫出府去。

    路过金银楼,掀开车帘,果真见那柳叶窗上了支桂花。沈澜轻笑一声,便知道玉容答应了。

    待到了北关外,沈澜照旧如同往常一般,四处走走看看,终于到了马前街史家绸缎铺。

    见沈澜带着几个丫鬟进了铺子,护卫的平业难免叹道:“哥,夫人每四五天便出来闲逛一趟,一逛就是一整,这衣裳首饰就那般好看不成?”

    平山瞪了弟弟一眼,骂道:“休要胡言。且去守住后门便是。”

    众人随着沈澜出来多次,都不曾出过事,略松散了些,闻言,便嬉笑着,径自分头守门。

    沈澜入了这家绸缎铺子,即刻便有掌柜的眼尖,望见她身上的织金妆花料子,笑盈盈上来,口称夫人。

    沈澜未出声,却做了个口型:“王览。”

    掌柜微愣,他哪里会读语,不过这般行迹有异之人,唯有自家公子待过的王览了。

    思及此处,掌柜拱手笑道:“夫人且坐,小老儿这便去取些时新料子。”说罢,遣了伙计上茶,兀自转入后院,似要去库房将箱底的料子取来。

    没过多久,那掌柜的便取来数匹料子,只堆在桌前任沈澜观看。

    “夫人且看,这两匹是大红妆花遍地锦,金缕彩妆贮丝缎子,实打实从苏州盛泽镇运来的纺绸。”

    沈澜看了看,点评道:“泽鲜亮,纹路也好。只是我喜稍素净些的,可有?”

    掌柜先捧她一句,又指着另外几匹绸缎道:“夫人果真识货,且看这几匹,琉球的兜罗绒、朝鲜的高丽布,还有西洋布、倭缎,俱是品。”

    那掌柜一匹一匹介绍过去,沈澜也不嫌他多话,时不时搭上两句,听他滔滔不绝讲了小半个时辰。

    掌柜正讲到兴头上,忽有一伙计只在旁挤眉眼。

    掌柜见了,即刻斥了一句:“没规没矩!贵客还在,谁许你嘴!”语罢,又躬身请罪道:“夫人莫怪,底下人不懂事。”

    沈澜笑了笑:“无碍。”

    见沈澜并未怪他,那伙计方松了口气,低声道:“掌柜的,外头送货的来了,只说等你验货结钱呢。”

    掌柜闻言,立时瞥了沈澜两眼。沈澜会意,忽而打翻手中茶盏。

    “哎呀,夫人。”紫玉和绿慌忙取了帕子来擦。奈何沈澜一条妆花织金红罗裙已泅出了茶水印。

    所幸出门在外,绿总是带着一两件换洗衣裳,便抱着清漆楠木小箱问道:“掌柜的,你们这绸缎铺可有更衣的地方?”

    掌柜连忙点头道:“后院便有更衣的地方。”语罢,即刻吩咐家中小女,引着沈澜去了后院左厢房。

    左厢房地方不大,唯一道重绢屏风对着门以作遮挡。

    沈澜道:“衣裳留下,你们且出去罢。”

    素里沈澜的衣裳都是她自己换的,紫玉和绿便搁下衣箱,阖上门告退。

    见她二人走了,沈澜便转到屏风后头,果真见杨惟学笑盈盈望着她。

    沈澜叹息一声,只从袖中取出写好的纸条道:“我原以为杨兄已回返苏州,只想着请掌柜将这纸条带给杨兄,却没料到,杨兄竟还在杭州。”

    杨惟学拱手道:“我是必要解决了你这桩事,方能安心回去读书。”

    他这般仗义,沈澜难免有几分动:“杨兄是赤诚君子,我也不好做小人。”语罢,只将自己做了瘦马,出逃遇裴慎,乃至于被做妾,逃亡失败的事三言两语待了干净。

    杨惟学一时大受震动,他早已预料到沈澜的身份或许没那么光明正大,却也没料到是瘦马出身。可见她百折不挠,磊然有节,一时间又心生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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