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瑾脚步顿住,回过头去,正好撞进谢南骥一双带了隐隐担忧的眸子里。 “保重。” 谢南骥不善言辞,但此刻千言万语,也只化作了这两个字。 此去南夷一行,他自是明白,分外凶险。 谢南瑾剑眉微挑,嘴轻轻勾起,接着就朗的笑了两声,道:“一定!” …… 谢南瑾从清竹苑出来,直接便往自己的正则院走去,恰巧路过木槿院,隐约瞧着里边还掌着灯,不由轻皱了眉头,心下疑惑。 都已经这个时辰了,按理来说,蓁蓁是早就已经睡了的。 谢南瑾可记得,她时常念叨在嘴里的,就是一定要在亥时之前入睡,叫……美容觉! 这么多年来雷打不动的习惯,怎么今天这忽然间,就破例了呢? 谢南瑾眸光一紧,许也好奇到底是怎么回事,便未犹豫,接着就抬腿走了进去。 而此时阮蓁蓁却正拧眉,看着手上已经大致成形的一个荷包,暗自神伤。 果然女红这玩意儿,不适合她。 之前的一副图案,是极简的平安二字,她照着花样子来,勉强绣出了一个大概,自觉是尚能拿的出手。而方才在沾了污渍的地方,想着绣一朵花儿,应该是简单的,可如今拿成品在手里看着,却觉得完全是四不像。 看起来就是几片花瓣的事,可怎么到了手里,便不好了呢? 真是越看越嫌弃! 蓁蓁拿着这荷包,又想起孟画鸾做的那个,相比之下,优劣立显,便显得如今她手上这个,分外拙劣。 蓁蓁抿着嘴,眸中闪过一道恼怒的神,捏着荷包,就要将它扔出去。 这厢手抬起来,还未有动作,外边便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蓁蓁。” 是大哥! 七弦自也听出了这声音,不敢怠慢,忙快步走了过去,将门打开。 蓁蓁眼角余光瞧着一个宝蓝身影走了进来,心下一慌,手停在半空中怔了一下,忙给收了回来,掩在衣裙后边。 “大哥,都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蓁蓁勉强的扯出一副笑意来,佯装无事。 谢南瑾眼尖,哪能发现不了蓁蓁的小动作? 他淡淡的往她裙摆后边看了一眼,道:“你也知道这么晚了?还不睡?在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暂时睡不着,想起来看看书,待会儿再睡。” 蓁蓁说着这话,微微敛眉。 她一向不习惯说谎,此番向大哥说出这番话来,低着头不敢看大哥,连身子都有些微微的颤抖。 她的每一点小动作,都被谢南瑾看在了眼里。 蓁蓁是如何的子,他再清楚不过,现下这般反应,必是不愿言之,既然如此,谢南瑾也没说什么,留下一句“早些休息”,便转身离开了。 但说起来,心里是不大舒服的。 蓁蓁到如今,也有自己的秘密,要隐瞒了,不再是之前那个,什么都依赖着他的小姑娘了。 第二十章 冷漠 蓁蓁看着谢南瑾离开了,提着一颗心,呆怔了一会儿,然后有些心虚的抬眼,缓缓的,将手从身后拿了出来。 这个荷包,已经被她捏得有些变形,手心里,甚至微微的浸出了汗来。 这下拿在手里,也不知如何是好,做成这个样子,怎么好意思送给大哥,可是毕竟也花费了她这么多力,要说扔掉,也舍不得。 夜风顺着窗户的空隙吹入,拂过一旁的烛台,灯芯闪了几下,明灭之,落在眼前有些晃眼。 手里边的荷包,似乎都看得不甚清晰了起来。 蓁蓁眼皮重的很,捂着嘴巴,打了个呵欠,才是惊觉现下的时辰,忙是急匆匆的起身来,准备着洗漱睡觉。 不过心下却一直在想着,后有时间,还是该找绣师来教自己女红才是,想来,也不能在这方面输了某些人去。 …… 四月的时光转瞬而过,似乎不过眨眼的工夫,悄然而逝。 戚嫮儿一身娟纱金丝绣花长裙,挽了双蝶髻,头带玉兰纹刻簪子,静静的站在抄手游廊上,微风吹拂,留得水面波光粼粼,身后是一路的菊花盛开,姹紫嫣红,偶尔有缕缕的清香飘来。 她的视线凝在这片湖水上,一时陷入了沉思中。 记忆里还是上一次,那个身着月白长袍的男子,安静的站在这个地方,颀长而俊朗的身影,似乎就浮现在眼前,她离得那么近,甚至能看清他每一寸的皮肤…… 那慌忙之中,她猛然撞入他的怀抱,独特而带着淡香的男子气味将她整个人包围,而后她抬头,霎时撞见他一双漆黑清澈的眸子。 仿佛就那一眼,便映入了心底。 戚嫮儿想着他,嘴角不自觉的就微微上扬了起来,少女的面庞上,染上片片绯红,带着整个人的气,也明媚了许多。 “小姐这是在……睹物思人呢?”身后着浅绿衫子的小丫鬟妙云笑着问道。 戚嫮儿听了这话,一时间,脸红的越发厉害了。 十五年的生命里,似乎才是终于受到了心动。 “嫮儿,这儿风大,别吹着凉了,快些进去。”顺着游廊这边,一袭勾勒宝相牡丹花纹褙子的国公夫人吴氏缓缓走来,一瞧见戚嫮儿站在湖旁边,心下心疼,便快步的走了过去。 走近些看着,自家小女儿瞧着这湖面,有些失神。 “嫮儿,怎么了?”吴氏伸手去,握住了戚嫮儿的手,觉到丝丝凉意,便用着自己的手心,了几下,才微微的有些发热起来。 “没什么,就是待在屋子里有些闷的慌,就想出来走走。”戚嫮儿任着母亲将自己的手握着,一边答话,一边浅浅的笑着。 她自是晓得,母亲对她的身子,一向是十二分的上心,这最怕就是,她会出什么意外。 吴氏拉着她往屋子那边走,戚嫮儿点点头,随着她去了。 “娘,上回谢四姑娘登门拜访,说是约我去归一寺赏桃花。”戚嫮儿走在路上,想起这桩事来,便趁着机会,和母亲提了一提。 吴氏一听,身子一怔,眉头就慢慢皱了起来。 如果女儿能有谢四姑娘陪着,出去走走,透透气,那绝对是再好不过的,只是自家闺女这身子状况,实在让人不得不担心。 上回在将军府,本以为是个安生地,谁知道就能叫人给撞晕了,这回若去北郊归一寺,那…… 戚嫮儿晓得母亲心里在想什么,她身子弱,事事都得好生注意着,只是她总不能一辈子,永远就待在荣国公府这方寸之地。 “娘,半天工夫,就能来回一趟了,而且我会注意着身子的,不用担心。”戚嫮儿的声音细弱,眼眸之中,却无不是羡向往之。 她想,一定要把自己的身子养得好好的,要健康,像别人一样的健康,那时候,就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多好。 吴氏看着戚嫮儿这样子,巴掌大的小脸苍白苍白的,瘦弱的好像风一吹就会倒,顿时心里就跟扎了针一样一下又一下的刺的生疼。 想了想,这些年因着担心她的身子,连房门都不怎么准她出去……心下一软,妥协道:“好吧。” 戚嫮儿一听母亲答应了,脸上的笑意顿时就起来了,连带着整个人的面,都明媚了不少。 “但是得多带几个人去,好生注意着,早去早回。”说话间的工夫,戚嫮儿已经到了房间门口。 她侧身,向母亲微微蹲身行礼,应道:“是,女儿有分寸。” 眼瞧着母亲走远了,戚嫮儿弯着嘴角,由妙云扶着,缓缓走进屋了去,顿了顿,回头朝妙云说道:“着人去将军府传个信,和谢四姑娘说,四月初九是个好子,有意,可去归一寺赏花。” 妙云蹲身,笑着应下了。 …… 阮蓁蓁出府,正准备前往内学堂的时候,接到了荣国公府传来的消息。 四月初九。 她想了想,是个好子。 随即点了点头,算是应下。 今正好是四月初一,再过两,大哥便要出征了。 正好去归一寺,也为大哥祈福,希望菩萨保佑,望大哥平安归来,不求荣,不求胜,只求平安,无忧。 她现在仍然清清楚楚的记得,大哥战胜归来的那一,她匆匆跑去正则院,见到大哥躺在上,浑身是血。 深可见骨的伤痕,皮外翻出腥红的血,触目惊心,从脸颊到左肩,长长的一道…… 当时那一刻,她连眼泪都哭不出来。 大哥半睁着眼睛,缓缓的着气,呼声却已经极其的微弱,看见她进来,撑着力气吩咐下人,让他们带她走。 他说,小姑娘家的,哪能见这么血腥的场面。 到那个时候了,他竟然还在顾着,她是不是会看了不舒服。 而那个时候的她呢? 她随着下人离开了,而后再想起那恐怖的场面,竟会恶心的直打干呕,之后再看到大哥脸上的疤,止不住的害怕。 甚至……甚至还和沈湛抱怨,说大哥那个样子……不好看。 那是……嫌弃的语气罢。 这样想起来,那个时候的她,真是太不懂事了。 无论怎样,大哥就是大哥,不管受了怎样的伤,伤在何处,都是她的大哥。 最好的大哥。 马车悠悠的行走着,从南边正武门,一路行进林立的墙之中,而后见到“内学堂”三个大字,马车停了下来。 “小姐,到了。” 蓁蓁将意识从回忆里拉了出来,惊觉眼角一片润,抬手去触,染在手上是一片泪水。 她心疼,也害怕。 马车的帘子已经被掀开,蓁蓁稍稍侧了头去,抬手着了衣袖,匆匆将泪水抹去,而后神淡然的走了下来。024LQT.com |